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五年後

午後,揚州城外,一匹栗色馬兒快速地奔馳着。

馬背上的人兒有着一張嬌俏美麗的容顏,然而此刻她卻是眉心緊蹙、神情嚴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駕——」

尹巧兒叱喝了聲,催促馬兒加快奔勢,恨不得能立刻展翅飛回家中。

由於一名曾與她同在武館習武多年、後來舉家搬遷到蘇州的師兄要娶妻了,她和幾名相熟的師兄弟便相約一同前往祝賀,想不到卻在半途接獲家中傳來的急訊,說是尹家的家産被賬房的幾個管事連手卷走,而他們這會兒全都不知去向了!

不僅如此,那幾個利欲熏心的管事還侵吞了一大批各地糧行訂購的米糧,這下子無法如期交貨,尹家不僅失了信用,還得賠償一大筆銀兩。

這個突如其來的惡耗讓她震驚極了,只好将祝賀之事交給其它師兄弟,自己則立刻動身趕了回來。

一路上,她快馬加鞭,心急如焚,心裏挂念的不是家中錢財的損失,而是憂心爹的情況。

爹畢生的心血一夕之間被信任的人給奪走了,這樣的打擊未免太過殘酷,爹可承受得了?

懷着揮之不去的憂慮,她馬不停蹄地趕路,好不容易趕回家中,一進大門,就見原本熱鬧的家中變得冷冷清清,沒看見半個家仆。

尹巧兒快步走進大廳,就見原本布置得相當氣派的大廳已變得空空蕩蕩的,一些貴重的古玩、花瓶已不複見。

尹大彬正背對着門口,伫立在原本挂了幅珍貴字畫的牆壁前發怔。

看着爹那孤單的背影,尹巧兒不禁感到一陣鼻酸。

她深吸口氣,先用力眨掉眼眶中的水氣,才開口輕喚——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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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見她的聲音,尹大彬迅速轉過身,一看見女兒,他心中百感交集。

「巧兒,你回來啦?」他開口,聲音有氣無力的。

「爹……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聽着女兒氣憤的語氣,尹大彬只能沉重地嘆氣。家中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

「還不都是因為一個『貪』字嘛,唉……」

為了賠償各地糧行,他将家中值錢的古玩、字畫全都變賣,一想到努力了大半輩子的家産全沒了,尹大彬就感到極度心寒。

望着爹那深受打擊的神情,尹巧兒的淚水克制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

「那現在……爹有什麽打算?」

「巧兒,你可還記得鐘伯伯?」尹大彬問道,關於将來的打算,他的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鐘伯伯?」尹巧兒想了想,問道:「爹是說人在東北的鐘伯伯?」

過去她曾經見過那個名叫鐘宇正的中年男子幾次,知道他是爹的至交好友,而且還是東北沿海一帶的知名富商。

「沒錯,就是他。他是爹的拜把好兄弟,一定願意提供爹一些資助,讓爹東山再起。只不過,上回你鐘伯伯曾捎信來,說過陣子要随船出海,算一算日子,時間相當緊迫,爹必須立刻動身才行。」

尹巧兒點點頭,說道:「那好,咱們收拾收拾,即刻動身吧!」

「不,不是咱們,只有爹要動身。」尹大彬解釋道:「東北離這兒路途遙遠,時間上又相當緊迫,恐怕得沒日沒夜地趕路才行哪!」

「那有什麽關系?」尹巧兒不以為意地說:「爹難道忘了,女兒可是自幼就習武,這點奔波之苦算得了什麽?」

尹大彬搖了搖頭。「爹知道你不是吃不了苦的弱女子,可爹還是不能讓你跟着一道兒走。當年你娘臨終之前,爹曾親口承諾過她,這輩子絕對不讓你受半點苦,爹不能違背對她的誓言。」

「可是……」

「聽話,巧兒。爹不在的這段期間,你先去投靠威廷吧!你不僅是他的表你,更是他的未婚妻,他肯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尹巧兒蹙起眉頭,心裏有些抗拒。

