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蘇妩又再次來到了父…… (1)

蘇妩又再次來到了父親的書房,記得上次她怒氣沖沖過來,也是因為蘇清,如今不過隔了才短短數月的時光,蘇清卻已經死了。

人生的際遇難道不是很奇妙嗎?誰都無法窺探下一刻究竟是怎樣的命運,上一世她因蘇清而死,這一世蘇清卻是因她而亡。

而父親,等待他的又會是怎樣的終局呢?

而他的抉擇卻是至關重要,不管未來的命運如何,至少她不能再看着他一錯再錯。

“父親……最近您還好嗎?”

她踏入房內,只見蘇瑢正望着她娘的畫像發呆,不由走上前去,輕輕對他喚道。

蘇瑢聞聲目光微動,視線從那無聲的畫像上移開,緩緩轉身看向了她。

“聘聘,你來了?爹爹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我也一直在等你。”

蘇瑢只是又對她微微一笑道。

“父親……”

蘇妩聽罷卻是又有些愧疚地垂了眸。

“妹妹死了,您還在因此怪我嗎?”

否則為何這些時日,都一直未曾看望過女兒一回呢?

蘇妩想罷,心中不由又染了傷痛。

“……爹爹沒有怪你,是那孩子作繭自縛,自取滅亡,她自己的心性導致的結果,怪不得旁人。”

蘇瑢只是又嘆息一聲道,“不過陛下的心腸,可真是太狠了啊,我竟是沒有想到他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一直以來,是我小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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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後悔自己養虎為患,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皇帝是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了,朝上也風起雲湧,群臣心向未明,他想若不趁早動手,只怕下一個死的就會是自己了。

“不會的!爹爹,清兒的是只是意外!誰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就一定是陛下殺了她!”

見父親對趙堅似乎是很失望,蘇妩不禁又急急抓住了他的衣袖,只是目光緊張道。

“唉,聘聘,你太傻了,你可真是一點都不了解男人……莫讓感情迷了你的心,你別忘了,趙堅他是個皇帝,可不是一般兒女情長的男人。”

蘇瑢見女兒這般天真,若是自己不在了,只怕更會被趙堅玩弄于股掌之上,就算他手下留情,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不殺她,那以女兒的心性,能夠忍受以妻易妾,或者是在冷宮活下半生嗎?

“你要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一個男人身上嗎?由他徹底控制你的人生,掌控你的生死?聘聘,你的性情爹爹再了解不過,你當真要任由他擺布嗎?也許他會将你一輩子禁在後宮中,即便你對他徹底失望,心灰意冷,他也不會放你出宮,你選擇他,可能付出的代價将是一生的自由,以及沒有尊嚴地活着,他不會放了你,只會叫你看着他為了籠絡權利将一個又一個女人娶進後宮,你當真能承受這種後果嗎?”

若他選擇歸隐,一輩子不再過問政事,趙堅就真的能做到徹底放過他嗎?帝王多疑,即便他真能做到寬宏大量,不計前嫌,放心留他一命,那聘聘呢?自己不再有勢力後,他真的會善待聘聘嗎?

放棄權利所要承擔的風險太大了,動辄生死,就算是為了聘聘的将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徹底落在趙堅的手上,以後被他決定命運生死。

“可是我已經有了陛下的孩子。”

蘇妩只是又紅了眼眶道,“就算看在這個小生命的份上,就不能各退一步,大家都和平共處嗎?爹爹之前不是也對我說過,要盡快懷上趙堅的孩子,這樣兩家的姻親,才會更牢固,關系才會更加制衡。”

“唉,今時不同往日啊,聘聘。”

蘇瑢只是又看着她嘆息道。

“這個孩子是你的孫兒,陛下的親生骨肉,若真是兒子,那他就是未來的天子,難道這還不夠嗎?爹爹只要不觊觎那個位子,陛下他又怎會傷您性命?那樣咱們一家人,就還會是一家人,您與陛下也根本不必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只要您不再去想着要跟陛下争什麽!”

