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葉敘頂着衆人視線，鎮定自若地回到座位。其他同學看了幾眼，跟葉敘的目光對視上，都不好意思地回頭了。

之後就沒什麽人關注後面的葉敘。

孫浩反倒湊過來：“葉哥，要給人教訓不？群青認識廣播站站長，等會找他要份值班表，聯系一下就知道誰點的。”

“沒必要。”葉敘低頭在抽屜裏找東西。

孫浩滿臉不理解：“憑啥呀！葉哥咱不能這麽佛，不能因為低調讓新來的那些沒見識的人欺負到頭上來！”

葉敘随口道：“狗咬了一口，你難道還要咬回去？”

孫浩：“……”

恰好此刻晚自習鈴聲響起，葉敘滿臉嫌棄地把孫浩趕回去了。他剛剛翻抽屜總算找到筆和草稿紙了。

那個晚上，葉敘拿着筆，時不時在紙上做點筆記，看起來态度十分認真。

就是不知道在研究什麽。

晚自習下課，葉敘放下筆，小心把紙疊好，塞進口袋裏。孫浩在旁邊瞅了好幾眼，都沒看到紙上的內容。

“葉哥，你學習呢？”孫浩忍不住問道。

葉敘斜斜看了孫浩一眼，滿臉都寫着你葉哥像是會努力學習的人嗎，要多高傲就有多高傲。

孫浩不問了。

葉敘反倒大發慈悲多說了一句：“你明天就知道了。”

孫浩本來都不好奇了，又因為葉敘這故弄玄虛的事情弄得心裏癢癢的。

真是煩人！孫浩留給葉敘一個哀怨的表情才離開。

葉敘朝停車棚走去。

天氣一天天涼了，褪去夏天的熾熱，空中吹來的風帶着涼意，這樣溫度适中的季節，讓人心情忍不住變好。

葉敘到了停車棚，發現蘇星星已經在那裏等着他。

“今天這麽早？”

蘇星星嗯了一聲，又打量了一眼葉敘，發現這人渾身輕快，看着愉悅極了。難道是沒聽到歌？蘇星星不放心問了一句：“我下午聽到歌了。”

“嗯？哦，沒事。”葉敘十分大度表示沒事。

真是大度過頭了。

蘇星星：“誰要給你添堵啊？你不反擊嗎？”

“反擊什麽啊，狗咬你，你難道還要咬回去嗎？”葉敘再次表示不在意，并輸出了自己的觀點，“佛一佛，活到九十九。”

蘇星星：“……”

這個态度是沒錯啊，很好很棒很提倡，但問題這不是葉敘呀！葉敘什麽時候是這麽大氣的人了？蘇星星心裏郁悶，卻不好多說什麽，怕說漏嘴被發現。

末了，她心裏哀嘆了一下自己的十二元。

真是白花了！

葉敘今晚心情大概真的很不錯，騎車的路上竟然還跟蘇星星聊起了人生。

蘇星星不想跟他聊：“你好好看路。”

“看着呢。”葉敘自顧自問下去，“蘇星星你想考什麽學校？”

“……”這話題過于正經，蘇星星沒有立刻回答。

沒有等到回答的葉敘十分誇張地以s型路線騎着，吓得蘇星星連忙抓住他的衣角。

“葉敘，你幹什麽！”

葉敘笑着：“回神了，我在問你問題！”

蘇星星沒好氣地在後面打了一下葉敘的背，不痛不癢的，葉敘也沒有在意。蘇星星也沒有瞞着葉敘的意思，直說了：“肯定是最好的那兩所了。”

葉敘眯眼想了一下，“那要多少分？”

“起碼六百八以上吧。”蘇星星随意道，“全市前十穩一點。”

葉敘不說話了。

蘇星星戳戳他的背後：“你怎麽不說話了，哪有人這樣聊人生的！”

聊着聊着自己反倒沉默了。

“行，繼續。”葉敘迎着風騎，聲音仿佛也帶着風的飄然，“蘇星星，你崇拜什麽樣的人？”

“你呢？”蘇星星反問，“剛剛我先說的。”

葉敘沒計較這些：“我啊！”

“什麽？”

“我自己，我崇拜我自己。”葉敘的聲音帶着笑意，還帶着感嘆，“我真的很厲害啊！”

蘇星星：“……”臭屁！

“該你了。”他在前面催促。

“我崇拜的人啊……肯定是我爸。”蘇星星沒有遲疑，“我爸超棒，顧家，還聽我媽的話。”

後面她還補充了一句：“對了，我爸還特有文化！”

葉敘只覺得心裏一梗：“誰還不是個文化人啊！”

“葉敘你現在連高中文憑都還沒有，我爸是碩士。”蘇星星直白地把事實說出來。

“……”

看葉敘不說話了，蘇星星好心安慰：“葉敘，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行了，蘇星星你閉嘴！”

“……”