與其去投靠表哥,她寧可跟着爹一塊兒上東北,就算餐風宿露也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他們父女倆彼此可以有個照應。

仿佛看出女兒的心思,尹大彬說:「巧兒,若你堅持跟爹一塊兒走,爹肯定會因為舍不得你太過勞累而慢下來,但這麽一來,咱們可能就會趕不上在你鐘伯伯出海前抵達,你希望這樣嗎?」他故意這麽問。

果然一聽見這番話,尹巧兒立刻流露出懊惱的表情。

「當然不希望。」

「那就是了。聽爹的話,你就先去杜家吧!由於時間緊迫,爹沒辦法跟你一塊兒到杜家一趟,但我剛才已經寫了封信說明情況,請威廷在這段期間代為照顧你。」尹大彬将一封書信交到女兒手中。「你就帶着這封信去投靠威廷吧。」

尹巧兒收下了信,心裏雖仍有些不情願,但是知道爹的心意已決,為了不讓爹放心不下,也只好點頭了。

「我知道了,我會照爹的話去做的。」

見女兒終於妥協了,尹大彬不禁松了一口氣。

「時間緊迫,爹得趕緊收拾東西,盡快動身了。這幾張銀票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尹大彬将幾張銀票塞到她手中,叮咛道:「你自己千萬要保重,知道嗎?」

「爹別擔心,我會乖乖待在表哥家,也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倒是爹,這一路上千萬要小心啊!」

盡管心裏對於即将面臨的分離感到不舍,尹巧兒仍舊強迫自己彎起嘴角,對爹揚起堅強開朗的微笑,就是不希望讓爹一路奔波之餘,還得分神為她擔心。

在爹啓程之後,尹巧兒又在家中多住了一晚,隔日清晨,她才拎着簡單的包袱,騎馬前往鄰城。

這當然并非她第一次到表哥家,但是距離上回和爹一同拜訪杜家,也有将近半年之久了。

當初娘還在世時,由於娘和姨母是一對感情甚篤的好姊妹,所以一個月內總要聚個好幾次,但是自從娘去世,表哥又因為生了重病必須長時間在床榻上休養後,兩家之間的聯系就不若當年那麽頻繁,而兩年前姨父、姨母不幸在一場意外中去世之後,彼此更是疏於往來。

只是,這會兒爹已遠行,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只剩下表哥了……

尹巧兒輕嘆了口氣,懷着有些沉重的心緒抵達了鄰城。

當她正要前往表哥家時,不經意地瞥見一個身影從一旁那間挂着大紅燈籠的屋子裏出來,正背對着她搖搖晃晃地走着,那腳步不穩的模樣,顯然是喝醉了。

尹巧兒的目光朝那間屋子一瞥,當她看見「醉紅苑」那鬥大的三個字時,不禁嫌惡地皺起眉頭。

這「醉紅苑」不就是間青樓嗎?這男人一大早醉醺醺地從青樓出來,想必昨晚是在脂粉堆裏尋歡作樂、徹夜風流吧?

她最讨厭這種放浪又好色的男人了,讓她感到惡心透頂!

尹巧兒在心裏唾罵了那男人幾句之後,正打算離開,卻見那男人腳步不穩地跌了個狗吃屎,而且還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活該!

尹巧兒輕嗤一聲,本以為那男人應該很快就會爬起來,可過了一會兒卻毫無動靜,也不知道究竟怎麽了?