蘇妩一心誠懇地規勸他,然而蘇瑢面上非但沒有動容,反而還又陡然一冷。

“哼!聘聘,你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不過婦人之仁而已!女人不要過問朝政之事,守好自己的本分,做你自己該做的,身為皇後,你只需要打理好後宮,好好養胎便是!更何況後宮不得幹政,就算是皇上,聽到你這番話,也不會為此感到高興,你以為你一心向着他,他就會領情嗎?不,作為皇帝,他只會厭惡有了一個幹預朝政的妻子,對你越發心生忌憚!”

蘇瑢只是又冷哼一聲,他拂袖道,周身不禁有些冰冷,這樣的父親令蘇妩感到恐懼。

她看着面前男人無情的面龐,不禁感到有些陌生,她兩腿發軟,不由又踉跄後退了兩步。

“若是他對你漸漸失去敬愛,厭倦了你,你沒了陛下的寵愛,身後若再沒有爹爹做後盾幫你,那爹爹怎麽能夠放心你一個人在宮裏生存啊?”

蘇瑢看着女兒滿是膽怯隔閡的面容,不禁又放柔了聲音道,“總之朝上的事情你別去管,好好養胎才是正經,爹爹還等着抱大孫子呢。”

總之他是不會放權的,身為權臣,失去權利也就相當于失去了生命,就算趙堅能手下留情,留下他的性命,那他茍延殘喘地活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他可不甘心餘下半生,都在自己親手送上皇位的女婿手下過活,一輩子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還得看他的臉色。

這般失去尊嚴的人生,他寧可去死!

“女兒明白了……爹爹。”

蘇妩明白他只是在應付自己,根本就沒有考慮她的話,這該怎麽辦呢?以後蘇家的命運,難道還會如上一世那樣,被滿門抄斬嗎?

不……這一世她有了孩子,這是她與趙堅共同的骨肉,他一定不會這麽狠心的。

也許等她腹中的孩兒出生後,爹爹就會改變想法,畢竟他年紀也大了,要謀朝篡位也早篡了,何必等到陛下親政已有自己的勢力後。

只要她還是皇後,她的兒子順利成為太子,那她的爹爹便依然還是相國,她的丈夫也依舊還是皇上。

這個家也依舊還是家,就如同現在一樣,即便會劍拔弩張,也依然沒有人會想要打破這平衡。

只要她努力平衡這一切,維護父親的利益,皇上的利益,便一定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的。

她想自己不能洩氣,畢竟父親還沒有造反,蘇清又剛死,他一時之間會接受不了這種轉變,也是正常的,身為女兒,她該要理解父親才對,畢竟這麽多年來,他在朝中碌碌了大半生,一生可謂都獻給了大魏國,會心有不甘,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想法吧?

但想歸想,他并沒有動手,她的父親依然還是大魏的忠臣。

人性是複雜的,她不該太過苛責,她會給父親時間好好考慮,等到他看到自己的孫兒時,也就能打消心裏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了。

畢竟他的年紀都那麽大了,未來卻還是留給年輕人的,這個天下更适合留給誰,她想不管是父親,還是趙堅,都是胸懷大義,能以大局為重的。

“女兒知道,您心裏有自己的考量,但女兒所言,皆是為了蘇家,為了父親的将來好,我希望父親你能夠好好考慮清楚,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女兒可以耐心等您回心轉意的那天,到時您的孫兒想必也已經出生了吧?我,皇上,孩子,還有您,咱們也永遠都是最親近的一家人。”

蘇妩話落,眸裏已是閃了晶瑩的光,她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将胸中那些苦悶悲傷,通通壓回心底,只是又對他莞爾笑道,“時候不早了,想必陛下已是派人來接我了,女兒該回宮了,便拜別父親了。”

她複又低身向他盈盈一拜。

“何必走得這麽急?……罷了,剛好今日我也有事要與人商談,既然陛下叮囑你早些時辰回宮,那你便回去吧,改日父親忙完了,再去宮中看望你。”

“嗯,父親保重。”

她點點頭,只是又道,現在她也沒有什麽心情留在府中用膳,拜別了父親後,她轉身便也離開了。

然而出府時,她卻又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她出來時,只見宮中的鳳辇已停在府門外等候着了,而在那寬敞華麗的馬車不遠處,卻立着一個身姿卓然的白衣人。

他長身玉立,風華絕代,只是目光靜靜地望着那鳳駕黯然神傷,整個人氣質清冷,寂寥得幾乎哀傷。

蘇妩見是他,不由腳步一頓,她未說話,倒是謝玉最先發覺到她。

“聘聘,你回家了?”

