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沒爹的孩子像根草

蘇家側院。

抓善小諾純屬個人恩怨，蘇媚兒不敢明目張膽的放在自己院子裏，而是把他帶到了一間較為偏僻的竹園。

這裏種了一大片的竹子，郁郁蔥蔥，甚至是好看，竹園由此得名。

負責看管竹園的是一對青年人，約莫四十左右，武階不詳。

此刻，他們倆各自坐在張板登上，眼睛瞪得圓圓的，死死盯着小諾。

“兩位叔叔，別這麽看着我，我會害羞的！”

“不行，我們就要這麽看着你，省得你又耍花招！”沒辦法，昨晚趁他們不備，這小子竟然想溜，幸好被蘇媚兒撞見，被逮了回來，念在是初犯，蘇媚兒只是訓斥了幾句，沒有降罪于他們，不過再有第二次，他們可就有苦頭吃了。

“老胡，我眼睛酸！”另一位眨了眨眼睛，一臉的苦瓜相。

“就你事多，酸也得撐着。”老胡天生一幅大粗嗓子，這麽一咆，吓的旁邊這位精神一抖，垂目道，“我知道得撐着，可撐到什麽時候！”蘇媚兒把人丢在這裏，只交待好好看着，也沒個期限，天天這樣，總不是個辦法。

老胡想也不想道，“老陳，叫你看你就看，哪兒那麽廢話！”

老陳撇了撇嘴，擡眼剛欲再說，發現鼻間咫尺的距離有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眨巴着，活像輕盈的小精靈。

“你看什麽？是不是覺得叔叔我今天特別帥？”

小諾想吐，好吧，如果他審美觀不正常的話，肥頭大耳的确實還長得不錯！

“是挺帥的，不過你眼裏有顆好大的眼屎！”

“真的？哪只眼睛？”

見小諾指向左邊，又指了指右邊，老陳連忙擡手，兩邊都擦了下，笑問，“幹淨沒？”

“幹淨了！”

小諾點頭，覺得無聊，開始在院子裏左轉轉右轉轉，悠閑的不得了。老胡身寬體胖，沒走一會兒就累得慌，道，“你到底想幹嘛，我告訴你，你是出不去的，別廢心思了！”

“我沒幹嘛，我就散步啊！娘親說，飯後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別告訴我，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小諾偏頭，他真沒打算自己走，他是打算讓娘親接他走，娘親現在應該看到他留下的記號了吧。

老胡一噎，這話還真沒聽說過。

有了先前的事兒，老陳對小諾态度有所好轉，嘿嘿笑道，“你娘這麽有才，這麽深奧的話都會說，那你是不是也會讀書識字？”

小諾心想，這句話不深奧好吧，這是民間諺語，人人都會說好吧。

“陳叔叔，你在蘇家沒學過認字嗎？”

“沒有！”老陳搖頭，“我們不過是打雜的，像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哪能學認字！”

小諾聽到這話，眼珠子一轉，道，“哼，蘇家家主太小氣了，打雜怎麽了，我還是善府打醬油的呢。”

“你是善府的人？”老胡驚訝地瞪大眼睛。蘇媚兒把人交給他們，并沒有說他的身份，他們身份低，自然也不好問。

“嗯哪！”小諾點頭道，“我外公不受寵，我娘也不受寵，所以我們雖然住在府裏，但善府的人都不喜歡我們。”

正在大街上到處找他的善戰和若水齊齊打了個踉跄：是誰，是誰在背後中傷他們！

“你外公是誰？”

“善戰啊！”

“你外公是善戰，那你豈不是善若水在外的那個私生子！”善若水未婚先孕，受女兒的托累，善戰也因此不再受善家主的重用，此事轟動全城，老胡自然也聽說，但沒想到眼前的小人兒竟是善戰的小外孫。

話音落下，小諾渾身寒意驟發，他最讨厭別人說他是私生子了，不過很快他就恢複如初，唇角微彎，道，“是啊，沒爹的孩子像根草，你看我被你們關在這裏這麽久了，都沒人來找我，是不是很可悲？”

從小諾進來，他們就一直呆在竹園，外面善府的人找得昏天暗地，他們自然不知情。他這個樣子，落入老胡的眼裏，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和老陳對視了一眼，兩人均露出一抹同情的神色。

“有什麽的，我們不也是孤兒，沒爹沒娘的，還不是照樣長大了！”老陳竟鬼使神差的安慰起小諾來。

“咦，你不是蘇家的人啊？”小諾擡頭，露出很驚訝的樣子。

“是啊，我不是蘇家的人，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們只是蘇家打雜的，無名無份，就混口飯吃！”老陳繼續道。

“同是天涯無父兒，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們也算是緣分一場，都是沒爹的孩子！”小諾老成的嘆了口氣，“別的爹爹帶着孩子到處游玩，我從小到大連風筝都沒放過！”

老陳看他可憐的樣子，又見他生得粉嫩伶俐，當下不由得生了憐憫之心。

“你想放風筝，那簡單啊，叔叔給你做！”話剛出口，就遭到老胡的一記狠瞪，同情歸同情，但老胡還沒有完全放松警惕。

小諾見他不好糊弄，低下頭，“還是算了吧，小諾不想給叔叔添麻煩。”

軟軟的童音好不無辜，老陳實在不忍拒絕，但又怕老胡不願意，只得讪讪道，“這有什麽麻煩的，改天叔叔得空就給你做一個！”

