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到我身邊來
蘭澤未曾說過這麽直白的話, 他沒注意到那道身形略微頓住,說完便轉身走了。
接下來謝景庭又開始忙起來。蘭澤去國子監那日是常卿送他,他臨走的時候想要看謝景庭一眼, 然而沒來得及。
謝景庭不在府邸裏。
常卿對他道:“督主近來幾日都在忙案子。蘭澤公子,督主說了讓你在國子監裏好好念書,若是誰欺負你,可以寫信跟他說。”
蘭澤還想再聽兩句,常卿已經沒話了。他略有些可惜, 原本謝景庭便是寡言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像母親那般他出個門都會念叨一番。
他在門口磨磨蹭蹭的不想進去, 原本國子監裏有個阮雲鶴他就有些煩, 如今賀玉玄也在,他更加不想去了。
“常卿替我轉告督主,督主外出小心一些, 不要受傷了, 平日裏多吃一些飯。”蘭澤這般幹巴巴地說,謝景庭是他的衣食父母, 如今他成績不好,不知道能為謝景庭做什麽,總覺得有些愧疚。
上回謝景庭外勤便受傷了, 只是他那時在念書, 只能用書信問候。
常卿略微點頭, 剩下的便沒了,蘭澤抱着自己的東西進了學府。
他還欠謝景庭銀子, 上回找謝景庭借了銀子, 銀子他花的差不多了, 若是早知道要見的人是賀玉玄, 他不會過去,也不會欠這麽一筆債。
蘭澤這般想着,掰着手指頭算自己要如何賺剩下的銀子。
他提着自己的小包子,國子監有厲害的書童倒是可以幫那些公子寫文章,只是他不算厲害的書童。
自己的課業都完不成,如何能幫其他人。
還有幫人送飯,這個倒是可以容易,只是賺的銀子非常少。
蘭澤算算時間,若是他跑去給師兄師姐們送飯,回來之後再自己吃飯,時間差不多來得及。
若是嫌錢少,可以中午晚上都去,這般沒辦法去藏書閣了,近來他也不想去藏書閣,可以不去。
蘭澤這般想着,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便去了講堂,先生讓做的課業他都完成了,只是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先生總是說,抄書是為了讓他們理解文章的意思,寫的多了自然就懂得是什麽意思了。
可是他按照先生所說老老實實地抄了五十遍,他還是不理解文章。
好多學生只寫了幾遍,蘭澤注意到只有他自己按照先生說的寫完了,他們寫了幾遍因為寫幾遍就會背了。
阮雲鶴他們甚至一遍都沒有寫,雖說阮雲鶴不寫作業,但是原先課業一直都不差,先生并不怎麽管他。
蘭澤交完作業之後略有些蔫,他到了前院,前院是高階級的課,這裏有許多是靠自己考上來的貧寒學子。
前院有一座鐘樓,裏面會有很多告示,貧寒學子能夠在這裏找一些零散的活計,可以賺些銀子。
蘭澤來到了鐘樓,現在他認字了,能夠看懂是什麽意思,只是算術差一些,上面說的銀子換成銀錢他需要算好一會。
有幫人送飯、幫人寫課業,陪少爺喝酒,還有幫忙養花的……看的蘭澤眼花缭亂。
幫人養花看起來容易,實際上那些少爺公子的花非常名貴,一株君子蘭價值千金,稍有不慎若是把花養死了,興許他還得賠錢。
蘭澤看來看去,最後選了個最保守容易的,打算幫人送飯。
上面聯系對方的方法,可以去講堂找對方。如今正好是空閑時間,蘭澤過去的時候人不是很多。
這邊的講堂他沒有來過,險些走迷路,好在找到了地方,他和對方商議好時間,以後每天中午和晚上來送飯。
“世子,你看那邊,是不是蘭澤?”齊星宇這麽說一句,指了指長廊那邊的方向。
長廊那裏,蘭澤和兩名少年在說着什麽,如今已經是夏日,蘭澤穿了一身翠綠的衣裳,上面繡的有芍藥花的枝葉。
雖說前朝已逝,但是芍藥花圖案并未被全部禁止,原先先帝那裏還是忌諱,現在無論是穿着還是首飾,芍藥花圖案逐漸地多起來。
蘭澤身上穿的是楚清雲錦,上好的綢緞,一匹雲錦要百珠,從西域進來的好料子,京城總共不過上千匹,從上次回來之後,蘭澤穿的全都是這種料子做成的衣裳。
“他在做什麽?”齊星宇略有些好奇,他們在長廊這邊等孟清凝。
阮雲鶴朝蘭澤那邊看一眼,蘭澤和人講話時略微低着頭,不知說了什麽,眼睛亮晶晶的,略微抿唇笑了一下。
笑起來時分外吸引人的視線,引得許多人都看過去。
蘭澤察覺到了什麽,他看到了遠處的阮雲鶴和齊星宇,笑意立刻凝固住,變得戒備起來。
他和兩名少年商量好便匆匆離開了。
蘭澤從第二天開始給人送飯,從後院到前院來回一刻鐘的時間,他每次走的很快,自己吃完飯還能背會書,時間掐的剛剛好。
只是原本他的課業便經常不能按時完成,以往回去還能花些時間在背書上,現在回去了倒頭就睡,他的課業落下的更多。
先生雖然對他不耐煩,但是注意到了他比以前做的更差,特意把他叫了過去。
先生們在禮儀堂,這裏給他們設置了正殿,可以臨時休息,還可以用來批改學生們的課業。
蘭澤拿着自己的課業過去,先生板着張臉,看着他寫的答卷連連皺眉。
“蘭澤,你最近是怎麽回事,督主送你過來念書,你是過來做什麽的?”
