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本朝戶籍等級分明,貴賤不可通婚,尤其現如今的宣和皇帝登基之後,更加嚴苛,朝廷明文規定,官員便是要納妾,也得納貴妾,賤籍女子是萬萬不能沾染的。
而明珠,或者說拂清的生母芸娘,當初便是賤籍,而那時的晏楚,也還只是在功名路上苦苦奮鬥的一介青年,他想入仕途,自然不能與芸娘有牽扯。
然而世間總是存着意外,二人不僅有了牽扯,還有了孩子,當然,那時為了晏家的名聲,此事一直被掩蓋着,後來,随着芸娘帶着孩子離開,更加無人知曉了。
但現在,原以為已經解除了的危機陡然回到眼前,晏老太太又是個極度重視臉面名聲的,自然着急。
若非怕驚動下人們,老太太恨不得跳起來,晏楚卻只是淡淡的道,“我既把她帶了回來,自然已經安排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外頭本來也沒人知道,只要您不重提,能生出什麽風波?”
“你……”
老太太一噎,頓了頓,又道,“我不重提,那還有明雲她娘呢!陸氏可不是沒見過芸娘,你就不怕她瞧出來?”
晏丞相卻又笑了,道,“她瞧出來又如何?陸家早已今非昔比,她也已經是晏家的人,若是惹出事兒來,我落不着好,她又能得什麽好處?再說,之所以造成今日的局面,她難道沒有幹系嗎?”
“這……”
一句話說的老太太啞口無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是的,過了這麽多年,世道已經變了,昔日他們努力攀附的陸家,而今早已被遠遠甩在了後頭,兒子在朝中炙手可熱,成為宣德帝最為倚重的大臣,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對自己唯命是從了……
老太太正有些悲涼,偏又聽晏楚道,“您年紀大了,好好頤養天年便是,犯不着操那麽多心,凡事自有兒子頂着,您先歇一歇,我也回去換件衣裳,等會兒帶她來見您。”
說來說去,也畢竟是晏家的血脈,晏老太太雖然憂心,終于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
望月居。
洗過的頭發晾幹了,身上也換了晏府準備的新衣,拂清立在鏡前,瞧着裏頭的自己。
鵝黃色緞面斜襟襖子,搭配繡蘭葉月白馬面裙,長發绾成百合髻,上別南珠釵,鏡中佳人眉目如畫,楚楚動人。
這本是常見的富家小姐們的裝扮,只是對于她來說,還有些不太習慣,一旁的小翠卻忍不住連連稱贊,“姑娘這樣打扮真好看,一點兒也不比那兩位小姐差,哪天若有機會嶄露頭角,一定能驚豔京城。”
驚豔京城?
拂清被逗得一笑,搖頭嘆道,“算了,這可不是我的路子,還是留着叫別人驚豔去吧。”
雖是玩笑話,小翠聽罷卻忍不住好奇起來,試着問道,“姑娘今次為什麽要來丞相府啊?”
畢竟在她看來,拂清可不是缺衣少食,不得不攀附富貴之人。
沒等拂清開口,忽聽見外頭有人在問小霜,“你們姑娘可在?”
小霜老老實實的答了聲在,屋裏的主仆倆已經擡腳出來了,那問話的丫鬟看見拂清,不由得愣了一下,醒過神後趕緊福了福禮,道,“明珠姑娘,相爺請您去老夫人跟前,他跟夫人,還有另兩位姑娘公子,都在那兒等您。”
該來的遲早要來,拂清道了聲,“知道了。”便跟着來人出了院門。
前頭有人引路,身邊還有小翠相陪,在諾大的後院裏走了好一陣,終于到了老夫人所在的頤安堂。
說來她也降生在這府中,又度過了生命最初的那幾年,但一路走來的那些景色,竟是那樣陌生。
原因無他,只因那時的娘親與她,一直是被幽禁的。
所以盡管只隔着一道上了鎖的門板,可這後院裏的繁華,從來不屬于她們。
一如今日一樣。
……
~~
晏家現如今總共六口人,這是來之前拂清便已經知曉的。
而此時,六口人全部到齊,皆在老太太房中等着她。
進門時有丫鬟通報,是以當她踏進房中,便見所有人都齊齊投來了目光。
她稍稍一頓,向晏楚行禮,晏楚客氣了幾句,便向衆人介紹起她來,當然,用的還是對外得那套說辭。
“這就是在江南救我的那位姑娘,我見她孤苦無依,年紀又同明雲差不多,就認做了義女,帶回府中來,她對我有救命之恩,從今往後,還望大家能多加照拂。”
語氣聽來懇切,彰示着晏相爺寬厚仁慈的胸襟,但拂清心間卻在冷笑,時隔多年後,縱然終于有了愧疚與補償之心,但她能從晏楚這裏得到的,依然只是個“義女”而已。
所以血緣這種東西,究竟算得了什麽呢?
自然,對于鐘鳴鼎食的人家來說,什麽都抵不過面子。
晏楚話音落下,晏老太太當即就将她喚至身邊仔細打量,又叫人拿出一對兒成色極好的玉镯兒,親自挂到了她的手上,态度之親切,哪裏還有方才甫一得知真相時,要将人趕走的決絕?