他回身看向她,面上只是又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仿佛她從未出嫁般,只是像從前那般貪玩回家後,遇到他時閑話家常的問候。

“嗯……許久未曾回家了,這幾日有些思念爹爹,便回來看看了。”

蘇妩見他淡然自若,心裏面對他時的壓力也消散了不少,她不禁也對他露出淡淡微笑,漸漸放開了自己的思緒,就如同許久未見的老友般與他親切地閑談。

“不過這府上倒還是老樣子,沒有多少改變。”

“是啊,這家裏還是老樣子,但卻物是人非……”

他回憶往昔,心中不禁又染了苦澀,只是又目光憂傷地淺聲道。

景物沒有變,改變的只是人而已。

“……”

“聽說你懷孕了,還差點流産。”

見她不說話,他只是又看向了她日漸隆起的小腹,心裏的悲傷不禁肆無忌憚地蔓延。

“他……待你還好嗎?”

随着近乎絕望的悲傷,他的胸中不禁又開始湧上嫉恨,老實說,他真的很羨慕趙堅,身為皇帝,果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什麽東西是皇權所得不到的,不像他一樣,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守不住,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被別的男人強占,懷孕……

以後她還要生下這個孩子,與趙堅攜手一生,他卻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着他們越來越幸福。

那他的悲傷痛苦,又要向誰傾訴呢?

霎那間,謝玉只覺孤苦無依,他已被這個世界放棄,被她抛棄……

“我很好,陛下他待我很好,尤其是在有了腹中的孩子後。”

“……”

蘇妩只是又輕嘆一聲,“表哥,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你還是忘了我吧。”

“你撒謊,他若是真對你好,又怎麽會令你置身險境?還險些小産?”

謝玉只是又目光悲涼地看着她道,“若他珍惜你也就罷了,可是趙堅他卻是并不能保護你,聘聘,你叫我又怎麽能眼睜睜看着你受苦?”

“我不苦,真的,表哥,自從有了這個孩子後,我感覺很幸福。”

蘇妩說罷,不禁又輕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表哥,你還沒有成婚生子,所以你大概很難理解我現在的感受,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好自己的,因為這不止是為了我,為了你,為了使身邊關心我的親人們放心,更是為了保護我的孩子。”

她只是又目光認真地看着他道,“為了我的孩子,我也一定會堅強活下去的,表哥,你也是,人生的路還很長,要向前看,你這年紀,也該娶妻了,早點安定下來,娶位賢淑美麗的妻子,也好讓姑父他安心。”

謝玉聞言目光不禁又染了濕潤,蘇妩這是第一次對他如此成熟懂事地說話,他的聘聘真的長大了,但卻是做了他人婦,規勸他娶別的女人。

他曾不僅一次地幻想過他們的人生大事,卻從來沒有想過哪天自己娶了旁人,而那見證的座上賓還是那最求而不得的女人。

“皇後還是先管好自己的生活吧,至于我的婚事,就不勞皇後費心了。”

他不禁又移開目光,眉眼冷淡道。

他不想在親眼看着她嫁給趙堅後,還要再承受當着她的面,去娶別的女人。

“你說得對,也許是我多管閑事了。”

蘇妩看着他滿是冷漠的臉,不禁目光一愣,随即便又苦笑道。

他說得也對,明明自己的人生都還是剪不斷理還亂,她又有什麽資格去幹預別人的生活?

