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與苗三娘商定過後,馮青霜早上在鋪子裏幫了一會兒忙,生意最好的那一陣過去後,她便帶了一籃豆腐,去找酒樓了。她頭一家找的便是鎮上最好的酒樓,這鎮也算得上附近比較繁華的鎮子了,鎮上統共就三家酒樓,其實好差都差不多,只是有一家年份最久,村子裏人盡皆知,大夥兒便默認它是最好的。
可惜這酒樓并沒有看上馮青霜的豆腐,那掌櫃的掀開馮青霜的籃子往裏頭看了看,又切了一小塊兒與主廚一塊兒嘗了嘗:“這豆腐還不錯,不過也沒你說的那般好,我們有拿豆腐的地方,與你做的差不多,便不換了。”豆腐這東西本就便宜,再壓價也壓不到哪裏去。
馮青霜也不氣餒,聽他說豆腐不錯,還彎腰道謝:“多謝掌櫃的誇獎,以後若是想合作,便去東街頭的豆腐鋪子找我,我定給掌櫃的最好的價格。”那掌櫃的也點頭笑呵呵的,并沒說什麽。
馮青霜并不覺得難堪,她從小沒有娘,獨自面對的事數不勝數,有時候馮山寶會幫她,她也一直記在心裏,後來長大了,山寶來求親,她覺得也挺好,便答應了,本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誰知又出了意外。之後那幾年當了寡婦,從小到大,難堪的事太多,她早就不在意了。與那些事相比,這豆腐縱是今日一家都不收,也不算什麽。
馮青霜又跑到了第二家酒樓,這家酒樓是新開張的,與方才那家很近。那掌櫃的也是掀開籃子瞧了瞧,沒有說要嘗嘗看豆腐,只是問她:“這是你做的?”
“這是我……妹妹做的。我家鋪子就在東街頭,她做豆腐,我賣豆腐,掌櫃的要不要嘗嘗看?”馮青霜本想說妻子,可怕惹來麻煩,還是改口稱為妹妹,這是她同苗三娘一早便商量好的,在外頭她們便姐妹相稱,關了門再做夫妻。
那掌櫃的顯然是聽說過她們這家豆腐鋪,眼睛一亮,往前走了一步:“大夥兒說的豆腐西施便是你?”馮青霜一下子紅了臉,她并不知曉還有這事:“我不知,不過那邊沒有別的豆腐鋪,興許是大夥兒喜歡我,瞎說的。”
那掌櫃的仔細打量着馮青霜的面容,點着頭:“模樣确實不錯,難怪大夥兒那般誇你。你把豆腐拿去後廚,給主廚嘗嘗。”說着,在前頭帶路,領着馮青霜去了後廚,兩人這才看了豆腐嘗了豆腐,确實不錯,雖然并沒有比原先合作的這豆腐做得好上許多,可勝在有豆腐西施的名號,吳掌櫃當場便拍板與她合作:“我聽說你那鋪子還小,想來我定太多你們也來不及做,我先每日定五十斤,之後便再看。”
馮青霜沒想到會這般順利,喜出望外,又見吳掌櫃當場便寫下了字據,她站在一旁捏着衣角:“吳掌櫃,我妹妹識字,這豆腐也是她做的,我能回去喊她過來同你簽字據嗎?”
吳掌櫃的點着頭:“那是自然,也不必急,天還早呢。”他這般說着,馮青霜仍舊是一路小跑回了家,跑到院子,同苗三娘說了這事,苗三娘有些疑惑,她這豆腐已經好到如此地步了?這般容易就談下了大生意?該不會是欺負馮青霜不識字,要騙她罷?
