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對誰說?重生前的我,……

攀古雖說了不讓啓鳌跟着的話, 但他根本不聽,打定主意,以溫和微笑的樣子一直跟着她。

攀古也不管他,她有那麽多的事要做, 哪裏顧得上。

啓鳌滿足地跟在攀古身後, 這種滿足背後還加夾着很多複雜的情緒。從挨第一鞭後, 他體內就開始灼心地疼, 他在想,上次攀古是不是也承受了這些?

啓鳌時而歡喜是因為她的複生, 時而疼惜,是因為想到那些過往,他的疏忽與偏見對她造成的傷害, 時而忐忑,怕她再次消失……

但最終滿心滿眼還是被攀古複生的喜悅占據。就這樣走在她的身後,能看着她,感受到她,啓鳌可以忽略身上的痛苦。

她可能是好久沒有回來,并沒有禦行,而是步行着朝束心宮的方向走着。啓鳌全程陪着, 攀古不與他說話,他也不在意,能這樣走在一起就好。

忽然見她停了下來, 原來是, 束心宮近在眼前了。

攀古看着已出現在眼前的束心宮, 本覺得平靜的心還是起了一絲漣漪。束心宮當然還是那個樣子,但能感受到它那股死氣沉沉地氛圍。

啓鳌眼神暗淡了一下,他上前道:“你走後, 明祖四人封寂了這裏,并且自願坐化成為肉靈僵身,為你守住束心宮四角震位。”

攀古淡淡地看向啓鳌,“肉靈僵身?”

她的反應,沒有他想象中的激烈,甚至可以說是很平靜了。

他還是勸了一句:“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我每年都會來看一眼,他們保持的很好。如今你已歸來,可以喚醒他們的。”

啓鳌一邊解釋着,一邊想起以前的事,記得厚尚來報,束心宮初顯靈氣的情況,現在想想,正是阿古的那抹殘魂回到靈蘭的時候。

攀古聽後,什麽都沒說,只是腳下的步子快了一些。

在束心宮殿前,她推開大門,随着攀古的動作,門口的枯草開始發芽變綠。她走進去,走到哪裏,哪裏的植物就會喚發新生,短短的時間裏,破敗的院子變的生機盎然,一改頹廢的樣子。

攀古徑直來到大殿院子的中間,那裏有四震位的陣眼,她把手往上面一放,與陣眼相連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同時一震,就聽攀古發令:“醒來。”

東位明祖、南位十七徒,西位是六十,北位一零三,四個徒弟身上蓋的灰,都快要看不出他們的樣子了,比起真人更像是廟裏泥塑。

而此時,從陣眼下達的命令擊穿“泥塑”,四徒身上塵土飛爆,待塵埃落定後,他們身上像是脫掉铠甲一樣,有層東西從身上脫落下來,露出裏面嶄新的自我。

明祖忽地一下睜開了眼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喚醒的,是被師父的命令喚醒的。雖他已沉睡了幾年,但在化為肉靈僵身的時間裏,并沒有意識。所以于明祖來說,閉眼睜眼只是一瞬間的事。

他的記憶與情感還停留下師父身死的悲痛、與期待她能複生的希望中。

如今,重新聽到師父的聲音,還是在召喚他,一貫冷靜自持的明祖,也無法平靜。他朝着師父召喚的方向而去,在大殿的院中,看到好生生站着的師父,明祖心潮澎湃,最後所有情緒都只落到一句輕語裏:“師父。”

其他三位師兄也陸續趕來,紛紛下跪,與師父行禮。

與徒弟們激動的樣子相比,攀古的表現十分淡泊,看着跪地行禮的徒弟們,只淡淡道:“起來吧。”

明祖一楞,眼前的明明是師父,但卻與師父有些不同。他師父一向愛與徒弟們打成一片,像這樣重逢的場合,她的激動應該不比他們少。

可眼前的師父不見激動不說,還過于冷淡了。明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仙尊,是因為仙尊也在這裏的緣故,所以才如此端着,不得說話的嗎。

明祖有很多話想問師父,但見師父并沒有敘舊的意思。攀古見明祖他們沒事,這樁事在她心裏也就放下了,而是想起了另一件該辦之事,她把鎖魂塔放出來,召出了讓心的殘魂。

見到讓心,明祖等皆驚訝,這位游鳌宮的大弟子不是早死在了彩霞池中。

更驚訝的還在後頭,讓心在鎖魂塔中,并不是無知無覺,他知道師尊挨了天懲鞭,因落寄在攀古的修為中,自然也知道了攀古的情況。

讓心向兩位仙尊行禮:“師尊,攀古仙尊。”

明祖覺得他只是閉了一下眼,再一睜開,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師父怎麽成了仙尊?對了,一會兒等師父處理完別家的事,他要問一問自家師兄們怎麽樣了。

“你過來。”攀古招呼讓心,讓心看了自己師尊一眼,見師尊沒什麽反應,他才朝攀古走去。

攀古用複活允參的方法來複活讓心,她手指間那抹神跡再次脫離她掌中,這抹神跡好像有無窮的能量,輕松地修複了讓心的殘魂,令讓心不再是以虛影的形式存在,而是有了實體。

但他與允參的情況還是不同的,允參的魂元是完整的,哪怕是攀古自己重生,也是兩塊魂元二合一才做到的。

可是讓心不是,讓心的魂元有一部分永遠消失在了彩霞池中。

攀古收回神跡,對讓心說:“你雖有了實體,但魂元不全,以後修為恐難再修。”