她蹙起眉頭,心裏陷入一陣掙紮。

盡管她相當厭惡這種風流好色的男人,但若是他好死不死正好撞破了頭,血流不止怎麽辦?見死不救可不是她的個性。

由於此刻時辰尚早,街上只有寥寥幾名路人,但他們像是沒打算惹麻煩似的,全都避得遠遠的。

尹巧兒猶豫了一會兒後,終究還是下了馬,朝那男人走去。

「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男人沒半點反應,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

「公子?公子?公子!」

一連喊了好幾聲,這男人仍舊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這讓尹巧兒的眉心都快打結了。

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地轉身離開,至少她得先确定這家夥并沒有跌得血流滿面,才能夠安心離開。

尹巧兒嘆了口氣,認命地動手去攙扶。

男人被她這麽一扶起,總算是有點反應了。原來他根本一點事兒也沒有,只是累得不想動彈罷了,而這會兒他恍惚中還以為自己仍在妓院中。

「芙蓉?呵呵,我沒事,只是腦袋有點暈而已,沒事、沒事!」

聽了這男人有些口齒不清的咕哝,尹巧兒的心裏驀地打了個突。

這聲音……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可是她應該不認識這種會在妓院裏徹夜風流的男人啊!

疑惑之際,那男人剛好轉過臉來,一看清楚他的模樣,尹巧兒驀地瞪大了眼,震驚得松了手。

「咚」的一聲,男人再度跌趴在地。

這一回,他的鼻梁結結實實撞上了地面,痛得他當場飙出眼淚,整個人也頓時清醒了大半。

「哎唷喂呀~~芙蓉,你這是做什麽?痛死我了!」杜威廷一邊揉着鼻子,一邊開口抱怨。

「誰是芙蓉?!你給我看清楚點!」尹巧兒怒叱。

被她這麽一吼,杜威廷一愣,霎時又更清醒了一些。

他擡起頭,看見了怒氣騰騰、像是恨不得當場拆了他骨頭的尹巧兒,臉上驀地閃過一絲心虛。

「呃……巧兒,一大早的,你怎麽會來這裏?」杜威廷瞥見了她随身的包袱,臉色霎時一變。「你該不會是來投靠我的吧?!」

尹巧兒的臉上掠過一抹不自在,而她雖然沒有開口回答,但是這樣的表情等於是默認了杜威廷的問話。

「不行!我沒辦法收留你!」

聽見杜威廷的話,尹巧兒不禁一怔,沒想到他會拒絕得如此斬釘截鐵。

杜威廷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接着又說:「我不只沒辦法收留你,也沒辦法提供半點援助,你家捅出的樓子得由你們自己解決,別指望我會幫忙!」

「你這是什麽話?!」

尹巧兒瞪着他,美眸幾乎快噴出怒火。

她又沒有開口求他提供任何幫助,這男人就急着劃清界線,這樣的态度未免太過刻薄無情!

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表哥是個身體瘦弱、性情溫文的男人,怎麽也想不到他不僅會到妓院去尋歡作樂,更想不到的是,面對她家遭逢變故,他非但沒開口安慰她半句、沒打算要伸出援手,甚至還将她當牛鬼蛇神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杜威廷聳了聳肩,臉上沒有半點慚愧的神色。

「沒辦法,我可不想被你家拖累得一無所有。其實你來得正好,我正打算這幾天要去找你。」

「找我做什麽?」尹巧兒問道,不認為會有什麽好事。

「當然是解除婚約啊!當初這婚事是我娘擅自定下的,我可不想娶一個既不溫柔、又不嬌媚,整天只會舞刀弄劍,全身上下沒半點女人味的妻子!」杜威廷說道,眼裏沒有半絲情意。

他這個表你雖然有着沉魚落雁的美貌,性情卻像個男人似的,沒有半點嬌柔妩媚的風情,而在嘗過了青樓花娘銷魂蝕骨的滋味之後,誰還會想要娶一個男人婆當妻子?

聽了杜威廷這番嫌惡的話,尹巧兒的心裏受了不小的打擊。

既不溫柔、又不嬌媚,全身上下沒半點女人味……這些她都承認,因為她知道這的确是事實,但她并不認為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好的呀!

況且,就算當初習武的動機不完全只為了他,可至少她是真心希望自己将來能夠保護體弱多病的他,這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的心裏非但沒有半絲感動,反而還嫌棄她成天只會舞刀弄劍?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男人?而要是她家沒有發生變故,說不定這個差勁透頂的男人将來真會成為她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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