“表哥的終身大事,或許我身為表妹,并沒有資格過多置喙,但是你我即便前緣已盡,那也還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在聘聘心中,你也永遠都是我最敬愛的兄長。”

蘇妩只是又目光遠眺道,“我也是關心你,表哥可不要真的生了我的氣。”

“……”

空中驟起的冷風吹拂過臉頰,不止帶來了刀削般寒冷的疼,還飄落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她看着那空中片片灑落的雪花,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寂寥落寞的地上,不禁又有些感嘆道,“想想又快要過年了呢,歲月竟是過得這麽快,你我馬上就又要長一歲。”

“是啊,人生匆匆數十載,生盡歡,死無憾。”

他竟是有些後悔當初的畏首畏尾,如果當年他再果決些,大概父親也是沒有機會阻止他們在一起的。

過去他已錯過,現在他不想再錯過任何的機會了,不然即便還活着,也不過就是行屍走肉的傀儡罷了。

若沒有她,即便活在世上,也了無生趣。

“表哥倒是比以前灑脫了不少,曾經的你可不會說這些話。”

蘇妩只是又回眸看向了他道,過去的謝玉要守禮謹慎得多,他也素來都是溫潤如玉的君子。

“呵,也許只是想通了……看開了吧?”

謝玉只是自嘲般地輕笑一聲道,眸底竟染了幾許輕狂的頹然。

是啊,他孑然一身,不過一條性命罷了,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蘇妩只當他是超脫于世俗之外的灑脫,也許是真的想開了吧?有時候,人就是向死而生,一但想通了,沒有了心結,對于過往的種種不甘怨恨,也便釋然了。

“不說這些了,下雪了,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宮了。”

蘇妩只是又搖搖頭道,她望了望那漸漸昏黑的天色,便像謝玉告辭道,“表哥來蘇府是要見父親的吧?若是有要緊事要商量,可別再耽擱時間了,天馬上就快要黑了。”

她不禁有些發愁,若回宮後趙堅問起父親的事情,她該要如何說?不過想想他大概也是不會過問的,心裏這才又放松了些。

“嗯,也好,我剛好有事要與舅父說,你既着急走,那便快些回宮吧,下雪了路上滑,小心點兒,要記得叫馬車慢些走。”

謝玉見她要走,倒也不再強留她敘舊,只是又目光溫柔地關心道。

“嗯嗯,我知道了。”

蘇妩點點頭,只是最後又道,“那表哥,我便先告辭了。”

“去吧,我看着你走,之後我再去見你父親。”

謝玉又微微一笑道。

蘇妩也不再多言,她也回以他一個溫和的笑容,便轉身上了鳳辇。

馬車緩緩走動,她就這樣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中,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這才又默然回身,随即踏入府中。

夜晚時,趙堅雖然沒有過問她父親的事,但面上卻明顯有些不愉快。

她将他脫下來的衣衫仔細挂好後,才上了床榻,趙堅早早上了榻,卻是沒有着急入睡。

如今她漸漸顯懷,臃腫的身子看着有些笨重,動作遲緩,就連上塌躺下都有些吃力,趙堅不禁又幫她小心躺下。

他手上動作輕柔,只是耐心地幫她側躺好,最後又為她仔細蓋好了錦被,這才熄了燈,躺進了被窩。

奔波了一天,她不禁有些困,然而才剛合上眼皮,只聽身邊的趙堅又輕飄飄道,“你今日又見着謝玉了?”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也還是叫人感覺很不舒服,蘇妩早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所以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刻意隐瞞他。

如今他既然問起了,她也只好又睜了眼眸,如實回答道,“是,恰巧碰到他了,你知道我與謝玉是表兄妹,兩家一直都有走動,我歸寧會遇見他,也不足為奇。”

“我又沒有責怪你,你急于解釋什麽呢?”

本來沒有什麽事情,到他嘴裏卻好像成了有事情一樣,他斤斤計較,蘇妩心中不禁也又有了悶氣,便不再不說話了。

解釋就是确有其事,大有欲蓋彌彰的意味,倒不如沉默是金……管他如何想呢,反正她也知道趙堅小肚雞腸,一直都是那麽得小氣。

他見她不說話,便也明白這是生氣了,眼下她還懷着孕,天大地大,孕婦最大,為了她的身體,以及那腹中的孩子,他又不敢再去氣她,只是又悶聲規勸她道,“謝玉絕非善類,就算是為了孩子,以後你也少去跟他來往。”

黑暗中她看不大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僅從語氣中,她也能聽出幾分認真與肅然。

“為什麽這麽說?”

她不禁又看着他繼續追問道。

“表哥一直都淡泊名利,你別那麽心理陰暗,自己內心龌龊,就看不到旁人心如止水。”

他要是真心如止水倒好了,也就這個傻女人願意相信他!

