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攀古還沒看清情況,就被啓……

珠言還沒進到外殿時,啓鳌就察覺到了,所以珠言一進來,迎接她的就是師父的笑臉。

珠言最喜歡看仙尊笑了,師父一笑,清冷的唇線被扯動起來,眉眼微彎,眸中盡是柔和的光。可師父也用這樣的笑容看師兄們,看別派弟子們。

甚至珠言記得,第一次在人界初遇師父,他殺那只妖物時,臉上的表情也是這樣的柔和,只看他的表情,你絕想不到他是在除妖斬鬼,倒更像是在溫柔教育調皮犯錯的晚輩一樣。

出劍、揮劍、收劍,師父當時一氣呵成,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冷厲,如沐春風般地就為民除害了。當時,珠言就在想,這位道人沒有其他修仙之人的那股冷凜與肅穆,看上去面善又可親,真是谪仙一樣的人物。

後來當她知道,他本就不是普通道人,是上天唯一類神的仙尊,是神滅之後最強大的存在,珠言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本該如此,只有絕對的強者才能做到師父這樣,面對任何情況都無懼無怒、平靜溫和。

不對,珠言想到,師父也不全然如此,在面對束心宮各衆時,他的平靜會被打破,溫和也不複存在,從沒在師父身上看到過的冷厲、陰寒、甚至是戾氣,統統都會冒出來。

一開始珠言不理解,也有被吓到,後來知道了,師父的這個樣子只對攀古上仙及她的徒弟展現。所以,珠言篤定,師父并不喜歡攀古上仙,甚至比起靈蘭山其他三位仙上的門派,師父最不喜歡最看不上的應該就是束心宮。

只是不忍心吧,那麽溫柔的師父是做不到主動抛棄親口承認的道侶的吧。沒關系,她可以等,等師父再也忍不下去,徹底看不慣束心宮的做派後,師父一定會遵循本心,做出正确選擇的。

啓鳌喝着小徒弟敬上的果茶,贊了一句:“很好,你有心了。”

聽着這句誇獎,對上師父的目光,讓珠言有了他會伸手撫,。摸自己頭頂的錯覺。她微微前傾了下身子,擡頭一臉期待地看着師父,但師父只是放下了茶杯,微笑地看着她。

就這樣珠言也很滿足了,她不再打擾師父,開始擺弄那些她布置的裝飾,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有一種自己是游鳌宮女主人的感覺。

臨走收回茶盤時,珠言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狀似無心地問了一句:“師父,我早些時候過來,您這裏設了結界,沒出什麽事吧?”

啓鳌微微笑着,慈祥地很,“無事。還有十幾日就到了三年一度的進階大會,言兒準備的怎麽樣了?”

珠言信心滿滿道:“師父放心,徒兒絕不會給您丢臉,我一定會到達天沖期的。”

“好,為師相信你。這幾日好好修練,為師這裏不用你操心。”

天沖期是珠言最看重的階段,因為攀古上仙就修到了天沖。她能早日進階天沖,甚至比上仙更快一步進階到最高等級的天正,那她除了那根天生地長的天靈根骨沒有以外,別的地方卻不會輸給攀古上仙。未來,她一定會是全靈蘭山,不,是四海八荒唯一配得上仙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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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礙的師父,言兒兼顧地過來,每一樣都能做好的。”

珠言剛一出大殿,啓鳌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什麽溫柔平和,什麽如沐春風,統統與他沒有了關系。

做為類神的存在,作為神滅後第一個蘇醒在天道之上的類神,啓鳌身負重任,他像女娲一樣,小心尋找、栽培、保護着神滅後最後留有的神光撒向各界的火種。

一百年過去了,兩百年過去了......慢慢地有了上仙,有了門徒,彙集成了現在了靈蘭山。世上所有東西都是相輔相成的,有了仙就會有妖,有了道人就會有鬼道,好在最難對付的魔族,被神族剿襲,以滅神為代價,令神族與魔族同殁于數百年前。

可以說啓鳌是創世之父,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仙道、沒有靈蘭山,就連天道也将孤立于洪荒宇宙中,沒有了存在的意義。這也是為什麽天道都要讓他一分的原因。

