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與越南佬定下的交貨時間就是今晚,他們不會給錢,但會來拿貨,他們的目的就多吞一倍的貨,這樣周森他們才有繼續安寧下去的機會,否則沒得談。

這會兒,凱悅酒吧那邊收尾,周森則還要帶着人去給越南佬交貨,至于貨是什麽……那個大黑包裏,只是一袋又一袋用塑料袋封好的白面,用來擾亂視線的罷了。

這次,跟在周森身邊的都是訓練有素的特警,他們行動之前才知道周森的身份,以前對他大多都是不屑和厭惡,這樣一個大犯罪分子,警察怎麽會喜歡他呢?

如今一來,可算是颠覆了他們的認知,一個大佬搖身一變成了警察,真是讓人心情複雜。

阮阿東照例親自來拿這批貨,這一個月他哪都沒去,一直潛伏在江城,等的就是月底到貨這批貨,回去之後夠他們吃一段時間了。

車子一直開到海邊,與之前泰國佬來的剛好是兩個相反的位置,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開過去之前,周森先接了個電話,是吳放打來的。

“你們快到了嗎?”他問。

周森話很少,只是“嗯”了一聲,吳放應了聲說:“阮阿東找的這個地方不好埋伏,未免打草驚蛇,我們只能在外圍,你身邊的都是身手非常好的弟兄,你們随機應變,我等你們消息。”

周森依然只是“嗯”,挂了電話之後就說:“過去吧。”

開車的特警握緊了方向盤,忍不住問周森:“周警官,對方能有多少人?”

這個稱呼真是久違了,但現在叫這個還真是不太合适,聽上去也有些生疏。

“待會可不要這麽叫我。”周森不疾不徐地提醒。

那開車的特警尴尬地說:“呃……那我怎麽稱呼比較合适?”

到底是做警察的,黑道上這些稱呼,叫起來就生澀。

“叫森哥。”周瑟似笑非笑地說完,推了推眼鏡,閉起眼靠到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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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的速度不算快,可目的地遲早要到達,天已經蒙蒙亮,不用開燈也可以看清前路,街上開始陸陸續續地有早起的行人,擺攤賣煎餅果子的小販已經騎着三輪車出發了。

每個在此刻醒來靠自己雙手來賺錢的人都值得尊敬,而那些趁着夜幕交易的罪惡,都将得到最嚴厲的懲罰。

海岸邊停着兩輛越野車,阮阿東坐在車裏,外面有三個小弟四處觀察,防止有什麽可疑人物靠近,一旦有發現,就立刻離開。

也因此,吳放他們根本無法離得太近,需要與這裏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

周森停下車的時候,看見路邊過去一個拉着泔水的男人,他掃了周森一眼,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便足以讓他知道對方是什麽人。

他們來了兩輛車,和對方人數差不多,阮阿東還不知道凱悅酒吧的事,他看見周森只身前來,林碧玉沒到,還有些疑惑的。

“碧姐沒來?”

等周森一走到他面前,阮阿東就眯眼問道,餘光瞥了一眼“小弟”手裏提着的大黑包,銳利的眼神稍稍緩和。

“她在那邊陪着其他人,未免阿東你着急,我就帶人先過來了。”

他說得特別随和,說完話還抽了個煙給他,男人見面無非就是這樣,互相點煙。

“森哥辦事就是講究,一會兒天就亮了,我們也不磨叽,咱們驗貨吧?”阮阿東吐了口煙圈說。

周森笑了笑說:“沒問題。”

他招招手,身後便有人提起那個黑色大包上來,其他幾個扮作小弟的特警也走上前,阮阿東戒備地看着他們,忽然一笑說:“這幾位兄弟很面生啊,以前沒見過。”

周森一臉遺憾地說:“阿東忘了麽,你上次殺了我們不少人,我不得不往上提點新人,我也不想這樣,畢竟還是熟面孔用着順手,你說是不是?”

這事兒只能怪阮阿東笨,給了周森換人的理由,他挑不出錯,便蹲下去檢查被人放到地上的黑色大包,拉鏈一打開,裏面是用塑料袋封好的白色粉末,乍一看看不出什麽問題,他抽出刀子要劃開驗貨,周森忽然擰起眉指着他身後那群小弟的後面:“什麽人!”

