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百鬼夜行時

淩霄面上挂着輕笑,注視着朝他晃手的小蘭草精。

“我猜不出來,君禾手裏面有什麽?”

洋洋得意的君禾笑嘻嘻的分開兩只捂作一團的手。

一藏藍、一暗紅顏色的線繩手環躺在他的手心裏。

小蘭草精捏着藏藍色、墜了兩枚精巧銀鈴的手環遞到淩霄眼前。

雀躍道:“ 這是君禾送給你的,謝謝哥哥給君禾喂水摘果子。 ”

淩霄看着蘭草精一雙眼睛裏仿佛嵌了數不清的星辰,心尖跟着顫抖兩下。

這樣純情的君禾,太招人喜愛了。

君禾哪知道淩霄心裏這些彎彎繞,一心拿着東西就要往人手腕上套。

小銀鈴互相撞動,聲響清脆,淩霄低頭,看着君禾的發心,他正專心的擺弄那小東西。

剛要開口問他手環哪裏來的,門外又走進來個清水。

戲谑地打量了淩霄一眼,随後自顧走到桌前坐下,單手倒茶。

“ 這小妖精仗着他長得好看,跟人家白白要來兩條小玩意兒,我還以為這其中一條會送給我這個好心帶他出去的同伴兒,誰知道…… ”

他掃過依舊專心系手環的君禾一眼,輕飄飄道:“ 算了算了,兒大不由娘,胳膊肘往外拐我也沒辦法喽。 ”

清水不是真的責怪君禾,只不過嘴上不饒人,非要淩霄意識到,他如今和君禾到底是怎樣的關系。

手環系好了,小蘭草精又撇起兩道眉,向淩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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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騙人,明明是君禾看到這兩個手環好看,那個伯伯要送給我的。 ”

聞言,喝完茶的清水又捏着茶杯把玩。

“是啊是啊,你趴在人家的攤子前跟一尊雕像似的,長得又如此幼稚,人家也得好意思轟你走啊…… ”

君禾從鼻腔發出一聲不滿的悶哼,扭臉看向自己辯解不過的清水。

淩霄只覺得好笑,看着有些氣哼哼的小蘭草精又拍拍他的肩膀。

“ 以後不要如此了,那伯伯很不容易,你若是還想要買什麽東西,記得跟我說,或者,跟我要銀子。 ”

“唔,知道了哥哥。 ” 小蘭草精又犯錯一般垂下頭,聲音怏怏的。

淩霄低笑,原本想摸摸小東西的發心,又在意房間內還有清水,便又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君禾予以回複,擡起頭來,又變回之前那個粘人的性子。

“哥哥,你要和我一起上街嗎?外頭有好多好多新鮮玩意兒。 ”

一旁的“娘家人”看着小蘭草精又要開始纏人的模樣便覺得好氣又好笑。

小東西初嘗愛情的滋味兒,把自個兒完完全全擱在人家身上,好拿捏的很。

但只恐怕君禾還不知道,自己對人家的感情叫做什麽。

而這個被依附的淩盟主,清水不敢妄下定論。

只覺得面前這幅光景似曾相識,再往前頭回憶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他便不願繼續細想了。

