4 受傷

梁辰還記得三歲時那個晌午，自己被爹娘關在院子裏曬太陽，突然有一群人沖進院子裏，為首的是隔壁家的朱嬸子。

朱嬸子一把抱住發愣的梁辰，聲音嘶啞，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可憐的孩子啊，你以後可怎麽辦啊……”

梁辰至今還記得朱嬸子的眼淚順衣縫流進脖頸間的涼意，可現在，那涼意是從心底慢慢滋生出來，一路蔓延，侵占了梁辰的心肝脾肺腎。

梁辰不知道自己怎麽到了千丈峰腳下的，等她回過神來，便看見被衆人圍在其中的梁北。

梁辰直直的走了過去，蹲在梁北面前，“你……傷哪了？”

“媳婦，你看這是我剛剛在峰頂上摘的赤果，山下早就下市了，沒想到山峰頂上還有幾顆，我全摘下來了，可甜了，媳婦，你嘗嘗！”

梁北手心躺着五六個雞蛋大的紅果子，有一兩個已經破碎了，紅色的果汁順着裂口流到梁北手上，梁北手掌有多處擦傷的口子，梁辰不知這傷口的深淺，只是不斷有血從傷口中冒出來，和紅色的果汁混為一談，她已經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果汁。

梁辰一巴掌拍開梁北的手，幾個果子滾落一地，梁北想去撿，卻被村裏人給按住了身子，不得動彈。

“你們放開我，我果子掉了！”

梁北晃着身子，左右掙紮。

“梁北，你若是出事了，我要不就嫁給別人，要不就從千丈峰峰頂跳下去，你看着辦吧！”梁辰語氣冷冰冰的，若不是臉上挂着兩行清淚，還以為這話是和仇家說的呢。

“媳婦，你別哭啊，我沒事，只是從山上滾下來扭到腳了。你不要跳，也不要嫁給別人，你只能嫁給我！你是我四歲就定下的！”

梁北慌慌張張的，想給梁辰擦眼淚，又擔心梁辰真的會不嫁給他，急的一個勁地亂動。

“小辰，你別吓四小子了，他剛摔傷，還是順着他點……”梁大山在一旁勸說着，“老劉，你看沒看好，四小子傷了哪些地方？”

“哎呦，我這不是在看嗎？摸過骨了，腿折了，其它骨頭沒傷着，不過外傷嚴重，小腿上有個兩寸長的口子，傷口不長，但是深，我用草藥止血了，這腿得養一段時間了。身上還有其它擦傷，我等下去四小子家跟他爹娘說道說道，在這山腳下不好弄。”

劉大夫，梁家村唯一的赤腳大夫，村裏人大大小小的毛病都先經過他的手，醫術不說多高超，但治療外傷上頗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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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來，大家搭把手，把四小子擡回去！”

“等等，我果子……”梁北急急的說道。

果子落在不遠處，梁辰彎腰将幾個果子一一拾起，緊緊的攥在手心。

梁北沖梁辰扯着嘴笑，見梁辰不搭理，癟癟嘴不說話。

“小四子，你個臭小子，你是要你老娘的命啊……”

梁家住在村頭，距離村尾的千丈峰有些距離，這會才得到消息趕過來。

“哎哎哎，娘啊，你別扯、別扯，我身上痛着呢！”

“現在知道痛了？之前幹嘛去了？我說讓你三哥陪你一起去山上采木，你偏要自個去，千丈峰的好木頭是那麽好采的嗎？要是好采早叫人采去了，還輪得到你？”梁北老娘逮着梁北就是一頓臭罵，罵爽快了，一把抹開臉上的眼淚，轉過頭問跟在梁北身邊的劉大夫，“劉大夫，我家小四子咋樣啊？傷到哪了？重不重啊？”

“傷勢不算嚴重，只是傷到腿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段時間得躺床休息！”

“好好好，麻煩劉大夫了！”

聽聞梁北傷勢不是很嚴重，梁北老娘吊着的心才落到肚子裏。

“臭小子，聽到沒，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段時間，老娘才不會伺候你，你就準備在床上躺着生蛆吧！”

“誰要你伺候啊，我好得很，再說了，我還有我媳婦呢！”

“呦，你這媳婦還沒娶進門呢，就指望上了？你爹沒告訴過你，媳婦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伺候你的！”

梁家家風一直很好，特別有一點，便是對自己媳婦好，這條原則是從梁北太爺爺的爺爺那輩便傳下來的。

梁北一聽他娘這樣怼他，偷偷的瞅了瞅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媳婦，見他媳婦面無表情，便乖乖的閉上了嘴。

“嬸子，梁北就放我那養傷吧，我家離這近，他受傷了，也不好走遠路。而且我近些日子也沒什麽事，可以看着他點。南二哥五月就要下定了，還有春種的事夠你和叔忙的了。他就我照料吧！”

“那哪成，這小子事多着呢，照顧他可是件費心費力的事。”

“就是件費心費力的事，所以你和叔每天忙的團團轉，哪有那些心神耗啊。你就放心的把他放我那吧！”

“對對對，娘，我就住我媳婦那了！”

梁北覺得自己這傷傷的值，你看看他媳婦這多關心自己啊。

“梁老大家的，你就聽丫頭的，最近家家戶戶都忙，你那還得忙着給二小子下定，家裏人來人往的，也不利于養傷。你說是吧，劉老頭。”

“嗯，四小子這傷也不是多嚴重，那腿上的口子養個十天半個月結了痂就好了，腿我倒是給他順個骨養個半個月就成，身上擦傷和撞的傷塗藥揉開瘀血就行了。我那屋子與小辰那院子離得近，回頭我給他換藥也方便些。梁老大家的，你就聽小辰的，讓四小子在她那養傷吧！”

“這……這不是還沒成親嗎？”梁北老娘猶豫着說道。

“嬸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的事誰也不能說成真的，你且放心吧！”

梁北靜靜的在一旁不說話，看着梁辰和其他人商量。他相信憑他媳婦的口才，自個肯定能住進他媳婦的家。

最終商讨的結果如梁北想的一樣，梁北老娘松口讓梁北住進梁辰的家，不過三餐由梁家人送過來。梁辰對這點沒反對，要不讓梁家人做些什麽，她嬸子肯定覺得自己虧欠她了，這事以後且說。

“娘，你回家跟我三哥說，讓他去千丈峰把我砍的紫榆木給拿回來，我得做擺件，下個月十六要交貨呢！”

“知曉了，知曉了，你好好養傷吧，等下我讓你三哥過來找你。”

人群擡着梁北進了梁辰的院子，等将人安置好，便散去忙自己的事了。

“媳婦……”

“……”

“媳婦……”

“……”

不好，媳婦生氣了。

“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