這是個訊號,周森說完這話,阮阿東的人下意識都朝後看,周森跟身後的特警一起掏出槍上前制服住他們,他身手本就好,想制住阮阿東不在話下,可阮阿東是什麽人?就算我被抓,就算我死了也要拉你下來墊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剛才準備劃開塑料袋驗貨的刀子朝周森腹部捅去,這件事發生得太快,周森根本來不及躲閃,就那麽被他整根匕首刺了進去。

吳放已經帶着人沖過來,槍聲響起,阮阿東拔出刀又刺了一周一刀,周森臉都白了,忍着痛朝他的腿開了一槍,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按照上面的意思留活口。

“周警官!”

陳珊不要命地沖上來扶住他,已經有其他的特警上前制服了阮阿東,周森那一槍給他們争取了時間。

“周警官你怎麽樣啊,你沒事吧?救護車馬上就到,你忍着點啊。”陳珊着急地抱着他,手下一片鮮血,阮阿東那兩刀捅到了要害,周森強撐了半天已經昏迷過去。

陳珊十分動容地看着懷裏的男人,這就是她考警隊的目标,她就是想變成像他這樣的警察,維護法律尊嚴,維護公民的權利,他是她的榜樣,是她的傳奇,她……

救護車的鳴笛聲響起,陳珊不再細想,扶起周身朝救護車走去,四周亂作一團,大部分警力都去追逐逃跑的幾個嫌疑人,吳放跟車上前追人,根本沒時間顧忌這邊,還是救護車上下來的男大夫幫着陳珊把周森擡了上去。

躺在擔架上,滿身是血的周森意識模糊地呢喃着什麽,陳珊靠近了一些,聽見他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羅零一……”

這次的抓捕是多地聯合的,警方通力合作,各地設防,林碧玉新搬進去的老巢當然也在計劃之中。

警方沖進別墅大廳的時候,一個男人慌張地從一樓的房間裏跑出來,手裏拿着刀子,刀子上沾了血,他看見警察,慌不擇路地往反方向跑,正好被從那邊包抄的警察抓住,另外一波帶着人進了房間,奢華的大床上躺着個女孩子,手腕被割開,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少得可憐,有一種血腥的、驚豔的美。

“快點,讓救護車帶走。”負責這邊抓捕的隊長立刻說。

羅零一好像做了一場夢。

她想過自己是否可以安全地離開這個房子,她很了解女人,她不認為林碧玉和周森一起離開,不會在家裏安插一個人來看着她。如果那邊的交易出事,林碧玉很可能破罐子破摔,直接讓人在家把她給殺了。因為交易一旦失敗,周森的身份必定敗露,林碧玉肯定會明白她和周森之間不是那麽簡單,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

事實也的确是這樣,周森其實安排了人在家裏守着保護她,但林碧玉也安排了人。在超出了林碧玉給小弟規定的時間,他還沒得到碧姐的消息時,已經斷定那邊兇多吉少。他與周森的人氣了争執,最後,他趁着周森的人在考慮時将對方給幹掉了,屍體就在後門處扔着。

羅零一曾經想趁他們争執時離開,但是很遺憾,她被那人發現了,直接拉到了屋子裏。

她腦子裏不斷想着該怎麽說服對方放了自己,可不管她說什麽,他都無動于衷,打算直接開槍殺了她,她不想死,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周森了,最後,她只能拖延時間。

羅零一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她知道自己很美,這樣的時刻就顯得特別的誘人和危險,她給了對方一個建議,可以的話,為什麽不能晚一些再殺她呢?那多浪費啊,不是嗎?