改天？那是哪天？

小諾有點失望，說了那麽多，他不過是想做個風筝給娘傳遞消息，沒想到終是功虧一篑！

“那行吧，走了半天了，我肚子有些餓了，不如叫點吃的吧！”

老陳嘴角猛抽，叫點吃的？當這裏是酒樓啊！

這回老胡倒是爽快，“那我去拿吃的來！”說起來，他肚子也有些餓了，老胡這人別的特點沒有，唯獨對吃的情有獨鐘，飯量大得驚人，仿佛永遠吃不飽，只要聽到關于吃，他就來精神，無論什麽情況下嘴巴都塞得進去。

沒多久，老胡就端着一盤食物過來，老陳一看，有魚有肉，還有酒，頓時笑了，“老胡，你小子不錯啊，今天可真大方，居然舍得吃這麽好，連酒都備上了。”

老胡臉一紅，輕斥了句，“有的吃就吃，哪兒那麽多廢話！”說着，他還有意無意的瞥了眼小諾。他不會承認，不能滿足小諾放風筝心裏也有那麽一絲愧疚，畢竟是小孩子，能和蘇媚兒結什麽仇，不過是殃及魚池罷了。他們拿錢辦事，哪怕昧着良心也得堅持，只是這孩子長得眉清目秀，實在逗人喜歡，所以他為了彌補，才破例飯菜豐厚些，不過也僅此一次，畢竟他的月錢也是有限。

這也算是為自己積點德，讓良心好過些吧！

“來來來，快滿上！”兩人尋了個位置就坐下，老陳屁股一沾凳子就迫不及待的倒酒，聞着酒香，笑得直哥呵呵，“唉呀，好久沒聞到這股味兒了，真香！”

小諾鼻子嗅了嗅，撇嘴道，“這也叫香，還有更香的呢！”

“胡說，這是成家莊釀的千日紅，在琉璃城是出了名的！”老陳不服氣的舉起酒壺，指着上面的标簽道。

雖然不識字，但标簽上的圖案還是認得的。成家莊在琉璃城很出名，不僅酒好，膳食也弄的不錯，今天這些魚肉都是從那裏打包過來的。

“我知道有一種更好喝的酒，叔叔要不要嘗嘗？”小諾偏頭，漆黑的眸子轉了轉道。

老陳張嘴剛想問是什麽酒，老胡眼前已是一亮道，“是嗎？什麽酒？”老胡愛酒如命，在他面前提不得這個字，一提酒隐就泛濫。

“就是往白酒裏加一種水果就行了！”

“水果，什麽水果？”老胡聽得稀奇。

“葡萄啊！”

“葡萄，真的假的？”老陳插話道。

“去你的，當然是假的了，我喝了這麽多的酒，還不知道酒裏能加水果的。”

見老胡不以為然，小諾也不着急，伸手夾了塊肉肉送到嘴裏，邊吃邊道，“酒這東西就像學問，它是沒有底限的，人類那麽渺小，哪能一眼看完全世界，在娘親老家，就有把葡萄釀成酒的，小時候娘親就做過，我覺得挺好喝的！除了葡萄，還有蘋果，桔子，荔枝，好多好多！”

要是若水在這裏，定會無語至及，什麽時候蘋果、桔子、荔枝也能釀酒了，她怎麽不知道。

小諾越是說得不在意，老胡心裏越是癢癢，想了想，終究還是抵不過肚子裏那道饞蟲，道，“府裏剛進了一批水果，我見裏面就有葡萄，你等着，我現在就去取！”

很快，老胡就把端了盤葡萄進來，一把遞給小諾道，“加吧，我看你加！”

小諾知道他還是沒放松警惕。

“這枝都還沒去掉，叔叔，你先把枝去掉，再去清洗一下，萬一上面有農藥怎麽辦？”

老胡直皺眉，“這麽麻煩！”

“那讓陳叔叔去打水吧，我負責泡，你負責洗，我們分工合作，這樣就快好多！”

“敢情這樣好！”

老陳連忙應下，轉身就去打水，然後小諾把盤子裏的葡萄一把全部倒進水裏，對着老胡道，“該你了！”

老胡眼角直抽抽：所謂泡，就是把葡萄放進水裏，你丫的這工程還能這樣分！

“你洗，我看着！”

小諾露出為難的樣子，“好吧，那我洗，你剝皮！”

“還要剝皮？”老胡睜大眼睛，“為嘛剛才你不說清楚！”

“現在說也不遲嘛！”小諾撇了撇嘴，彎腰一顆顆摘下葡萄，然後在水裏劃了兩下就遞給老胡，“到你了，剝吧！”

老胡這回眼角抽得更厲害，“不是說有農藥，要洗幹淨嗎？”連皮上抹都沒抹一下，也叫洗，早知道活兒這麽輕松，為嘛他不做，去剝什麽皮！

“這樣就很幹淨了啊！”反正他又不吃，怎麽洗都無所謂。

“等等，不對啊，既然要剝皮，為嘛還要洗？”直接剝不就完了嗎？

小諾愣了下，眼珠子一轉道，“哎喲，皮上有細菌，洗洗更健康！”差一點就穿邦，幸好他腦子轉得快，夠聰明！

“唉呀，你就別磨蹭了，快點幹活吧！”老胡這種狀态就是在找借口，老陳看不下去了，直接催促道。

嚅了嚅嘴，老胡認命的低頭，開始認真的剝着葡萄。

可是他人壯手粗，哪能幹這活。才剝了一顆就放棄，“還是你來吧！”

小諾正等着這個機會，“那你洗，我來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