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欠

傍晚時分，梁辰給梁北端了一碗骨頭湯，讓他先喝着。

骨頭從買回來洗幹淨後便開始用小火慢炖，炖了一下午，筒骨的骨髓都被炖出來了，骨香盈滿整個竈間，順着風飄進了北廂房。

梁北坐在北廂房裏打磨着自己手中的擺件，那骨香卻萦繞在他鼻尖，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狠狠的咽了口水。

還好，沒一會梁辰将勾他心神的骨頭湯端他面前了。

“真鮮！媳婦，你快嘗嘗！”

梁北喝了一口邊将碗遞到梁辰面前。

“那還有不少呢，我等下自己舀碗喝喝，這碗你喝。”梁辰将櫃子上的海碗和水壺拎在手上，“今晚煮餃子，你要吃什麽餡的？又韭菜雞蛋餡和白菜豬肉餡，只能挑一個！”

“媳婦，你別弄這麽麻煩，你吃啥我就吃啥，在家又不是沒吃過雜面饅頭，野菜粥，我傷不嚴重，也養了這麽久，快好了，不用吃那麽好的！”

“也不是專門為你準備好吃的，只是有啥吃啥，總不能見天吃那些粗糧。我又不是頓頓煮白飯，包餃子，一兩天也就那麽一次而已。”梁辰頓了頓繼續說道，“家裏就我一個人，這幾年我也沒賣過什麽糧食，家裏屯了不少，你是知道的。”

聽了梁辰這番說辭，梁北便閉了嘴低頭喝湯，他知道自己說太多梁辰也不會聽的，還不如養好傷，多賺些錢，以後多買些精糧給梁辰。

梁辰見梁北不說話，便拿着東西出了門，餘音傳到房裏，“既然你沒說，那咱就吃白菜豬肉餃子了。”

梁辰在菜園子裏掰了一顆白菜，将白菜洗幹淨剁碎，鎮上買回來的肉中午下面的時候切了一小塊，餘下的大概有六七兩，梁辰将肉先切成片，然後用刀慢慢剁成餡。将白菜和肉餡混在一起，再放些鹽油一拌，梁辰便将其放在一旁讓它入味。

用碗舀了一碗白面，又混了些粗糧磨成的細粉，加了半瓢水，梁辰便認真和起面來。

家裏的擀面杖還是梁北做的，梁家村做餃子的人家少，首先是精糧少，舍不得，其次是做餃子太複雜了，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做寬面呢，面一和，刀一切，往鍋裏一扔，完事。

梁辰第一次準備做餃子的時候是十歲前最後一次在梁北家過年的時候。那年莊稼收成好，何氏大氣的留了不少麥子，磨了半袋子白面。

大年夜，何氏本想用白面和面做面給大家吃，用大骨頭熬成的底湯，再加上紅燒肉的蓋頭，怎麽說都是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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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梁辰便在梁家村其他人家吃過幾次面，這會突然起了心思，想包餃子給大夥吃。梁辰剛提出包餃子過年，梁家其他人都是一臉懵裝，餃子是何物？他們從未聽說過。那時，梁辰才知道，梁家村從來就沒有餃子。

梁辰找了尺餘長的木棍，去皮打磨光滑，在沸水裏煮過後，便開始向梁家人展示了擀餃子皮。

梁辰記得那是大家臉上的新奇以及之後的滿足，可後來自己想教村裏其他人包餃子的時候，就如三色面一樣，開始大家還躍躍欲試，不過一兩次，大家便放棄了做這種吃食。

梁辰一直用着最初的那根木棍，直到梁北後來做木匠，才為梁辰挑了段好木頭，替她做了這麽根擀面杖，算算，也有三年了。

梁辰将做好的餃子盛了一碗給梁北，又找了一個碗，盛了滿滿一碗送給隔壁朱嬸子家。

開門的是梁成才，朱嬸子的大兒子。

“成才哥……”

“小辰，你這是……”

梁成才讓開身，讓梁辰進了院子。

“今天包餃子，好久沒包了，想着小新好久沒吃了，便送碗過來，讓你們嘗嘗。”

梁辰熟門熟路的轉進了朱嬸子的廚房，這會嬸子正坐在竈前煮着雜糧粥呢，一大盆炒白菜擺在桌子上，三歲的小新看着白菜咽口水，可惜個子矮，夠不着桌子。

“嬸子……”梁辰喊了一聲便轉過頭逗着小新，“小新，你看辰姑姑手裏是什麽？”

梁辰蹲下身子，将碗端到小新面前。

小新還小，認不得碗裏的吃食，但碗裏散發的香味卻讓他不自覺的流口水。

梁辰扯着小新胸口別着的手帕，輕輕的替他擦幹淨了口水，從筷簍裏抽了一雙筷子，仔細喂起小新。

“哎呦，你端回去，這餃子是給梁北準備的吧，咋能端過來呢！”

朱嬸子一開始還沒注意，等看清梁辰手裏的餃子，便出聲制止了。

“嬸子，我做了不少，家裏還有些，夠梁北和我吃了。”梁辰雖說着話，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已經開始喂小新第二個餃子了。

“再多也可以留着下頓吃啊，我們這不傷不痛的，吃了浪費呦！”

“嬸子，浪費啥啊，糧食種出來就是給人吃的，我們這辛辛苦苦種了一年，吃頓好的怎麽就浪費呢！”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你這孩子……”

朱嬸子和梁辰娘張氏同一天嫁進梁家村的，又是隔壁鄰居的，所以關系很好。

梁辰爹娘的喪事雖說是村裏大夥操辦的，但出力最多的，莫屬朱嬸子一家。梁辰爹娘出事後，梁辰便由朱嬸子自家照料，朱嬸子本想着就把梁辰當作自己養的閨女，與家裏人一樣，不說吃的多好，但家裏有口粥，便少不了她的。

朱嬸子生了三個兒子兩了女兒，家裏田地少，本就過得艱難這會突然多了個梁辰日子過得更加艱辛。村裏人不是狠心的人，經過大家一商議，梁辰便過起游擊的日子，這家過三個月，那家過半年，這種生活一直過到梁辰十歲。梁辰十歲後便和村裏人商量了，以後自己獨自過日子。

村裏人雖讓梁辰獨自生活在村尾的舊院子裏，但梁辰遇到任何問題，他們都伸把手幫忙。

在梁辰的心中，自己欠了梁家村人太多，也許是一碗稀飯，也許是一塊破布，甚至是一粒黃豆，那都是恩情，是恩情那便得還，就是不知道否能還清。

梁辰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到發家致富得途徑，最後邊總結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這事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