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春來(十)

一切都來得十分突然。

晚雲聽到那些賊人喊叫着,跟什麽人打了起來,刀劍碰撞的锵锵聲不絕于耳,聽得人膽戰心驚。

沒多久,那些叫嚣聲變少,剩下的變得驚恐的求饒。

“壯士……壯士饒命……”這是那個叫三嫂的女賊人在說話,聲音顫抖着,“壯士要什麽,妾……妾都給……”

但僅此一句之後,她再沒了聲音,周遭也歸于寂靜。

寒風透入晚雲頭上的麻袋裏,她隐隐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就仿佛那個被狼群圍攻的晚上。

她聽到有腳步聲朝自己走來,不緊不慢。

未幾,頭上的麻袋突然被扯開。

晚雲被篝火的強光晃得眯起,卻又不敢閉上。

而面前的那個人影,看不真切,卻有幾分熟悉。

“阿兄?”她驚呼。

少年身着玄色錦袍,若非火光照耀,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将晚雲打量打量,因背着篝火,晚雲看不清那臉上的喜怒。

“傷了麽?”

晚雲聽他如此問道,一如先前的清冷。

她搖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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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淵沒說話,手起劍落,将她身上的繩子挑了。随即推了她一把,“徑直出去,別低頭。”

晚雲來不及反應,不留意掃了一眼。那叫三嫂的女人橫躺在地上,雙眼瞪得像銅鈴,已經咽了氣。

一連串的惶恐和劇變錘得她頭暈目眩,她只覺得胃裏洶湧得很,忍不住跑出去,扶牆幹嘔。

裴淵拭幹劍上的血,收劍入鞘,走出屋子。晚雲趕緊就着衣袖擦擦嘴,半步不差地跟上。

步入黑夜裏,依然覺得背心涼嗖嗖的,仿佛有什麽跟在後頭,或是随時從一旁竄出來。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拉住裴淵的衣袖,恨不得抱着他的手臂才好。可他是救命稻草,天上地下獨此一根,不能惹。

夜風徐徐,待惶恐慢慢被吹散,一顆心才漸漸回落下來。

晚雲望着裴淵的側臉,仍然感到不可思議,“阿兄怎麽會來到此處?莫非是得知了我被賊人綁了,特地來……”

裴淵即刻打斷她:“我路過此處,恰巧聽到他們說吃人,便出手除惡,未想剛好救下了你。”

也是……他倆非親非故的,特地來救像什麽話?

就是湊巧吧。

她輕快地說:“阿兄,你救了我兩次,兩次都是恰巧遇到。”她揚起小臉,“你我可真有緣吶!”

那圓溜溜的眼睛恢複了神采。裴淵不由得錯開視線。

他自己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竟然又忍不住出來尋她,還動手殺了人,親手造就了這份“緣分”。

他搖搖頭,做都做了,現在掙紮什麽?他從懷裏掏出一只荷葉包遞給她。

晚雲接過。這荷葉包有些分量,不用打開也知道,裏面必定是吃的。

她狂喜,打開一看,裏頭是一只泛油的雞腿。她再次施展風卷殘雲的技能,将嘴巴塞得滿滿的,“阿兄要吃嗎?”

裴淵輕飄飄地掃過:“客套話就不必說了。”

她嘿嘿笑了兩聲,繼續狗啃。

裴淵默默看了會兒。她的模樣依然狼狽粗鄙,可不再叫他厭惡,反倒有些安心,于是接着說,“吃完随我回山。”

啊?

裴淵如願看到,這丫頭兩手捧着腿,滿嘴塞滿肉,石化在原地。他背過身去,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一切都轉變得太突然。

晚雲本以為自己要使出渾身解數求他,說不定還要大哭一場,撒潑打滾。沒想到都沒等自己開口,他居然自己主動提了出來?

晚雲猶豫片刻,望着他,道:“阿兄願意收留我?”

“并非收留。”裴淵道,“我不過是許你暫且住下。”

哦……雖然不似想象中那樣,也是極好,至少明日不必挨餓。

裴淵看她略顯失落,反問,“不願?”

“願!我願!”晚雲的臉上即刻又放出光來,小跑地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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