男人往往都受不了這樣的誘惑,更何況是那樣一個美麗的女人,他就範了,那時候羅零一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如果在他真的開始之前,警察不能趕到的話,那再死吧。

她本身已經夠配不上周森的了,如果再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那就更談不上和他在一起了。

這次之後,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了吧,他不需要再等了,他可以盡情地仰望晴空,結束那條孤獨的路,站在烏雲的頂端,讓陽光灑滿他身上每一個角落。

任何人以後見了他,都不再是什麽虛無飄渺的“森哥”,而是周警官。

漸漸地沒了意識,羅零一陷入昏迷,其實她的傷勢倒不重,那人是在聽到警察的動靜時才匆忙行動的,她極力掙紮,将他的槍踢到角落,他來不及去撿起來,才退而求其次用匕首割了她扯着他胳膊的手腕,警察來得及時,救護車也跟在後面,她在經過急救後已經沒有大礙。

她醒來的時候,看見滿眼的白色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她倏地坐起來,剛巧碰上吳放來看她,他還沒說什麽,她便先開了口。

“周森呢?!”她着急地問。

吳放安撫地說:“你還傷着呢,先躺着。”

“別管我,周森在哪?他怎麽樣?”羅零一好像有心電感應一樣,看着吳放躲躲閃閃的視線,頓時就明白了,“他出事了對不對?我要去看他,他在哪裏?”

吳放攔都攔不住,只能帶着她去了,他本來也是要去看他的。

羅零一一路跟着吳放他們到了重症監護室門口,她自己還穿着病號服,身體十分虛弱,卻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看見吳放停下了腳步,就跑到他前面進去。

她一眼就望見了躺在床上的周森,當然,還有守在床邊半夢半醒的陳珊。

陳珊看上去比她還年輕,羅零一因為經歷問題,為人冷淡老成,是個不折不扣的冰美人。倒是陳珊,梳着馬尾辮,已經換掉了昨晚沾了周森血的衣服,穿着簡單的警察春秋常服,滿臉的膠原蛋白,青春而、又朝氣。

“吳隊你們來了。”陳珊站起來,視線賺到羅零一身上,“這位是……”

吳放還沒回答,陳珊就恍然大悟道:“你一定就是羅零一了吧?周警官昏迷的時候老是喊你的名字,要不是吳隊告訴我,我還以為……”

以為那個名字是他死去的妻子。

陳珊沒有說出最後的話,她讓開位置,讓羅零一看重傷的周森,ICU不能進去太多人,跟着吳放來的人沒進去,吳放走到羅零一身邊,輕聲說:“你放心,不管花費多大代價我們都會把周森治好的。”

羅零一眼圈發紅,淚水止不住地湧出來,她吸了吸鼻子,強笑道:“我知道的,吳隊你也別太擔心,周森他命硬,不會有事的……”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別人,還是在安慰她自己。

周森現在沒有任何意識,時間還早,這裏是重症監護室,他們也不好都在這裏呆着,吳放遲疑了一下,安排道:“那個,零一啊,你的傷還需要休息,快回去挂水吧,我已經安排了陳珊照顧他,你可以放心。”

陳珊聞言笑着朝羅零一伸出手:“你好,我叫陳珊。”

羅零一忽然覺得她很礙眼,明明人家什麽都沒做也沒說,只是在認真負責地照顧周森而已。

她這是怎麽了?濃濃的自卑席卷了她,她整個人都充滿了戾氣,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你好,我是羅零一。”她回握住陳珊的手,問她,“他問題嚴重嗎?”

陳珊如實說:“周警官被越南佬捅到了要害,失血過多,不過急救得當,目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是需要觀察。”

羅零一輕輕松了口氣,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我……不在這裏添亂了,我先走了。”

她最後看了周森一眼,不斷說服自己現在的安排才是最好的,陳珊這樣的女孩子才是照顧她的最佳人選,至于她……羅零一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紗布,她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吳放派了人送羅零一回去,陳珊和他一起目送羅零一離開,小聲問他:“吳隊,這個羅小姐和周警官不是有什麽吧?”

吳放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周森那樣對亡妻感情深重的人會再喜歡上誰,他以前也嘗試過介紹別的女孩給他,全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再加上男人對感情總是比較遲鈍,所以此刻對這個也沒什麽意識。

“不會吧?小羅曾經跟周森一起在陳氏卧底很長時間,還一起從緬甸死裏逃生,關系好一點很正常吧?”他反問着,語調不自覺地好奇。

陳珊笑着搖搖頭,沒再追問什麽,端起暖壺起打水了。

周森戴着呼吸罩,平靜地吸氣、呼氣。

他自始至終緊閉着眼,外界發生的一切,他都沒有一點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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