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編程

說到協助人類破解可控核聚變技術壁壘一事， 老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小晶一眼。

“其實，你現在就能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吧？”

小晶沉默不語。

老人也不介意，看向蘇則道：“老實說， 我本人對于充能計劃保持中立态度，不支持，但也不反對。不過老邢最終說服了我， 而你手上的信也讓我覺得，一位為了孤兒奉獻一生的偉大母親所做出的擔保，值得信任。

“我已說服了研究院制造放電設備，但現在基地用電全靠核電站， 能分出的電量有限， 充能這件事也許會花很長時間，希望人類還有時間吧。”

短暫的沉默後， 小晶飛到老人面前， 鄭重承諾道：“我會在充能期間，協助你們的科學家破解可控核聚變的技術壁壘， 只要充能超過百分之五十， 我會立刻開始分析不明組織液。只是沒有本體的情況下， 這種分析可能會十分初級。”

老人欣慰地笑了：“謝謝你， 合作共贏正是我們所希望的。”

說完他站起身，告辭道：“今天算是老邢家的家宴吧？我就不繼續打擾了， 你們好好聚聚。現在這個世道，能一家人團聚，是十分幸運的一件事，要好好珍惜啊！”

送走老人， 邢弘業長舒了一口氣， 看着蘇則笑道：“他老人家在是否充能這件事上一直沒表态， 這幾天我都在想盡辦法說服他，還拿了蘇院長的信給他過目。最後他提出要親眼見見你和小晶，所以我才以家宴的名義讓人把你們叫了過來。

“好在最後結果還不錯。有了他的支持，充能這事基本沒問題了，只要等放電設備完成，立刻就能開始充能，再耐心等幾天吧。對了，還有件事，我今天接到龍昌基地的電話，秦瑜你們認識吧？”

蘇則和邢律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認識，秦瑜博士醒了嗎？”

邢弘業點頭道：“是的，她已經和尖刀一隊，以及林修竹一起上路往中都來了。陽陽，那個林修竹是不是初中時被你趕着天天跑操場那個？”

邢律嗯了一聲：“對，就是他。”

邢弘業哈哈一笑：“我就說這名字耳熟得很。你初中時我去你學校看你，十次有五六次都能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被你趕着跑圈。每次看到那個場景，就讓我想起你小時候，你媽帶你做訓練時，你明明都快哭……”

“啊時候不早了，快到熄燈時間了，蘇則走吧！”邢律大聲打斷邢弘業的話，拉着蘇則的胳膊就往外走。

邢奶奶聽到動靜從卧室裏出來，看到他倆要走連忙迎了上來：“怎麽就要走了？時間還早呢！”

“不早了奶奶，我隊友還等着呢！”邢律現在只想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幾乎是奪門而出。

邢弘業攔不住他，只能追在後面大喊道：“小王就在大廳，讓他帶你們回去！”

“知道了！”邢律擺擺手，拉着蘇則順着走廊就往大廳走。

很快兩人便看到了坐在中庭長椅上看書的警衛員小王，跟着他乘電梯回到停車場，然後開車離開了研究院。

直到出了隧道，邢律才放松下來舒了口氣，笑道：“等了幾天沒動靜，還以為事情要糟，沒想到這麽順利。”

蘇則看着手裏那一疊信，好一會才輕輕嗯了一聲。

邢律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低聲道：“蘇院長要是知道你現在的狀态，肯定很高興。”

蘇則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看着窗外因面積過于空曠，而顯得有些蕭條的景象，喃喃道：“希望一切順利，希望還來得及……”

***

“不行，又失敗了！”一名提姆哀嚎一聲癱在了椅子上。

另一位提姆從儀器上擡起頭問道：“編程不順利？”

“怎麽可能順利？本來我們對DNA的研究就很表面，只弄明白了個別基因的功能，連DNA序列的百分之一都不到。連爬都沒學會，現在就要跑，怎麽可能？！”

“而且現在人類DNA變化太大了，之前的研究幾乎要全部推翻重來，在完全不明白功能的情況下就要實現編程……”實驗室另一頭的提姆轉過身，做了個聳肩的動作。

“要不要去問問赫爾曼？”又一個提姆停下手裏的工作提議道。

“赫爾曼到現在連話都不會說，問他有什麽用。”

“也不是完全不會說吧？編程不就是他讓我們研究的嗎？”

“已經比開始的時候好多了，一開始他真的好吓人，看人直愣愣的，眼珠子都不會動。現在至少會說幾個單詞了，雖然也只會說那麽幾個。”

“你們不覺得赫爾曼怪怪的嗎？我記得他死了都兩年了吧？”

“癌症，是吧？”

“對啊，我還記得他葬在中央公園，他的墓好像還被隕石給……”

“別說他怪了，我們不怪嗎？”

短暫的安靜後，一個提姆弱弱地說：“我覺得這樣還挺好……誰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呢？”

“對啊，配合起來也更舒心。”

