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濕透

蘭澤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院子裏,放置他的人明顯動作非常粗魯,蘭澤醒來時胳膊有些疼,腦袋也很疼。

他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努力地回想前一天,他喝茶喝暈了。

不知是什麽茶,興許鳳春樓裏的茶水也放了酒,後面他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現在人在自己屋子裏,除了胳膊壓的有點疼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不舒服。

蘭澤回憶起來前一天阮雲鶴答應過他的,外面天還沒有亮,他自己洗漱完整理完東西,這兩天他在院角搭置了小廚房,可以做一些小東西。

他給自己熬了一碗解酒茶喝,熱茶下肚之後,整個人清爽許多。

他抱着東西去敲阮雲鶴的院子,情不自禁有些擔心,阮雲鶴應當不至于食言,他這般想着,敲了兩下門。

裏面沒有反應。

“阮世子。”蘭澤喊了一聲。

面前的房門被人從裏面推開,阮雲鶴沒有束玉冠,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眉眼圍繞着一層郁氣。

蘭澤被吓了一跳,映入眼簾的是阮雲鶴臉上清晰的牙印,幾乎見了血。

不知道阮雲鶴昨天和他們玩了什麽,他立刻收回了視線,對阮雲鶴說:“世子,今日還有課,可以收拾去講堂了。”

“昨天你答應奴才了,會好好上課。”

阮雲鶴聞言眉眼擡起來,那雙深茶色的眼帶着審視,上下打量他一番。

蘭澤穿戴整齊,他平日裏不怎麽愛打扮,簡單的發繩束了長發,穿的是國子監裏面的弟子服,這種衣衫藍白底,非常寬大,經常會襯的人身形很醜。

可眼前的少年穿着,只顯出來一截極細的腰肢,露出來的一截脖頸皓如凝雪。

重點是這張臉上沒有任何歉意的神情,那雙清澈的眼小心翼翼,還時不時地掠過他下颌的位置。

阮雲鶴開口道:“昨天的事,不記得了?”

聞言蘭澤略微緊張,聽見阮雲鶴這麽問,難不成前一天他喝酒之後做了什麽事情?

蘭澤指尖略微繃着,他點點頭,瞅着阮雲鶴道:“昨天是世子送奴才回來的嗎。”

阮雲鶴不想回想,昨天這軟包子一直扒着他不放,嘴裏喊着小鹿,他們把蘭澤扯開都費了一番力氣。

“是。”阮雲鶴略有些煩躁,對他道:“不是要去講堂,杵着做什麽,進來為本世子寬衣。”

蘭澤是伴讀,他又不是伺候人的,只是實際上大部分伴讀在這裏和下人也沒什麽區別,需要負責主子的一切。

他于是跟着阮雲鶴進門,把書本都放在一邊。

阮雲鶴這間屋子大很多,裝飾簡易華貴,基本上算是一間齊全的正殿,裏面單獨隔出來了書屋和水房。

屏風上面放的有衣服,蘭澤注意到阮雲鶴的外袍放的四處都是,小侯爺行軍打仗在外面尚且有個正形,被送回來之後徹底放飛,衣衫都懶得整理。

蘭澤站在屏風前,上面搭了好幾件衣衫,阮雲鶴沒有說要穿哪一件,他便随意選了一件,挑了一件明亮顏色的衣裳。

阮雲鶴看了蘭澤一眼,沒有說什麽,手略微擡起來,蘭澤幫着他穿外袍。

自上而下打量着蘭澤,蘭澤長相偏媚,眼尾弧度略微上挑,平日裏并不明顯,因為他總是垂着眼,睫毛像是密密疏疏的蝶翼。

往下是精致的鼻梁,唇形天生長成求吻的形狀,唇色偏紅,像是用胭脂塗過一般。

蘭澤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用的是最便宜的皂角,靠近人時便能聞見皂角的清香,廉價卻又清晰。

蘭澤未曾伺候過人,他自己穿衣服原先都學了三年,有娘親的時候娘親一直幫他穿衣束發,娘親走了之後他笨拙地才學會。

現在幫着阮雲鶴穿衣服,他好像回到了最初自己學束發的時候,笨手笨腳的,細白的手指扣着兩根帶子,半天系了一個醜醜的蝴蝶結出來。

蘭澤略有些尴尬,臉上紅起來,不好意思地偷偷擡眼,正好對上阮雲鶴眼底,阮雲鶴正略微垂眸看着他。

“世子,奴才不會這些,系的不大好看。”

阮雲鶴這才注意到蘭澤系的醜東西,眉頭尚且沒有皺起來,面前的蘭澤略微垂着頭,明顯害怕他不高興。

他們兩人耽誤了時間,最後阮雲鶴自己穿的衣服,蘭澤識趣地在旁邊把阮雲鶴的衣服都疊好,房間裏變整潔許多,甚至幾件亵-褲都疊的四四方方放到了一邊。

阮雲鶴沒能挑出來毛病,早上有人給阮雲鶴送食,蘭澤自己帶的也有肉餅,到講堂之後兩人便分開。

蘭澤自己坐在角落裏吃肉餅,說是肉餅,實際上沒有多少肉,他吃的腮幫子鼓起來,注意到遠處有視線落在他身上。

他于是順着看過去,是整日跟在阮雲鶴身後的那幾名少年,那幾名少年在看他。

興許是他前天晚上做了什麽事情,蘭澤記不起來,馬上要到上課時間了,他便沒有多想。

修沐前有一場考試,先生們會在他們回家前把考卷改出來,到時候讓他們帶着考卷回去。

“世子,那小子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當真便宜了他……此事就這麽算了?”