苗三娘便也跟着馮青霜過去,只不過她怕此事有陷阱,興許不成,并不着急,還叫馮青霜走慢一些。而馮青霜恨不得立刻定下這生意。
苗三娘到了酒樓,拿過字據認真看着。吳掌櫃眼前一亮,看着一旁的馮青霜:“這是你妹妹?”馮青霜點點頭,吳掌櫃誇贊道:“你們姐妹倆長得真俊,兩個都是豆腐西施。”
馮青霜只是笑笑,并不接話,苗三娘看了好幾遍,仍舊沒有挑出錯來,看了馮青霜一眼,點了點頭。吳掌櫃見狀,便道:“你們放心,我這酒樓是要做久做大的,不會欺負兩個小姑娘的。只不過我們有一個要求。”
苗三娘心想,果然沒有這般簡單,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什麽要求?”那吳掌櫃看了看姐妹倆,又看着苗三娘,便道:“我希望你能在鋪子前露個面,叫大夥兒知曉是你做的豆腐,把你們倆豆腐西施的名號傳出去。另外,還得在鋪子門口貼張告示,你們的豆腐同我們酒樓有合作。”
苗三娘其實對這些事并沒有馮青霜想得明白,便扭頭去看馮青霜,馮青霜則明白了吳掌櫃的意思,原來他是想用豆腐西施的名號替他們酒樓招攬生意,不過這事于她們無害,名聲傳出去,她們生意也能更好些,而貼告示則更是好事,來鋪子裏買豆腐的有許多本就是同她們一般的尋常人家,鮮少去酒樓,知曉她們的豆腐同酒樓裏的豆腐是一樣的,自然更喜歡。
吳掌櫃見馮青霜在思慮,便又道:“當然,若是你們豆腐做的多,要優先賣給我們酒樓。屆時價格可以再商量。”他會叫人去傳揚她們二人豆腐西施的名號,但并不想給他人做嫁衣,但不叫她們做別人的生意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便又加了一條。
馮青霜覺得挺好,點了點頭。苗三娘便在字據上簽了字,又拿着吳掌櫃簽了字的字據收好回鋪子去了。
一天要多做五十斤的豆腐,苗三娘感覺有些壓力,馮青霜安慰她:“等會兒我回村裏問問,有沒有人願意來幫忙做豆腐,你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活都給她們做,重要的活再自己做,這味道可不能差了去。”
生意做得大了,苗三娘也不拘泥,點點頭:“你先別叫太多人,叫一個人來便夠了。”馮青霜點着頭:“還有柱子,也不必再往村子裏賣豆腐了,咱們以後可是跟大酒樓合作的,再往村子裏送便掉價了。他這個人靈活又勤快,我想問問他願不願意到我們鋪子裏做工,這收豆子、送豆腐的事便讓他去做。”
苗三娘也點頭:“你決定便行,你想的都沒錯。”
苗三娘在鋪子裏做豆腐,馮青霜回馮莊招人去了,馮莊婦人不少,可願意到鎮上來做活的也不多,但馮青霜也不放心叫一個男人成日同苗三娘在一塊兒,怕苗三娘會被欺了去。找了幾家她知曉勤快的人家,那些婦人都要忙家裏的活,都不肯去鎮上,最後是二丫願意跟她去,也不能說二丫願意,是她家裏覺着這活能掙錢,二丫能出去掙錢,總比在家裏呆着好。
二丫的秉性馮青霜也是清楚,她能去她也放心,與她約定好,第二日便同馮嬸一塊兒去鎮上,也有個伴。
人找好了,柱子也賣完豆腐回來了,路上碰見,馮青霜便同她說了自己的打算,柱子趕緊應下:“這活我能做,你不嫌棄,我都跟着你們做。阿霜姐有好事都記着我,我定會好好做的。”
馮青霜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也能幹,你三娘姐也覺得你好呢。攢點錢,以後娶個媳婦兒。”柱子有些害羞地低着頭:“如今家裏日子比先前已經松快許多了,我還不敢想娶媳婦兒的事。”柱子家窮苦,地也沒有多少,先前總是揭不開鍋,如今吃飽已不是難事。
事情都談妥了,馮青霜想了想,又去找村長,想買塊地,打算都種豆子,她們興許是沒時間回來打理了,花點錢,在村子裏請個人打理,也是劃算的。村子裏幹慣了農活,澆水除草這點事于他們算不得什麽,她在鎮上做工幾年,十分清楚外頭打零工是什麽工錢,有時來鎮上一整日也不見能做上工的,她并不擔心沒人做。
挑好了地,馮青霜并沒有帶錢,同村長說定第二日來交錢。這些事都定好,馮青霜心事便松了一大塊,回去的路上都忍不住哼起調來。
回去,馮青霜将事情一一說給苗三娘聽,苗三娘只安靜聽着,哪怕知曉她準備買畝地也沒什麽,唯獨聽她說請了二丫來幫忙時,擡起頭來看她,直盯得她頭皮發麻。
馮青霜搓了搓手臂:“怎麽了?你不喜歡二丫?”
苗三娘搖搖頭:“我沒不喜歡她,我是怕你太喜歡她。”馮青霜沒有明白,依舊一副茫然模樣:“她惹你不高興了?”苗三娘哼了一聲:“她沒惹我,盡是你惹我。你先前便總是疼惜她,誰知她天天在你跟前晃,你會不會喜歡她,就不喜歡我了。”
馮青霜臉上微紅,湊近一步,說話都有些結巴:“你說什麽呢,她都還是個孩子。”二丫比她小了六歲,她開始幹農活的時候,二丫還沒會說話,她要成親的時候,二丫還光着腳在溪邊玩。在她眼裏,二丫就是個孩子,所以她瞧着二丫幹重活累活,便覺得她太可憐。
苗三娘直起身子,直直地瞪着她:“什麽孩子呀!她就比我小了一歲。”馮青霜有些吃驚:“啊?你這麽小嗎?”苗三娘越發不快:“什麽意思?你覺得我老了?”
馮青霜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沒想到,我一直将二丫當孩子看,未曾将你當孩子看,以為你與她不是一般大的。”
苗三娘并不相信:“你的話不可信,你先前還揉我腦袋,也将我當孩子看!”馮青霜倒是底氣足:“怎麽可能,你都嫁了人的,我怎會把你當孩子看。我摸你腦袋就只是覺得你乖,想摸摸。”
苗三娘一聽,心裏竊喜,又挪近了一步,與她腳尖對腳尖:“那你現在想摸嗎?我現在也很乖。”輕飄飄的一句話,馮青霜心潮澎湃,手足無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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