趙堅聽她這麽維護謝玉,心裏不禁酸酸澀澀的很不是滋味,對那謝玉更是有些羨慕嫉妒恨。

若不是看在她的份上,以他的性格來說,早就設法将他殺了以絕後患,但是為了蘇妩,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

不然她會傷心的,她是那麽得看重謝玉,自己若是真殺了他,她一定會因此而怨恨他。

所以即便她出言不遜,他也還是生生忍住了火氣,只是又道,“算了,你就當是我想多了吧,夜深了,早點睡吧。”

話落他也不再解釋,只是又翻身背對了她睡去。

“什麽叫我當你想多了?你明明就是想多了。”

她看着他倔強的後背,只是又嗔怪道,雖然她也能理解帝王多疑的原因,知道這一路走來他所承受的艱辛與不易,但這男人的疑心病什麽時候能改改?總是無端懷疑別人的忠誠,對她是,對他的臣子們亦是。

她真擔心他老是這樣,以後會逼得臣子們造反,那她豈不成了寡婦?

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守寡,她的孩子更不能沒有父親。

“喂,趙堅,以後你可不能再這樣了,傷人傷己又有什麽好?這也就是私下裏咱們夫妻倆說說,若是讓外人聽見了,該怎麽想你這個皇帝?對臣子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這不是逼着大臣們造反嗎?”

蘇妩只是又對他‘教育’道,許是孕婦多愁善感,她越說也越覺得有些委屈。

“你死了不要緊,我可不想哪天當寡婦,還有我們的孩子更不能沒有父親。”

趙堅沒說話,心上卻是不由一暖,原來在她心裏,竟也是這麽需要自己。

即便是為了孩子,那她也是有些愛他的吧?

他不禁又如此自我安慰地想道,剛才對她的生氣,頓時也煙消雲散。

“你聽到了沒有?!”

見他不回答,依舊還是不理會自己,她不禁又有些愠怒道。

趙堅依然還是未說話,然而他的唇角卻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哼,無趣,我也不理你了!我也睡覺!”

蘇妩最後又沖他有些生氣地埋怨道,不禁也有些費勁地翻身,背對他閉上了眸。

睡覺,睡覺!她要好好休息,好好養胎,才不要為了那沒良心的狗男人生氣呢!

為了孩子,她可不能再動胎氣,還是別想那些煩心事了。

她如此想着,這才又緩緩放下了心事,靜心緩緩睡去。

黑色的夜寧靜,她睡得迷糊,半夢半醒間,只感覺身後那男人又靠近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擁入懷裏。

他的雙臂溫柔而富有力量,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趙堅……”

她像是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只是又輕聲夢呓道。

他的側臉禁貼着她柔順的烏發,鼻息間盡是她香甜的氣息,他看她的目光不禁也越發得溫柔。

“傻女人……睡吧。”