把蘇星星送回家，葉敘騎車回到自己的家。

從外往裏面看，家裏的客廳亮着燈。等到葉敘把車停在車庫，看了看旁邊的車，發現他爸回來了。

等他進了家門，葉明朝果然在客廳打電話。葉明朝在打電話，餘光看到葉敘，點頭打了個招呼。

父子倆話比較少，平常打過招呼，葉敘就回房間了。但是今天，他在客廳多停留了一會兒，坐在沙發上等着葉明朝打完電話。

葉明朝也注意到葉敘的動作，于是長話短說很快結束了這通電話。他挂了電話，手機還拿到手中，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兒子：“有話跟我說？”

葉敘點點頭，問道：“爸，你是博士嗎？”

“博士？”葉明朝沒多想，“我不是啊，我是本科……”

“我先回房間了。”葉敘臉上表情淡了下來，還不忘補充，“晚安。”

葉明朝愣了愣，等到葉敘身影從樓梯處消失，他才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臭小子你什麽意思！還瞧不起你老爸了是吧！”

“囔了什麽呢？”倪素華走到客廳來，“剛聽你跟兒子說話呢。”

“別跟我提他。”葉明朝一臉煩躁，剛剛被兒子嫌棄，此刻忍不住跟老婆傾訴，“博士怎麽的！我雖然不是博士，但是我怎麽着也是常青藤名校畢業的高材生！臭小子牛什麽呢！”

倪素華一臉好笑，拍了拍葉明朝，不走心地安慰：“高材生，過來幫我搬東西。”

“……”

葉敘回到房間，整個人倒在床上。

腦海裏想着蘇星星之前的話。

在他說了誰還不是文化人後，蘇星星還認認真真地跟他解釋了。

“不一樣的。”蘇星星解釋，“一個人的氣質裏藏着他讀過的書。有文化的人，會給人儒雅的感覺，就連說話，都是出口成章，深入淺出的。”

蘇星星打心眼裏崇拜這樣的人。

葉敘并不是這樣的人。他其他方面很厲害，但是他不喜歡讀書。

以前覺得沒必要，現在他動搖了。他自己都說不出來是什麽原因，他一閉眼，就能想起他爸剛剛那句，我是本科，我是本科，我是本科。

葉敘更加堅定自己要讀書的念頭。

說要好好讀書，葉敘第二天就開始實行了。

十一月份，距離高考還有不到八個月的時間。葉敘突然有了讀書的念頭，這個念頭并非一念而起，它藏在身體裏的一個角落，直到某天由導火線點燃，于是它破體而出。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轉涼，葉敘卻覺得心頭火熱。那細微的熱度順着血管經脈一點一點的蔓延全身。他覺得自己全身動力十足。

他從來都沒有這麽明确的目标。

上午的課，葉敘嘗試去聽老師講課。但此刻第一輪複習已過半，葉敘聽了十幾分鐘，覺得腦袋大，幹脆自己複習，從高一開始。

但是一開始總是痛苦的，葉敘看書的時候總覺得很困，腦海裏像是有一個大擺鐘，就這樣晃呀晃呀，晃得人精神恍惚，眼睛都快閉上了。

直到下課鈴響起，他一個激靈清醒了。

葉敘皺着眉把書本合上，自己出去透風。沒過多久，孫浩搭着群青的肩膀也走過來，三人在走廊上聊天。

“葉哥，你上課怎麽睡覺了？”孫浩跟葉敘一個班的，自然能注意到葉敘的情況。

群青驚訝反問：“葉哥睡覺？不可能吧，葉哥什麽時候上課睡覺了！是游戲不好玩了還是昨天沒睡覺！”

“……”葉敘道，“是書本不好看。”

孫浩眯起了自己的小眼睛：“看書？你看什麽書？”

“教材。”葉敘随口回答了一句。

“啊？！”兩人異口同聲，還想再問，葉敘自顧自地把話題轉了。

一天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葉敘并沒有學進多少。要麽看着想睡覺，要麽就是忍不住發呆，無數次葉敘都想丢下書出去玩。

好不容易下課，葉敘猛地合上書，第一個走出教室。

他去找蘇星星一起吃飯，全程沒有提自己今天的改變，兩人如同往常一樣吃完飯，一路聊着回了學校，葉敘不想這麽早回教室，于是送蘇星星去實驗樓上競賽課。

一路走着去，葉敘提了一句：“你們實驗樓能聽到廣播嗎？”

“能。”不過，“我們班都會關掉，嫌吵。”

“這樣啊。”葉敘沉吟了一下，原地停住，“你在這兒站一會兒。”

蘇星星一臉疑惑看着葉敘，他沖她笑了一下。

正在這時，廣播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說道：“歡迎收聽今天的音樂之聲，今天有點特別，是高一一班蘇星星的個人專場。接下來這首歌，據說是點歌人的真心話，送給蘇星星同學。好的，話不多說，讓我們一起欣賞歌曲《你比我醜》。”

蘇星星：“……”

事實證明狗咬了葉敘一口，他一定會咬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