讓心明白,能撿回來一條命已是萬幸。讓心對着攀古行了跪拜大禮,是在誠心誠意地表示感謝,他沒想到,攀古上仙成為了仙尊後,還會記得他這麽一個殘魂。

新仙尊比以前的攀古上仙還冷,可讓心能感受到她內心的那股正義。

攀古看着讓心行了禮,什麽也沒說,她轉身就往大殿而去,明祖與啓鳌馬上跟上了她。

殿內與往常無異,攀古看向門口的二人,疑惑道:“你們還跟着我做什麽?”

一句話噎住了兩個人。

明祖趕忙說:“師父,不知師兄們現在如何?還有道祈,您有他們的消息嗎?”

聽到道祈的名字,啓鳌面色一暗,他忙去打量攀古,卻見她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她說:“你師兄我不知道,道祈卻是知道的,他入了魔,已伏誅。”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從攀古嘴中毫無波瀾地說了出來,明祖楞住了,啓鳌也皺起了眉。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攀古嗎,她以前對徒弟有多上心,身為徒弟的明祖自是知道,就算是啓鳌,經常因為她偏寵徒弟,對徒弟要求不嚴,而與她發生不合。

怎麽重生回來,對山下徒弟的行蹤不聞不問,對道祈的死也是平鋪直敘,不見一點關心。

比起師兄們塵封了自己,明祖自然是更震驚于道祈的結局。

他滿臉不可置信,“道祈入了魔?哪裏來的魔?”

結果還是啓鳌對明祖道:“你師兄們在山下的宗派全都自行封派了,而他們作為宗主把自己塵封在了裏面。我雖只去過正一館,但你完全不用擔心,他們設的結界可以很好的保護門派與宗主,不被外人所打擾。随着你師父的歸來,催動締印即可喚醒他們。”

說完,啓鳌特意停下來,看了攀古一眼,以前他若是提到正一館,她必會問一下她的阿七的。

可這次沒有,她毫無反應,啓鳌只得繼續道:“至于道祈,山下出現魔族的蹤跡,我與……總之,他是入了魔,也是我親手所誅。”

啓鳌對明祖說完,轉向攀古:“這你是知道的,于道祈我沒有濫殺無辜。”

攀古:“我知道的,道祈的下場是他該得的。”

說完她看着明祖與啓鳌,見他二人都直楞楞地看着自己不說話,她想了想對明祖說:“你師兄們,我會擇機喚醒他們,還有別的事嗎?”

明祖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有說,恢複了以往的穩重樣子,“弟子知道了,那師父休息吧。”

明祖一出大殿,其他三位師兄圍了上來,見明祖搖了搖頭,疑惑道:“師父這次重生歸來,怎麽感覺冷漠了許多?難道飛升的人都會這樣,越是接近大道,放下的東西就會越多?”

明祖再次搖了搖頭,想象中,這種重逢的場面,應該是師父比他要激動,他都做好充當他一貫定海神針的作用,怎麽來安撫師父了,沒想到,激動的只有他自己。

師父不一樣了,但那依然是他們的師父。

明祖本就有些失落,又想到道祈的結局,心裏湧上悲涼,那個小師弟,聰明機靈愛黏着他,在束心宮只有道祈比他小,他一直覺得自己對道祈有份責任。

如果知道他的結局是這樣,當初他就該極力反對小師弟叛出師門,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留在山上,哪怕與自己一道化為肉靈僵身,如今還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殿內,明祖都走了,啓鳌怎麽還不走。此時殿中無別人,攀古不客氣道:“仙尊請回吧,我沒有招待客人的打算,一會還要喚醒山下徒弟們。”

啓鳌與她的徒弟們一樣,也感覺到攀古與以前不太一樣了。以前,她的冷漠只是浮于表面,沒有人比啓鳌更知道她的俠骨柔情,但現在,她的冷漠卻似發自骨子裏,冷的人心涼。

想到自己以前對她做過的那些錯事,啓鳌覺得她怎樣對他都是他該受的,可他不願見她如現在這般,這般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啓鳌沒想現在就來緩和二人的關系,他只道:“我只是有一句對不起想要對你說。”

攀古面無表情道:“對誰說?重生前的我,還是魂元化作的阿鼓?”

啓鳌:“都有,無論是以前的阿古,還是後來的十一,都是我對不起你。”

“不必,如果沒有仙尊的這番操作,我恐怕永遠都不能飛升,如今能成為類神,我很榮幸,也明白了仙尊以前身負着什麽樣的重任。從今往後,我自當擔起責任,為抵抗魔族以複神為己任。”

啓鳌看着她冷着臉對他言,“在此大道上,若仙尊有什麽指教只管說,我定當配合。現在,若是沒別的事,仙尊還是請回吧。”

這意思是說,以後他們之間只是合作關系,他們之間只剩下複神、除魔之事可說,再無其它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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