丞相夫人陸氏也緊随其後的送了禮物,還十分親和的問她的生辰,得知她比長女大一歲,立刻朝一旁立着的姐弟三人招手,叫他們喚姐姐,殷切的态度立時得來了晏相爺頗為贊許的目光。
晏家姐弟遵從母親旨令,也紛紛上前來喚姐姐,此時,拂清才終于見到這些手足的真容——晏家長女晏明雲,次女晏明璐,還有唯一的兒子,十二歲的晏明澤。
與她不同,他們都是晏家正統的孩子,上得了族譜見得了人的,骨子裏都帶着一種天生的優越感,盡管口中乖順的喚着姐姐,眼眸中卻全是警惕與戒備。
不過拂清并不在乎這些,心間冷笑一下,裝作看不出,點頭一一應了下來。
至此,親也算認完了,眼見一家人和和美美,晏相爺很滿意,又叫衆人移步宴廳,吃了一頓團圓飯。
~~
吃罷晚飯,天已經黑了透底,一眼望去,諾大的宰相府燈火輝映。
該說的飯前都已經交代了,時候不早,衆人便各自回了房中,晏相夫婦倆也回了自己的主院蘭庭居。
陸氏其實滿懷心事,待入到房中,卻裝作随意般問道,“沒料到明珠竟是如此瘦弱的姑娘,當初看到你信中所寫,我還以為她挺強壯呢,可瞧這身板兒,怎麽會有力氣拉得住你?”
晏楚聞言,似笑非笑道,“夫人這話,是在懷疑我所言嗎?當日之事,在場官員鄉民皆可作證,夫人若是不信,盡管去問在場的人。”
眼看這話中已有了薄薄怒意,陸氏一噎,忙和緩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有些驚訝罷了,哪裏會不信你?對了,她們準備了熱水,你一路勞頓,要不要去沐浴一番?”
晏楚也沒再說什麽,點頭嗯了一聲,起身去了淨房。
此次他遠赴江南治水,初夏時出門,入了秋才歸,夫妻二人這一別也近四個月了。
陸氏雖已不再年輕,也算徐娘半老,此時耳聽得夫君沐浴時的嘩嘩水聲,心間不由得升起幾分期待,忙也去洗漱更衣,預備着等會能夫妻合鳴一番。
哪知待晏楚出來,竟無視她的精心裝扮,只道,“我還有些公務沒處理,要去書房,夫人先睡吧,不必等我。”
語罷便徑直出了房門,只留下了一臉驚詫的陸氏,兀自呆愣在那兒。
沒過多久,又有人推門而進,陸氏頓時重又升起希望,擡眼看去,卻見是自己的陪嫁張嬷兒,失望之餘,重又耷拉下了臉來。
張嬷兒一愣,問道,“夫人,相爺怎麽又出去了?”
陸氏冷笑了一聲,“跟我吊臉子呢!你說說,我這當妻子的,關心他一下不是人之常情?他若是光明正大,又有什麽問不得的!”
這女人上了年紀,就愛猜忌,尤其陸氏這一類,表面看起來光鮮,實則夫妻關系極為平淡的,更是嚴重。
哪怕晏相爺并不好女色,就連唯一的妾室——晏明澤的生母楊氏也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可這疑心病一旦泛起來,輕易消不下去。
張嬷兒很清楚這一點,忙勸道,“夫人莫要多心,相爺受皇上器重,自然要忙碌些。”
陸氏卻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今日那些下人們的閑話她又不會是沒聽見,這好端端的,晏楚非要認個義女回家,實在太可疑了。
張嬷兒眼見她眉間仍然不展,想了想,只好另起話題道,“對了夫人,奴婢前兩天聽人說,長公主今年要來咱們府上為老夫人賀壽呢,不知是不是真的?”
一提起此事,果然見陸氏眼睛一亮,點頭道,“那是自然,這樣的大事,豈敢随意玩笑?”
張嬷兒順勢奉承起來,“那可太好了!長公主是陛下的親胞妹,最得聖上信任。今次可是大好的機會,大姑娘品貌沒得挑,一定能入長公主的眼,若有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到時候您沒準兒要犯愁,該選大殿下還是二殿下做女婿了……”
陸氏卻嘆道,“你淨撿那好聽的哄我,人家可是鳳子龍孫,哪兒能輪到我選,但有一個能瞧上咱們明雲,我就燒高香了。”
張嬷兒趁機哄道,“夫人多慮了,依奴婢看,二殿下最好了,那可是皇後娘娘的嫡子,将來前途無量的。”
卻見陸氏搖了搖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二皇子雖然是皇後所生,但大皇子卻更得陛下器重,他端方持重,還不到十八就封了親王,連年為朝廷立下戰功,還記得去年人家大勝而歸,陛下出宮親迎,這份榮耀,可是二皇子沒有的。”
張嬷兒點了點頭,又恭維道,“還是夫人看得分明。”
原以為話題已經成功轉移,哪知卻見她又嘆氣起來,“可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連咱們老爺在想什麽都不知道。你說他就算要報恩,給些銀子不就成了?他卻偏要将人帶回府,到底是要幹什麽?”
張嬷兒一噎,只得勸道,“相爺自然是看那姑娘可憐,想多給些照顧罷了,傳揚出去,豈不正好贏得美名?您可千萬別多想,那姑娘長得再漂亮,滿府裏的人都盯着呢,不可能出什麽事。”
這話說得也是,晏楚最是注重臉面,總該不至于這樣荒唐的,陸氏微微點了點頭。
又聽張嬷兒續道,“再說,這姑娘比大姑娘還大一歲,年紀也不小了,還能在府裏呆一輩子?等您有功夫了,尋個人家,給嫁出去就成了……”
話未說完,卻聽門口傳來一聲疑問,“要把誰給嫁出去?”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