他最後只是又柔情道,盡管她不一定能夠聽見自己的說話。

……

今年的春節也如同往年那般熱鬧隆重,辭舊迎新之際,宮中設宴群臣,舉國同慶。

不久後的上元節,依照祖制,帝後更是攜手登上了千秋門,與大魏子民們一起共度這璀璨的夜晚。

星漢燦爛,微涼的夜風輕拂他們繁複華貴的衣衫,她身着火紅的後服,妝容得體,看着端莊大氣,也襯得越發美豔不可方物。

而趙堅更是身着衮冕,神情端嚴,今夜的他英氣逼人,帝王的威儀盡顯,猶如天神臨世,高樓之上的他看着無比尊貴,令人臣服。

千秋門是皇宮的正門,也是大魏國最高的地方,從這兒一眼望去,能夠俯瞰整個皇都的景致。

今夜萬家燈火,熱鬧非凡,街市上處處張燈結彩,點綴了星星點點的光芒,竟是絲毫不遜天上的星河。

而在千秋門前,亦是聚集了摩肩接踵的人群,大魏國的子民,每年也就這麽一天可以一睹帝後的風采,所以這上元節,也是每年最重要,最盛大熱鬧的節日。

宮裏最熱鬧的是新年,而對于宮外的百姓來說,這上元節無疑卻是他們最期待的盛宴,蘇妩看着城樓下那聚集的人群,心底竟不禁湧起了一種自豪感。

這就是安居樂業的百姓們,作為當權者,沒有什麽事情,比看到這富庶繁華而更加心滿意足,對于國家來說,這份安寧也尤為珍貴。

随着澎湃踴躍的心情,她不禁也生出了幾分緊張,而趙堅卻像是感覺到了她的那份不安,只是又緊緊握着她的掌心。

兩人就在這璀璨的夜色下,與他們的子民們一起共度這舉國歡慶的節日,伴随着趙堅的一席話落,一個個煙花被點燃,紛紛陸續地飛入空中,在那一聲聲振奮人心的響聲中,于夜幕中綻放出了最絢爛的色彩。

樓下的百姓們不禁也越發得歡喜雀躍,孩童們也紛紛拍掌嬉鬧,有的更是手持糖葫蘆捉迷藏不停地跑動,遠處也有人燃起了煙花,與空中的交相呼應,入目皆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這難得的歡慶不禁使人心情放松,所有人都被這熱鬧繁盛的氛圍所打動,甚至是放松了警惕。

直到從城樓下飛來了一支箭矢,堪堪射中了趙堅的胸口,才打破了這份喜悅。

這危險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于蘇妩都沒有看清那支箭,身旁的趙堅卻已是受了傷。

她當即便驚呼出聲,“陛下!你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她不禁又滿臉緊張地伸手去觸摸他的傷處,趙堅只是又輕嘶一聲,他的額上不禁冒出一層冷汗,蒼白的面上染了一絲猙獰的痛苦。

“不打緊,這箭距離太遠,即便是勉強飛上城樓,也不足以致命。”

趙堅想那射箭的人應是用足了全力,然而眼下城樓下的人太多,他根本就沒有看清到底是誰射來的箭。

那箭力道不足,所幸傷的不深,也微微偏離了心口,使他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不然他可就要真的殒命于此了。

趙堅忍着痛,又咬牙拔下了胸口上的箭,随着刺拉一聲,血湧了出來,染紅了他玄赤繡金的衮服。

“陛下!”

她見血流了出來,便趕緊取出了帕子,手忙腳亂地為他止血,然而那血流的太多,很快她雪白的帕子便被浸染透了紅色。

她剛想開口喚人過來幫忙,卻沒想到回頭望去,後方已是發生了叛亂。

那些禁衛軍竟是自己打了起來,此刻竟是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效忠皇帝的人,她當即便吓傻了眼。

趙堅拔了腰上的佩劍,此刻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只是有護着她,一路從城樓上殺了下去。

期間有禁衛軍紛紛舉刀向他們頭上砍去,趙堅強撐着虛弱的身體,與他們厮殺着,一個個士兵紛紛倒下,蘇妩的臉上被濺滿了溫熱的血,兩人身上一片狼藉,只是一路掙紮到城樓下。

聽聞了動亂,越來越多的禁衛軍紛紛從宮裏趕來救駕,很快那些叛變的禁軍便被紛紛制服,局勢逆轉,力量是壓倒性的,他們已然徹底安全。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面對血腥的厮殺,可以說是拼命去搏鬥,稍有不慎,倒下的便是自己。

如果不是趙堅一路護着她,她真的很難想象自己如今究竟還能不能好好活着。

她緊張的心伴随着安全漸漸放松下來,然而腹中卻是又感覺到了一陣痛。

想來是剛才受到了太多的驚吓,有些動了胎氣。

趙堅喘息着扔下了手中那柄砍鈍了的染血長劍,見她面色痛苦,心中不由生出了緊張,他不禁又疾步去到了她的面前。

“聘聘,你怎麽樣?還好嗎?剛才沒有受傷吧?”

他彎身道,目光中滿是一片焦急的擔憂之色,又擡袖為她擦了擦臉上的血,即便他手上身上也滿是血污。

“我沒事,沒有受傷,身上的血跡都是別人的。”

她又虛弱道,“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感覺有些痛。”

這疼痛倒是還可以忍耐,但是她也不敢拖着,生怕腹中的孩子會再有不測。

顯然趙堅也是這麽認為他,他面上比她還要緊張,只是又喚人道,“來人!先護送皇後回宮,然後再去叫太醫們來為皇後把脈,好好調養身體,若皇後發生什麽不測,朕唯你們是問!”

