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好看 溫桓的睫毛輕輕一顫

雪終于停了下來,天邊的月自雲翳間露出一角。

沈姝困得迷迷糊糊,攏了攏衣袍,輕聲哼了兩句。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似雪雪茫茫。”

她的嗓音還帶着些軟乎乎的睡意,隔着一層外袍,聽上去有些發悶。

溫桓皺了皺眉,指尖在積了雪的枝杈上虛虛一點:“不對。”

沈姝皺眉翻了個身,忘了自己還在樹上,半邊身子一輕,險些翻落下去。她陡然清醒過來,手牢牢攀住那根枝杈,勉強踩在溫桓栖身的枝杈上,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姿勢。

一只手自斜側伸出,穩穩握住她的腳踝。

沈姝勉強平複了下過快的心跳,斟酌道:“能幫個忙嗎?”

溫桓從善如流地“嗯”了一聲,握着她腳踝的手微微一緊。

沈姝:“...”她是想問他能不能幫她重新上去來的。

“不會讓你掉下去的。”溫桓的語調十分溫和,帶着安撫的意味,“再換一首。”

沈姝抿了抿唇,果然不能寄希望于溫桓。

她攀着枝杈想要借力翻上去,翻到一半,踩到一片半融的雪,腳下一滑,險些沒能站穩。

溫桓張開眼,将她的腳踝往枝杈的方向帶了帶,十分認真地分析:“我覺得,你可能爬不上去。”

沈姝:“...”

溫桓繼續下去:“所以,還是先把歌唱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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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說:“好吧,那你想聽什麽?”

“不知。”溫桓答得十分自然。

沈姝頓了頓,好吧,不知。

溫桓的手與漫天的冰雪一樣寒冷,他十分遵守承諾,握得很穩,看上去當真不會讓她掉下去。

他始終安靜地聽着,只在沈姝唱完一首時,認真地重複“不對”二字。

在無邊的雪夜,沈姝生生将自己唱出三分睡意。最後,她也不知自己唱了什麽,睡意昏沉之際,溫桓伸手拉了她一把,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穩穩地坐到他的旁側。

沈姝實在忍不住困意,含混道了聲“多謝”,便枕着枝杈睡了過去。

溫桓俯身看着面前的姑娘,漆黑眸光中含了幾分困惑。

她最後唱的那句是“一個雞腿一塊糕”。

似乎對了。

所以,他是在哪裏聽過呢?

溫桓微微俯身,将蓋在她面上的外袍掀開一角。她的呼吸輕緩,長睫安安靜靜地垂着,投下一小片陰影,頰邊微微發紅,瞧上去軟綿綿的,讓人想要捏一捏。

溫桓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從善如流地伸出手。

沈姝輕輕偏開頭:“別鬧。”

溫桓陡然一僵,片刻後,擡起頭來。沈姝的手搭在他的發冠上,認真地摸了摸,還揉了一把。

他的瞳孔微縮,目色沉了沉,垂下頭去,發現她的呼吸依然綿長。

看來是沒醒。

溫桓頓了一會兒,才把沈姝的手拉了下來,有些生硬地塞進搭在她身上的外袍裏。

做完這些,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枝杈,枕着手臂,看了會兒天邊晦暗不明的一彎勾月,有些煩躁的胸腔終于平靜下來。

他緩緩阖上眼,呼吸也漸漸綿長起來。

半夜時分,沈姝在呼嘯的風聲中醒了過來。她穿着厚重的披風,又蓋了溫桓的外袍,倒是一點都不冷。

她将外袍揭開一角,冰寒的夜風灌進來,她瑟縮了一下,偏頭去看不遠處的溫桓。

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冬夜,溫桓的衣衫單薄極了,他的雙臂交疊,閑閑環在胸前,容色淡漠,面上是毫無血色的蒼白。

沈姝抖了抖身上的外袍,探身往溫桓的身上蓋。因着隔得有些遠,那袍子垂落了大半,緩緩向下滑去。

溫桓陡然陡然張開眼睛,片刻後,又重新閉上,擡手勾住了一截袍角。

見那袍子沒再往下滑,沈姝松了口氣,微微探身,将那件外袍仔仔細細地搭在溫桓的身上。

溫桓的睫毛很長,上頭鍍着一層月霜,沈姝忍不住擡手摸了摸。

她小聲感嘆:“還挺好看的。”

溫桓的睫毛輕輕一顫。

沈姝重新回了自己栖身的枝杈,披風中暖融融的,她攏着被凍得有些發僵的手,重新睡了過去。

第二日,沈姝從夢中醒來,瞧見溫桓坐在一旁,微仰着頭。

燦燦霞光落在他的面頰上,昳麗中透着三分邪氣。

聽到動靜,他轉過頭,黑眸清清澈澈。

沈姝笑了笑:“早啊。你是在做什麽?”

“看雲霞,”溫桓收回視線,“既然醒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說罷,他握住沈姝的手腕,利落地自枝頭躍下。

落在松軟的雪地上,沈姝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聽昨日的動靜,想必此時樹下應當是堆滿了蛇屍,這情形光想一想就讓她有些頭皮發麻。

溫桓轉過頭,便瞧見沈姝緊緊閉着眼,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他極輕地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走在她旁邊。

走過一段距離,沈姝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樹下一片茫茫白雪,并沒有蛇群的痕跡。

她想了想,眸中浮出些笑意:“溫桓,昨日的蛇群好像不見了。”

溫桓轉着手中的木雕小貓,漫不經心地答:“許是讓雪覆上了吧。”

沈姝說:“哦。”

她回過頭,眸中亮晶晶的:“謝謝你啊,溫桓。”

溫桓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片刻後,他的面上浮出幾分困惑:“對了,你說什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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