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張網

鳳祥宮後殿,後宮大總管馮進進言說;“太後,今晚參加宮宴的這些姑娘都是朝廷重臣之女,國家棟梁,不能總扣在宮裏,不放出宮,她們有家人父母,反正也跑不了,慢慢細查就是。”

太後姜妤點頭,對身旁的孟梅說:“你去把每位姑娘的手帕收上來,呂公公問完話就散了吧。”

女官孟梅走進正殿時,殿上姑娘們呂公公已經問完話了,清了清嗓子,“各位貴主,太後身體微恙,宴席散了,各位貴女離開之前,把手帕交上來。”

孟梅帶着兩個宮女挨個收手帕,江莫幽對侍候她的宮女說;“你去我的侍女留珠哪裏把髒了的手帕要回來,就說我讓你去的。”

宮女走出宮門,圍困鳳祥宮的禁軍奉命撤了,無人阻擋,在西偏殿找到侍女留珠,傳達江莫幽的話,留珠看看她,留了個心眼,同這個宮女一起到鳳祥宮,禁軍撤了,宮女跟守着宮門的太監說了一聲,放了留珠進去。

留珠在衆多姑娘當中一眼看見自家姑娘,走過去,默不作聲地把手帕親手交給江莫幽。

江莫幽贊許地點頭,留珠受到鼓勵,知道今晚自己沒有做錯,心裏高興。

總算放出宮,沒人計較一方手帕,大家早已等得緊張不安,不耐煩了,主動地交上手帕,孟梅在手帕上寫上姓名。

江莫幽起身,朝鄰桌的穆姑娘微笑着說;“改日請穆姑娘到府上玩。”

穆北燕笑着說;“江姑娘太客氣了。”

“江莫幽!”

陸可兒過來,“磨蹭什麽,快走了,困在宮裏幾個時辰,快悶死了。”

又笑着對系着鬥篷的穆北燕說:“先走了,穆姐姐,很久沒看見你了。”

“陸姑娘是大忙人,平常見不到面。”穆北燕打趣說。

兩人口氣随便,好像很熟絡。

酒宴散了,姑娘們紛紛離席,大殿上人亂紛紛,江莫幽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魏姑娘,魏姑娘瞄着她,直覺告訴她,這位魏姑娘要有所動作,如果在呂公公方才問話時,當衆說出在宮門外見過自己,她反倒不擔心了,刻意地隐瞞,下一步要出幺蛾子。

魏姑娘離殿門口近,交了帕子後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佯作整理衣裙,倒是莊家姊妹走了,莊香茹随後緊跟上,走時朝她遞了個眼色。

按理說莊香茹要等魏姑娘一起走,魏姑娘留下,一定有事情,莊香茹知道。

江莫幽感覺要壞事,小聲對陸可兒說;“你跟太醫院院□□的魏姑娘熟嗎?”

陸可兒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搭上話,見一面就像老熟人似的,說:“我跟魏姑娘算熟悉吧。”

“你快點把她帶出宮,千萬別讓她留下,別問為什麽。”

陸可兒看她少有的嚴肅,點頭說;“交給我。”

這時,李蓁蓁走過來,“你們說什麽呢?”

江莫幽轉而挽着李蓁蓁,說;“你這條裙子新做的?這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

“我新做了兩條裙子,一條鵝黃的,我嫌太嬌嫩,就穿着這條松石綠的……”李蓁蓁說。

“鵝黃的我也做了一條,太嬌嫩不禁髒,一直沒穿。”

江莫幽邊同李蓁蓁說話,朝殿外走,瞥見陸可兒挽着魏姑娘随後跟上來。

江莫幽佯作一回頭,笑着同魏姑娘打招呼,故意大聲說:“魏姑娘,不好意思,剛才呂公公問我在殿外看見什麽人,我好像看見你在殿外,我就說了,你沒看見我?”