“是!”

幾個面容堅毅的禁衛軍上前來,只是又颔首抱拳領命道。

“聘聘,別怕,已經安全了,先随他們回宮診治休養,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朕一會兒就去看你。”

他又回頭對她柔聲道。

“嗯。”

蘇妩點頭看着他,又望了眼那邊被制服的幾個刺客,只是又關心道,“那臣妾便先回宮了,陛下你也要多加小心,你身上還有傷,處理完了事情,要早點回宮叫太醫為你包紮傷口。”

“去吧。”

他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将她送至禁衛軍的身邊。

“聘聘!……皇後娘娘!”

伴随着兩聲急切擔憂的呼喚,她只見那邊不遠處,父親與謝玉也一同急急趕來。

“爹爹,表哥!”

見他們紛紛上前來,蘇妩不禁擔心地抓住了父親的衣袖,她面容蒼白,卻也還是又弱聲道,“這千秋門的守衛背叛了陛下,你們一路過來,沒有被刺客傷到吧?”

“我們還好,都平安無事,你和陛下都還好吧?”

蘇瑢不禁又看着她目光關切道,他不禁又望向了那邊的皇帝一眼。

“我們也都還好。”

蘇妩點點頭,只是又朝父親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見他與表哥都平安無事,她那顆本就懸着的心,也終是又安定了些。

“丞相與世子既然趕來了,不如就先陪皇後回宮吧,有你們一路護送,朕也能夠更放心些。”

趙堅目光幽深,只是又定定看着他們道,他的眸就像暴風雨前醞釀的詭谲波濤的海,然而表面上卻是一片風平浪靜,深不可測。

他的聲音沉穩,喜怒不形于色,蘇瑢也難看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眸光微動後,他也只是又斂了鋒芒,低低垂首領命道,“是,臣尊命。”

對比蘇瑢的過分卑躬,他身邊的謝玉面上倒是十分平靜,甚至可謂是看透生死世俗的超脫。

他未說話,倒是蘇瑢又開口提醒他道,“玉兒,還不快拜別陛下,咱們該護送你妹妹回宮了。”

謝玉這才又目光靜靜地躬身向他作揖道,“陛下萬安,臣也随丞相先行告退了。”

“嗯。”

趙堅眸光冷銳,他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們,只是又輕聲應道。

很快他們便都緩緩消失在他的眼前,趙堅思索片刻,不禁又回身望向了那幾個被制服留下性命的刺客。

眼下經過這場暴亂,城內的百姓門早已受驚四下奔走,好好的上元節也完全不見之前的氛圍,即便是還有一些好奇留下來觀看的老百姓,也已經被禁衛軍們強制趕走,如今在場的,除了嚴防把守的禁軍外,也就只剩趙堅與那幾個僥幸活下來的刺客。

腳下鮮血遍地,他越過那些死屍,只是又緩緩來到了那幾個人面前。

“你們是宮中的禁衛軍,這千秋門更是重中之重,嚴加死守,就連一只鳥都飛不進來,外面的刺客根本就無法混進來。”

趙堅目光銳利地看着他們,只是冷厲道,“說!你們到底是誰的人?為何要背叛朕!”

這些人都是經過千挑萬選,身手不凡,在宮裏任職最短的也不會低于三年,根本就不會是外面的刺客,若非不是早就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也只會是朝中的重臣才能有力量驅使他們來行刺的。

如此周密的計劃,特意挑在上元節這種最放松警惕的時刻,這種謹慎的心機及膽量,除了那個人,他也再想不到還有旁人,能夠有實力敢做這冒險的行刺。

險境亦是機遇,現在,他就只差最重要的證據,只要有人證能夠證明他的罪行,他就能借此機會,給他定個謀逆之罪,将他的勢力徹底連根鏟除。

哪料其中一個刺客非但沒有坦白一切,卻是又趁機撿了地上一把劍,竟是當着衆人的面自刎而死。

趙堅一時之間,有些驚訝于這個刺客的舉動,他沒有想到這些人微言輕的刺客,竟是如此地忠心耿耿,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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