微微變了臉色地站起來,往外走還不忘逗一逗人。

故意丢下君禾一句“小白眼狼”,大搖大擺的出門去。

過了晌午,君禾再不叫喚着要出門,去和那當空的烈日打照面,被淩霄帶着在房內學了半日的字。

一首前人的七言絕句足足困惑了小蘭草精大半日,才好不容易磕磕絆絆會寫會背,君禾一張小臉都要皺成麻團了。

淩霄把這歸結為君禾認識的字太少,以後還需要多多練習,吓得君禾十分活潑地“逃”出門外,找土生他們玩去。

早晨時分,清水和君禾在街上買了副薄木片刻的花牌來。

小蘭草精見都沒見過那東西,作為花牌老手的清水揚言要帶他平步青雲直登頂峰。

結果卻是從頭教君禾認牌便教了一個多時辰。

清水有些擔心他放出去的大話了,畢竟大夥兒都在場,隐隐約約覺得自己的臉開始疼起來。

花牌要三人圍成一局,淩霄自小便受到教誨,這類游戲在淩家是要敬而遠之的。

他坐在君禾身旁見他玩了一局沒什麽大問題,誇了人兩句便回他們房間看書去。

留下湊熱鬧的土生富貴,和他們打牌的三人坐在清水房間內玩樂。

游戲自飯畢一直喧嚣到一更,逍遙放下手裏沒用上的薄木頭片。

摸着肚子皺眉道:“ 這時辰,外面街上應當有夜食吧? ”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決定一起出門找吃的。

不想跟騷.狐貍出門的土生盤腿坐在富貴對面,雲裏霧裏聽他講自己那根滄浪棍可以練成的一套八卦棍法。

打更人拎着燈籠自街道拐角隐去,君禾他們三個衣着飄逸出塵,面相又極為出挑,晃悠在靜谧的街上如下凡的仙人。

眼尖的逍遙先瞧見了挑着籠屜走遠的小販子,挂在一頭扁擔上的燈光微弱,愈來愈遠。

揚手一指, “诶诶诶,走遠了走遠了…… ”

說着便已經腿下生風追他的夜食去,挂在腰間的油紙傘跟着主人晃動。

君禾見逍遙去追人,也傻乎乎的跟着跑過去,剩下個嫌他們兩個沒出息的清水優哉游哉跟在後面。

跑過拐角的逍遙扶着牆面喘氣,皺着額角環視四周,卻搜尋不見那小販的身影。

“哎,到嘴的鴨子沒了。 ”

外面主街道上忽的吹來一陣涼風,逍遙銀白的長發揚起,君禾跑到他跟前來。

“ 怎麽不跑啦? ”

逍遙一個天界上的神仙哪裏為吃喝發過愁,如今一身仙法全無,要力氣沒力氣,要學問他又沒有深究過。

在人間這段日子過的異常艱難,行動力還不如個上街賣醬油醋的小孩子。

斜眼看着比他還嬌還弱的君禾,埋怨了句, “還不是你跑的慢。 ”

剛說完,大步跟過來的清水便開口怼他。

“要吃東西的是你,找不到人的也是你,怎麽着,餓的受不了,了想吃人啊? ”

“那,那也不能全怪我吧……”

清水接話接的也快,拉住君禾的袖子轉身就要走人。

“當然全怪你,反正我們也是随你出來尋吃的,現在有些人嫌棄我們了,君禾,不陪找了,還是回去找你淩霄哥哥吧。 ”

小蘭草精茫然地被清水拉着走,沒走兩步又被苦瓜臉逍遙拽住。

“全怪我全怪我,兩位好人快幫我找一找。 ” 逍遙低伏做小道。

“哼。 ” 清水轉過身來。

一陣風停,又一陣起。

他們三個剛要往大街上走,便聽見有人唱歌。

那聲音悠揚凄慘,正是前幾天君禾半夜聽見的動靜。

後背發毛,君禾一張小臉緊緊皺着,雙手死死抓住清水。

聲音發顫, “是、是鬼嗎? ”

這聲音他們都聽見了,聲調拉的老長,又怪又凄涼,稱的上怨.鬼.叫.屈。

逍遙也覺得發瘆,依附一般搭上清水的肩膀。

戰戰兢兢的環顧四周,除了耳邊的歌聲再無蹊跷。

“咱、咱們。還是回去吧,我不餓了……”

一個大一些的白臉和一個小一些的白臉都拉着清水這個不怕鬼的白臉。

他嫌棄的瞅了瞅這兩個人。

沒好氣的說, “大驚小怪,鬼有什麽好怕的?你們怕是沒有見過惡人。 ”

兩個小白臉瑟瑟發抖,并不敢說話。

“ 慫蛋,這也就是有人作怪,別怕! ” 清水安慰他倆。

君禾想捂住雙耳,卻不敢放開拽着清水衣裳的手,嘴唇發抖,小臉慘白。

緊接着,正對着主街的雙眼便看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景,啞然的後退幾步,腿軟的貼在身後的牆上。

