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春來(十四)
可她毛手毛腳也就罷了,號稱要給裴淵幫忙,結果卻是裴淵幹了大多數的活。
他辛辛苦苦打回來的獵物,要自己刮毛去皮,洗剝內髒,就連釜中的水和燒火用的柴草,都是他自己弄的。
這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常晚雲只有八歲。
遇到需要用力氣的地方,她總會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小聲道:“阿兄,這個我做不來……”
她做不來,裴淵便只好自己動手。
而常晚雲則負責在他幹活的時候站在一旁看着,笑眯眯地稱贊:“阿兄好厲害。”
不過幾天之後,裴淵發現,常晚雲的話變少了。
她不再總是叽叽喳喳地說這說那,有時,只站在一旁看着他,若有所思,似乎還帶着幾分……埋怨?
裴淵直覺她心裏有話。不過他一向不喜歡麻煩,既然她不說,他也不打算問。
三日之後,此事有了答案。
晚雲除了每日做做家務,也會做做自己的事。
裴淵的書房很大,他在一頭看書,晚雲便會在另一頭擺弄紙墨。
每每擡眼,裴淵總能瞥見她聚精會神地趴在案上,似乎正用筆在紙上胡亂畫着什麽。
她拿筆的姿勢,着實不像話。都八歲了,還不曾開蒙。
至于那畫上畫的是什麽,裴淵不感興趣。他覺得,大不了就是些孩童的塗鴉。
不過有一次他走到那邊的書架去取書,晚雲發現他走過來,神色一度驚惶,即刻把案上的紙都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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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淵的眉梢微微挑起。
怕他看到麽?為何會怕?
他取了書,轉身離開,卻越想越是不平。
這是他的宅子。在他的地盤裏,竟還有不能被他看到的事,簡直豈有此理。
于是到了下一次,趁晚雲不備,他眼疾手快,将邊上幾張畫拿起來看。
“還我!”晚雲随即跳起來。
裴淵自是不會還。
他的個子比晚雲高出許多,還練武,只消伸出一只手,就讓她的貓爪子夠不上。她還企圖扯裴淵的衣裳,這個更容易,只消瞥去一個清淩淩的眼神,就能将她制止。
可她的畫可謂“高深莫測”,裴淵蹙起眉頭看了好一會,才看明白上頭畫的鬼畫符。
畫了個鬼無常,站在路邊問過路人有沒有一把小刀。有的話就放行,沒有就被吃掉。少年見狀,立刻跪在一個女童面前,哭着求她把小刀歸還。
她不會寫字,畫了好幾幅才把事情說清楚。
裴淵轉頭看向晚雲,卻見她躲在了書架後面,探出半邊腦袋,一張小臉要多苦悶有多苦悶。
與他對視片刻,晚雲終究還是慢吞吞地走出來。
畢竟母親還說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畫上是何意?”他問。
晚雲咬咬唇,不答反問:“阿兄為什麽扔掉我送你的短刀。”
裴淵一怔,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臨走那日送的短刀。
“我不曾扔。”他說。
“可我在院子邊上撿到了。”她委屈道,說罷,從懷裏将那短刀取了出來。
裴淵的目光定了定。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确好一陣子沒見到這把短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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