所以,這樣熬過漫長歲月的啓鳌仙尊,對待凡人,妖物,鬼怪以及靈蘭山弟子,他的态度都是一樣的,他們在他眼中都是螞蟻,只不過是品種不一樣的螞蟻而已。

可他身負複神的重任,必須遵守天道,所以,仙尊要收弟子,教弟子,教出更多的仙者道人,除掉更多的妖物鬼邪,才有可能完此大道。

若不是要完成此道,于啓鳌來說,仙與妖根本沒有區別,可以說這些都是因為他才存在的。所以,他才會在下手斬殺時沒有情緒,但靈蘭山上的衆道,是他精心建立起來的,為了讓神光之種發揚光大,是以他不吝給予他們親切感,讓他們的心靈與靈識沐浴在他能給到的最大的溫柔中,以便他們更好的成長,最終受益的還是天道,是複神之路。

啓鳌是類神,是上尊,他本就有萬種化形的能力,面對衆生時,就當是幻化一下罷了,像是凡人所說的戴面具,這麽多年他都習慣了。

只是,當他獨處時,他自然變回了他本來的面目,清冷肅穆,像極了人界凡人供奉的神像一般,有珠言看在眼中的無懼無怒,也有她看不到的無喜無悲。

九月初五,上蛾眉月升起的時候,啓鳌就已經在忍耐了。

如十年前的九月初五一樣,游鳌宮裏,一直被隐蔽起來的一介地方,除了啓鳌仙尊,沒有人知道的虛空境裏,他身着白色蔳衣,但哪怕衣服已經薄如蟬翼,還是被汗水浸透,貼伏在身上。

他打座在榻上,外表看上去,除了出了很多汗,很熱以外,看不出別的什麽。但此時,啓鳌體內正經受着巨大的折磨。

每年的今日,他都會犯病,但卻不會如此痛苦,他可自行清掉大部分魅咒引來的殘毒。但這個咒毒是除不了根的,每年都會在體內留下一些,到十年上,加之月汐的影響,啓鳌單靠自己過這關實屬艱難。

終于,啓鳌狠狠咬了下嘴唇,慢慢地睜開了眼,他雙眼赤紅,鼻息粗且熱,額上鼻尖上滾落下汗珠,若是不狠狠咬緊唇齒,他怕是要發出不堪的聲音來。

啓鳌在這裏已經忍得忘記了時辰,但他是在月亮即将升起時進來的,按理那個時辰,攀古就該往游鳌宮趕了。

前四十年裏,每次十年整數時,她都是早早就來了,從來沒有過他已經在虛空境中忍到如此狼狽之時,還沒見她出現的情況發生。

這個殿中密境,他早已給了她進入的術權,不可能出現她進不來的情況。難不成是她不滿自己不借她徒弟法寶,特意給他個下馬威?

一想到攀古,腦中自然浮現出她的身影,些許怒意加上自身體內的一把“火”燒得啓鳌毀天滅地的心都有了,他只能轉移注意力,把精神集中在腦中的那抹倩影上。

這一想,過去那四次的一些片斷湧了進來,啓鳌咳嗆了一聲,嘴角溢出了血來。魅咒把他變得不像自己,他好恨,恨自己當年着了魅妖老祖的道,那妖物自知活不了了,以死凝咒,下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那時不是為了救攀古,自己又豈會着了老妖的道,可此時,始作俑者遲遲不現身,不來救他于水深火熱之中。

攀古為了不被懷疑,只得在被徒弟絆住腳步時,好歹要裝模作樣一下,不找到适宜的理由也不好開溜。

終于讓她得了空,她馬上禦行到游鳌宮。進入殿內前,她擡頭看了一眼月亮,還是晚了一些,希望仙尊沒有熬得太辛苦。

找到游鳌宮的禁處,用仙尊給的術權進入到虛空境中,攀古還沒看清情況,就被啓鳌掃到了榻上。

自保的本能,天靈根骨正要做出反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靈氣壓倒性地澆滅了天靈根骨反抗的能力,與攀古永生契生在一起的這根靈骨像是廢了一樣,默默地隐在攀古體內,如死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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