渾身上下竄着股冷意,腦內一片空白。

清水看到他這見鬼的面目便生出股“自家孩子是個沒出息的膽小鬼”的錯覺來,轉身欲看君禾到底見了什麽東西。

好奇心驅使着逍遙跟着轉頭,轉頭過後,他們兩個也說不出話了。

可不就是活.見.鬼.麽。

那原本空曠的街道上,憑空出現支龐大的隊伍。

一身上披着素缟,中間一十六個“人” 擡着兩口赤紅棺材!

走在最前面的“人”,手裏抱着笙竽,吹吹打打卻聽不見聲音。

入耳的只有來自遠方的凄慘歌聲,君禾他們三個誰也拔不動腿了。

腦骨悚然的畫面活活地展現在他們面前,隊伍整齊地從走過主街道。

君禾能清晰地看見那隊伍尾巴處的“人”,他的腳根本只是飄在地上。

周身如同浸入了萬年冰窟,君禾屏聲屏氣,一只手死死地抓着牆,目光落在那隊尾的人身上。

誰知下一刻,那東西竟跟得了通知似的回頭,面無表情,好似困獸。

臉上那一雙枯濁、了無生機的眼睛對與君禾對視。

靠牆站的逍遙看見那東西回頭, “啊! ”的尖叫出聲,旁邊的小蘭草精已經吓得癱軟在地。

清水終于說不出閑話了,喉嚨費勁的吞咽一下,拉起地上的君禾轉身便往回跑!

遠處的山上轟隆一聲悶雷劈下來,街邊院裏立即傳來激烈的狗叫,凄慘的歌聲漸漸消失。

客棧的樓梯因為急促的腳步發出吵鬧的聲響,三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上了二樓,卻又看見更吓人的光景。

那剛才跟在喪服隊伍裏面的人,竟然站在了各個客房前。

每個人的手裏各自抱着纏了紅布頭的竹筐,正試圖敲他們的房門!

君禾的臉上發麻發顫,呼呼地喘着氣再說不出話來。

逍遙兩手使勁拽着清水的衣裳,不顧三更半夜的大喊。

“富貴! 富貴!! ”

這聲音一喊,那幾個髒東西立刻如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這邊靠樓梯口客房裏,淩霄首先開門出來。

見到狼狽不堪的他們三個,立即走到君禾身邊。

蘭草精眼睛濕潤,直接沖進他的懷裏。

那邊富貴穿着一身裏衣出來,土生站在門口合着眼打了個哈欠。

他們這邊已經亂作一團,客棧唯一的夥計又不知為何,忽然從三樓上跑下來。

一雙手沾着刺眼的血紅,臉上挂着豆大的汗,焦急的不成樣子。

“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某一天的一個小劇場:

主持人(烤冷面)

“ 請給文章主角(鏡頭轉向正在摟摟抱抱還啵啵的淩霄夫夫)貼一張在你們眼中符合他們兩個形象的“标簽”。”

/話筒遞給排排坐的其他主角/

正在扇扇子的清水,“切, 那個淩霄啊, 他就是我們君禾的爹,整日裏膩乎的跟爹帶娃一樣。”

吃饅頭蘸醬的土生, “啥叫标簽?俺不知道啊,還有烤冷面你寫的不是古代文?這個話筒哪來的啊……”

(話筒被滿臉黑線的烤冷面轉到其他人面前)

嗑瓜子的富貴, “淩霄,俠骨柔情。 君禾, 可愛, 上進。”

烤冷面: “好! 鼓掌! 給課代表加戲! ”

細心擦傘的月老逍遙, “嗯……話都被他們說完了……哎呀,反正他們是天生一對! ”

烤冷面: “你這個月老沒白當! ”

鏡頭轉向當事人——————————

好吧,(°ー°〃) 淩盟主抱着他的小媳婦兒進了房間、鎖上了門、又關上了窗戶……

那二位看來是沒有空接受采訪了,我們下期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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