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冬去(十二)

只見長長的隊伍延綿到街道的盡頭。小娘子總是容易被吸引,擦了擦淚目,“嗯?那是什麽?好像要拜大社去了!”

“咦?我沒看過,你帶我去!”

“哦……”她戀戀不舍地看阿晚,“阿晚真的不同我們去麽?”

她不能。再去就沒完沒了了。尋了個鋪子裏的理由開溜。

姚火生說到做到,臨走前,給晚雲留下了那柄折扇和楠木盒子。

師兄的生辰禮,這就算解決了。

晚雲捧着楠木盒子,慢慢走回家。可不知為何,她不知不覺地又繞到了都督府前。

望着那扇大門,她想,自己大概因為她走神了,下意識走了熟路。

也大概因為市肆的人太多,她圖個清靜。

當然,也不能排除她實在還是很想再見他一面……

公廨今日有祭祀,祭祀後還放飯。府門前人來人往的,晚雲不敢上前,只在府門正對的拐角張望。

也不知他回來了沒有……晚雲心裏藏着些希翼。

她盯着府裏進進出出的人,卻不知有人走近。

“鬼鬼祟祟地做什麽?”一個聲音冷不丁在身後響起。

晚雲吓得幾乎跳了起來。

看着她像只受驚的兔子,那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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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雲認得他,正是樓月,齊王府的典軍。

她捂着胸口瞪着他,心思卻轉了轉。

論說,此人可是阿兄身邊的貼身人,要是向他打聽阿兄的行蹤……但念頭才冒出來,就被晚雲否決。

算了,晚雲對他沒有好感,粗魯的兵痞,沒教養的裙帶,想必也只是嘴上功夫了得。

晚雲沒有好臉色,抱緊盒子,轉身要走。

樓月卻眼疾手快,抓着她的衣領把她拎了回來。晚雲下意識地掙脫開,驚慌道:“你要做什麽?”

樓月看她的神色,僵了僵,呃……他忽而想起來,公孫顯說過,這是個女子。

雖然他并不知道公孫顯是怎麽知道的。

為了掩飾尴尬,樓月順道從她手裏搶過楠木盒子,笑道:“這是什麽。”

眼看樓月肆無忌憚地打開自己的盒子,晚雲氣惱起來,冷聲道:“堂堂齊王府的典軍,學人當強盜麽?”

樓月看着她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愈加頑劣。

他跟随齊王多年,待人接物沒得說。

但對于不重要的人,他不介意火上澆油。

樓月自顧自地打開盒子,“哦?扇子。”說罷,他展開折扇。

身後的同僚宇文鄯走上前,一并打量:“月書赤繩?你定親?”

樓月不谙風雅,頭一回知道這典故,不由微微揚眉:“嗯?這是定親用的?”說着,他不由嗤笑一聲,問晚雲:“跟誰定親了?”

晚雲沒好氣地瞪着他們:“與你們無關,休得胡說,快還我!”說罷,她就要搶。

樓月哪裏肯依。

平日裏閑來無事,他最喜歡逗州學裏的書呆子們。在他眼裏,晚雲跟那些學生沒什麽區別,但比他們有意思些。

宇文鄯見晚雲氣得紅了臉,拍拍樓月肩膀:“你與一個後生較什麽勁,看人家都快哭了。”

晚雲抖了抖嘴唇,看一眼那人,寬肩窄腰,神色冷峻,腰間別着鐵鑄令牌,是個武将,還是有銜的那種。

“哭了?”樓月微微彎腰,打量晚雲的臉,“不至于吧。”

正說着,遠處有人喚,“阿月!将黎!”

樓月轉頭看去,見是另一個同僚謝攸寧。

見他分神,晚雲瞧準了間隙,奮力去搶。

豈料樓月身手敏捷,一下躲開。

“謝三郎,接着!”他說着,就把扇子朝謝攸寧扔了出去。

遠處的謝攸寧顯然怔了怔,沒接住。

扇子“啪”地一聲摔落在三步之外。

謝攸寧笑罵:“你作弄什麽?說扔就扔,我又沒長翅膀。”

呃……樓月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手,片刻,轉回頭。

不出所料,眼前這女扮男裝的丫頭正怒氣沖沖地看着他,就差把他吃了。

謝攸寧撿了扇子走過來,一邊看一邊說:“你們在做什麽?叔雅說,九兄不在,讓我等替他去犒軍,馬上就走了。這扇子誰的……”

還未說完,手中的扇子就被人搶了去。

晚雲搶回自己的扇子,眼看扇面被泥巴染得髒兮兮的,上面嵌的玉也要掉了。她鼻子一酸,眼淚倏而落了下來。

樓月和宇文鄯相觑,都有些尴尬。

三郎愣道:“出什麽事?”

樓月心虛,可還是沒辦法認那個錯,對晚雲道:“你搶個什麽勁……”

将離捅了捅他,讓他閉嘴,而後,看向晚雲,和氣道:“你這扇子是壞了,說個價錢,讓他賠給你。”

聽聽這話,真叫人作嘔。

晚雲怒視他:“官長覺得賠錢就了事了麽?”

宇文鄯微微擡眉。

他本來就是個冷漠性子,不容易生氣,也不容易被人氣着,道:“壞了就是壞了,讓他賠你錢,自可讓你舒坦些。你要是有法子自然可以提,他要是辦得到自然給你辦。”

晚雲擦一把眼淚,冷冷道:“錢就免了,勞煩典軍賠我一把一模一樣的。”

聽得這話,樓月有些為難。

他拿着扇子翻來覆去地看,撓了撓臉:“這扇子有甚稀罕的?待我給你弄把更好的,同樣是個什麽月書赤繩,如何?”

晚雲冷笑:“多謝官長。不過所謂千好萬好不如我的心頭好。我就是喜歡這把,還勞駕典軍尋個一模一樣的來。”

謝攸寧不耐煩,對樓月道:“便照他說的做。叔雅那邊催了,你叫上幾個親随,趕緊出門。”

樓月頭大,對晚雲道:“你還真會強人所難,等我回來給你想想辦法?”

晚雲氣鼓鼓的,不做聲。

宇文鄯卻心細,掃了一眼那楠木盒,瞧見“珍寶閣”的印記,遂問:“你這扇子在珍寶閣買的?”

樓月如獲大赦,拍拍他:“交給你了,我先忙去。”

罪魁禍首這就跑掉了。

不僅晚雲不爽快,宇文鄯也一臉無奈。

他和晚雲對看一眼,晚雲随即轉視線,梗着脖子犯倔。

謝攸寧覺得有趣,問宇文鄯,“哪兒來的小子,竟讓堂堂宇文将軍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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