“就是接咖啡的時候有點煩，要等太久。”

“算了，繼續吧，咱們能活下來不就是因為我們是分子生物學家嗎？”

“要是老師還活着就好了。”

“老頭太犟了，不知道變通。”

“唉，幹活幹活！”

***

林修竹一行六人抵達中都時，小晶的充能計劃才剛剛開始。

研究院在物理實驗室建了一個透明的大型放電箱，裏面有一根高壓線路，和一根接地的鋼管。當小晶進入這個放電箱後，人為操縱高壓線釋放高壓電流，對鋼管放電，小晶便能從被擊穿的空氣中吸取電流。

這樣會損失一些能量，但十分安全且可控制，不會因為過載導致短路。可也因為可控制這一點，哪怕放電二十四小時，也僅能為小晶充能百分之三，和它自己展開充能差不多。

“這麽說的話，想充滿就要花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林修竹瞪大了眼睛。

“不止，為了保障基地用電，每天放電都有時間限制，一天下來最多能充百分之一，差不多要三個月才能充滿。”邢律嘆了口氣。

“這也太久了……那你這段時間在幹嘛？”林修竹問道。

“跟着出任務，不然就是日常訓練，中都還有大批平民等待救援，需要建立中轉點。而且也要人盯着游江那邊，防止出現龍昌基地那樣的襲擊事件。”邢律說着看了眼坐在副駕駛座的秦瑜，“你們呢？這一路還順利吧？”

注意到邢律的視線，秦瑜笑着說：“還好，就是路過臨仙市時有點……”

邢律皺眉問道：“臨仙情況不好嗎？”

“短時間內好不了了，天天都有人跳樓自殺，而且不斷有人感染新型疾病。”林修竹在後座嘆了口氣。

邢律心中一驚：“疾病？什麽疾病？”

“朊病毒，”秦瑜沉聲道，“致死率百分百的感染性病毒，常見于同類相食。”

“同類相食……”邢律低聲道，忽覺不對，“等等，如果同類相食會感染朊病毒，那為什麽變異人沒事？”

“研究院推測是它們的DNA發生了變異，能預防感染朊病毒，現在正在抓緊研究特效藥，不過希望不大。最重要的是，感染朊病毒的人也不希望得到救治，他們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秦瑜語氣平靜中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在一片安靜中，邢律将車開進了研究院，乘高爾夫球車前往衛風棠所在的生化

實驗室時才開口道：“我們先去找衛院士，然後再一起去找蘇則，物理實驗室在整個研究院最下層。”

抵達生化實驗室時，衛風棠正在開會，看到秦瑜他喜出望外，幾步就從玻璃會議室裏沖了出來，雙手摁在她肩膀上，上下打量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好……好，醒了就好……以後可不許做那種傻事了，知道了嗎？！”

秦瑜笑了：“老師，這怎麽能算是傻事？軍區還要給我頒發勳章呢！”

衛風棠眼眶濕潤：“你這孩子……”

“咳，那個，衛院士，不是我要打擾這麽溫情的時刻，實在是……”林修竹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您那些同事看我的眼神……我真的……有些受不了……”

衛風棠聞言轉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玻璃會議室裏，幾個世界聞名的生化領域大佬都盯着林修竹竊竊私語，一副很想把他綁上實驗臺的樣子。

“你誤會了，他們只是職業習慣……”衛風棠說着，忽然想起自己初見林修竹時的反應，輕咳一聲道，“要去見蘇則是吧？走吧，這兩天真的辛苦那孩子了。”

辛苦？林修竹一頭霧水。不是給小晶充能嗎？蘇則因為那個DNA綁定不能遠離，但也不需要他做什麽，在一旁等着不就行了？

等開着高爾夫球車抵達最下層的物理實驗室，林修竹才明白，為什麽衛風棠會說蘇則辛苦了。

只見一個大概兩米見方的玻璃罩子被擺放在實驗室正中間，裏面一根大腿粗細的電棒正在放電，藍色的電弧在空氣中跳動，然後被懸浮其中的小晶吸收。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就是個正常的充能過程。問題是在玻璃罩子外面，圍了三面白板，上面寫着天書般的公式，看得人眼花缭亂。一群穿白大褂的科學家們站在白板和玻璃罩之間，一會相互争論，一會和小晶讨論，聲音一個比一個大，比菜市場叫賣的大媽們好不到哪去。

“不對！他們宇宙的常數和我們不一樣，如果按照我們的常數來計算的話，這壓根行不通！”

“也許我們可以這樣……”

“不行不行！這樣一來能量耗費太大，光力場的維持就超過了核聚變的發電量，得不償失啊！”

“小晶，除了磁約束，還有其他的辦法嗎？激光約束還有能改進的地方嗎？”

蘇則就坐在人群的後方，雙手撐着下巴，目光呆滞，一看就是學懵了的狀态。

看到蘇則的表情，林修竹不知為何心中一陣快意——

哈！終于也有你們這些學霸HOLD不住的時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