沒想到江莫幽突然提及,魏姑娘沒心裏準備,一臉尴尬,說看見了,方才呂公公問,她只字未提,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承認了說謊。

江莫幽當面說看見她了,如果她背後告狀,江莫幽定然猜到是她告的密,公然得罪江家,她沒那個膽量,京城裏人人都知道江太傅權傾朝野,城府很深,朝堂內外,就是王公大臣也禮讓三分。

莊香茹出主意,讓她在太後面前邀功,找個靠山的念頭只得打消了,順着江莫幽遞的話,說;“天黑,我沒看見江姑娘。”

周圍這麽多人都聽見魏姑娘沒看見自己,日後魏姑娘就是想反悔,收回方才的話,話裏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兩人的對話,聰明的陸可兒頓時明白了。

挽着魏姑娘,一直沒松手,直到出了皇宮,熱絡地說;“魏姑娘,坐我府上的馬車回去吧,天晚了。”

魏姑娘來時一乘小轎,跟着轎子的魏家的一個仆人,繼母哪裏顧得上她,半夜了,确實不安全。

沒謝絕,上了陸府的馬車,陸可兒朝江莫幽擺擺手,意思是任務圓滿完成了。

江莫幽感激地揮揮手,“改日我請你吃飯。”

陸可兒表面大大咧咧,其實心裏極有數。

留珠提着包袱,一言不發,一路跟着朝宮外走。

皇宮門前左側有一輛馬車停在暗處,不引人注意。

上了太傅府的馬車,留珠才開口問;“小姐,鬥篷裏的繡帕是怎麽回事?宮裏的一位姑姑撿到的繡帕是小姐的,問是哪家姑娘丢的,奴婢想認領,聽別的府裏的丫鬟議論,宮裏出事了,奴婢心想,不過就是一方手帕,不值多少銀子,丢在地上,小姐也不會要了,奴婢就沒認領。”

這丫鬟是因為一條手帕不值錢,如果是個值錢的物件,以這丫鬟的性子早認領了,所幸有驚無險。

“記住,不管誰問,你包袱裏的繡帕是我的,我沒丢過任何東西。”

留珠不是很理解,一方手帕而已,小姐表情嚴肅,忙說:“奴婢知道了。”

危險不但沒有過去,像這暗夜,似乎隐藏着更大的危險,網已經撒下,等着慢慢收網。

江莫幽如果逃走,江家阖府的人将受到牽連,本朝律法連坐,逃走坐實了罪名。

皇宮門前,小厮南風朝馬車裏說;“世子爺,江姑娘已經走了。”

世子爺出宮後,沒有走,在皇宮門前等了半個時辰了,南風開始以為世子爺是等莊府的表姑娘們,莊家的三位姑娘已經走了,馬車裏的世子爺沒有動靜,待看到江姑娘時,南風恍然明白。

車裏傳來低沉的聲,“走吧!”

南風咧咧嘴,果然猜對了。

回到太傅府,江莫幽下車,幾個仆婦丫鬟提着燈站在車下。

簇擁着小姐朝內宅走,進了院子,江莫幽看上房的燈亮着,秋娘在等她,迎出來問;“宮宴這麽晚才散?”

“太後高興,多留了一會。”

對秋娘,她沒說出實情,不知道為什麽,她信任兩個貼身丫鬟,栀枝和留珠腦筋不是太靈光,重在忠心,秋娘一心為她好,可總覺得秋娘跟她離心離德。

進屋後,栀枝幫她脫掉外衣,打水洗臉,秋娘手裏拿着手巾香胰,問;“小姐今日入宮,可有什麽新鮮事?”

有新鮮事,殺死她母親的兇手意外找到了。

卻說;“今晚宮宴見到了太後,原來太後這麽年輕美貌。”

從前錯誤地以為太後都是很老的。

留珠出去倒水,江莫幽對栀枝說;“你今晚值夜。”

秋娘和留珠下去了。

床鋪好了,栀枝關上門,江莫幽坐在桌旁,一口氣畫了幾個花樣子。

栀枝在旁看着,小姐畫的幾個花樣子都是梅花,說;“小姐,今天晚了,花樣子不着急,明在畫吧。”

江莫幽把花樣子交給栀枝,“你明日照這個花樣繡幾條手帕。”

姑娘屋裏的繡活,一向都是秋娘做,偶爾秋娘忙不過時,栀枝繡一兩件。

收拾了,江莫幽上床睡覺,躺下睡不着,今晚發生的事一一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自己出鳳祥宮的時辰,太後找侍候她的宮女一問便知,還有魏姑娘是個蠢人,難保日後供出自己,再者手帕在太後的手裏,如果露出破綻,連累了穆姑娘。

心中的不安一點點擴大,

眼前晃動着呂公公的那張臉,忽地,坐起來,呂公公走到她的桌上,看見她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牌子,眯着的小眼睛睜開了。

呂公公已經認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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