“昨日原本可以直接把他扔湖裏,世子莫要心軟,他可是害你直接進了诏獄。”

阮雲鶴:“說來聽聽。”

旁邊的少年不明白阮雲鶴此時怎麽優柔寡斷起來,對阮雲鶴道:“他不是一向最在意缺勤……讓他在講堂裏待不下去便是了。”

阮雲鶴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講堂那邊的蘭澤毫不知情,原先筆具他放在講堂裏兩支,不知為何都斷了。

書冊上也有一些墨水,看不清上面的文章,蘭澤不記得自己何時灑上去的,興許是前一天喝醉酒不小心弄到的。

馬上先生就要過來了,蘭澤左右看看,周圍的人他都沒怎麽講過話,唯一算得上熟識的只有坐在他後面的阮雲鶴。

蘭澤于是轉過頭,他一轉頭,發現好幾雙眼睛都在看着他,都是阮雲鶴身邊的纨绔少爺。

他心裏略有些怪異,收回視線,對阮雲鶴道:“世子,我的筆斷了,可不可以借我一只。”

蘭澤聲音很輕,像是羽毛拂在人耳邊,周圍安靜下來,他半天沒有等到阮雲鶴的回答,以為阮雲鶴還在因為答應上課的事情生氣。

“世子不想借也沒事,奴才找別人就是了。”蘭澤這般說一句,阮雲鶴面上又浮現出不怎麽耐煩的表情,他的桌子上丢了一只綴金的朱筆。

蘭澤小心翼翼地瞅阮雲鶴一眼,周圍鴉雀無聲,幾名少年同時都瞪向阮雲鶴。

還有課本也是,蘭澤不好意思再向阮雲鶴借,他旁邊坐着的也是阮雲鶴的跟班之一,他從來沒有和對方講過話。

現在他主動地和對方說了話,略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文章前一日被墨水塗花了,我們可不可以一起看。”

他話音還沒有落,桌上再次多了一本書冊,上面只寫了潦草的阮雲鶴三個大字。

原本講堂上經常會有低聲議論聲,都是那幾名纨绔少爺,阮雲鶴一般不參與其中。

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講堂上格外安靜,安靜的蘭澤非常舒适,他在阮雲鶴的文章上記了許多歪歪扭扭的筆記。

蘭澤的背幾乎要被盯穿,他毫無所覺,認真聽着先生講課,依舊聽的模模糊糊。

他忍不住有些憂心第二天的考試,若是他考的不好,如何跟謝景庭交代。

他與謝景庭非親非故,謝景庭留下他……他不能做無用之人。

蘭澤前一天念文章念到半夜,他為考試擔心,天不亮就起來,又背了文章,筆墨紙硯都提前數好,擔心出差池。

他沒想到會在路上出意外。

考試講堂前一天會鎖上,不可以提前去,只有先生去了之後才能去,所以蘭澤沒有走太早。

他走到假山的時候一盆涼水從天而降,全身濕透,如今是初夏,早上的天依舊有些冷。

蘭澤被澆了個透心涼,他甚至沒有看清是誰幹的,背後沁出來涼意,身上濕漉漉沉甸甸。

假山後面似乎有人影一晃而過,蘭澤有些生氣,只是如今他更在意考試,于是他立刻折返回去換衣服。

到了小院門口,他面前的門緊緊地閉着,上面上了一把銅鎖。

這個時候,蘭澤依稀知道是有人故意不想讓他考試,若是考試缺勤,會直接被送回家。

蘭澤胸腔裏有怒意在堵着,他抱着濕淋淋的朱筆和墨盤趕到講堂,去的時候先生已經過來了。

他渾身濕透,發絲還在滴水,先生不滿他遲到,還沒有到考試時間,到底沒有說他,只是臉色不怎麽好看。

濕透的少年匆忙趕過來,墨盤被浸染一片,蘭澤的手上沾了一部分墨汁。

藍白底的弟子袍用的不是什麽好料子,略微濕透便遮不住身形,少年坐在位子上,白膩的皮膚透過布料若隐若現,更顯柔軟的身體線條。

阮雲鶴就坐在蘭澤後面,那一身白的晃眼的皮膚在眼前,甚至能夠看到蘭澤右肩處的紅色朱砂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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