“我聽聞,你近來日日都往前院跑,心思不在念書上,原先背書一日還能背個半篇,如今半篇都背不下來。”
先生耷拉着眼皮,聲音不大不小,路過的學生興許都能聽見。
蘭澤略微低着頭,他覺得有些羞愧,背半篇已經夠丢人了,還是原先他晚上回去加班背的,現在晚上只用睡覺,他自然背的更少了。
“奴才去前院是為了給人送飯賺些銀子……奴才缺錢。”蘭澤這般小聲說。
他心裏想着是誰過來告的狀,除了阮雲鶴和齊星宇還能有誰,他去前院只撞過這兩人。
“你缺銀子?”先生看一眼他穿的衣裳,對他道:“看起來督主不會少你的銀子。”
蘭澤吃的是國子監的飯菜,日用的東西有常卿給他買,除了上次他找謝景庭借錢,平日裏謝景庭未曾給他錢。
雖說謝景庭沒說讓他一定要還……他已經欠了謝景庭許多,若是不還銀子,日後興許要還其他東西。
這是娘親跟他講過的,不能随意欠人銀錢,原先他已經吃過這般的虧了……他拿了賀玉玄的銀子,結果便是讓娘親替他付出了代價。
蘭澤低着頭臉上紅起來,他幹巴巴地說:“先生,日後我會好好背書的,先生能不能不要跟督主講。”
先生看他一眼,眼中帶着幾分不滿與不贊同,到底沒說什麽,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蘭澤抱着自己的課業,心中被密密麻麻的情緒填滿,都是不大好的情緒,他略微垂着眼,出去的時候險些撞到人。
眼角掃到了一角淡青色的鴉袍。
“蘭澤?”他被一只大手扶住,擡頭對上了一張熟悉卻又不想看見的臉。
賀玉玄略微扶住他,掃了一眼他懷中的課業,問他道:“來問先生問題?”
“賀大人?”後面的先生正準備離開,見到了賀玉玄立刻停下來,視線落在兩人身上,面上換了副神色。
“賀大人認識蘭澤?”
賀玉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回複道:“我來禮儀堂取一樣東西,他有課業問題?”
一提起蘭澤,先生便有話講了。
“不是課業問題,近來他心思不在念書上,我便把他叫過來了,他原先底子便不好,不怎麽跟得上,如今落的更厲害了。”
蘭澤僵在原地,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裏是禮儀堂,賀玉玄替太傅代一部分課,過來也很正常。
“蘭澤,之前為何不說你和賀大人認識,賀大人如今在國子監,你若是再有問題,可以前去請教賀大人。”
蘭澤才不願意,先生這是什麽意思,他是先生的學生,又不是賀玉玄的學生。
“我和賀大人并不認識,先生莫要說笑了。”蘭澤這般說一句,他對先生道:“我回去會好好背書的,勞煩先生費心了。”
蘭澤扯了個理由就要離開,他聽見賀玉玄和先生說了失陪,身後傳來腳步聲,這人居然還跟着他。
“蘭澤。”身後傳來賀玉玄的聲音。
蘭澤走到沒人的地方停下來,再往前便要出去了,到時候若是讓人碰見了,興許又要傳他如何如何。
“你跟着我做什麽。”蘭澤停下來,他轉身看向賀玉玄,賀玉玄在他面前停下來。
對方比他高出許多,站在他面前頗有氣勢,讓他說話都有些底氣不足。
“不做什麽,你不要害怕。”賀玉玄這般說,嗓音放軟了幾分,對他道:“你在學堂裏若是有不會的功課,可以去問我。”
“若是不想見我,可以像之前那般寫信。”
他才不稀罕,對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似乎充滿了類似于溫柔的情緒,讓他莫名有些生氣,說出來的話也難聽許多。
興許因為賀玉玄知道他的過去,清楚他的一切,還對他做過那樣的事情。
“誰要給你寫信,若早知道是你……我才不會寫給你。”
蘭澤清澈的一雙眼俱是不高興,對賀玉玄道:“你不要跟別人說我們認識,日後也不要過來找我,若是再煩我,當心我告訴督主。”
賀玉玄略微垂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問他道:“告訴他又如何。”
“督主疼我,自然不會放過你。”蘭澤說起來沒什麽氣勢,更像是威脅,他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花貓,威脅完發現賀玉玄沒有動靜,以為賀玉玄是聽進去了。
“蘭澤。”蘭澤沒走出一步,他的手腕被握住,賀玉玄對他道:“謝景庭不是什麽好人,到我身邊來,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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