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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

“你到底得罪了誰?被人殺的那麽厲害!”

這句話,她還記得的。

逐子輕一笑,點頭,主子的記憶真好,一字不差。

“對,你問的就是這句話。當時,我跟你說是我的組織裏想弄死我。我是個殺手,誰沾上我誰倒黴。我以為你會丢開我的,可你卻轉了轉眼珠子,問我想死想繼續被人追殺,還是想像個普通人一樣,重新活過一回。我說我想活,沒有人樂意糊裏糊塗死去的,在死亡線上掙紮過,才發現做殺手真的很混賬。然後,你幫我換了一張臉,變了聲音,讓所有人都認不出我,從此再不必在刀口上添血吃。主子與逐子有再造之恩,逐子卻沒有完全與主子說了實話。其實,當初想殺我的人,不止一幫人。”

金淩心裏囧了一下,說起來,當初之所以救他,只是想試試新研究出來的藥有沒有效果,自己的醫術有沒有進步,最終的目的:是拿他當了試驗用的“小白鼠”,一切禀承死馬當作活馬醫的邪惡心理,惡意胡鬧的,誰知啊,把人救就這樣稀裏糊塗就被纏上了。想來,這便是緣份。

她的這種心态,逐子不知道啊,他心裏一直将她當好心腸的神仙供着,孰不知一切皆是機緣巧合,呵呵一笑,她極有興趣的跟下去問:

“哦,那另一幫人是什麽來歷,把你這個神通廣大的鬼愁逼進了絕境!”

關于逐子的過去,他很少提,她也不問。當初他在認定要跟她時,她便告訴他:“想要跟我,成,從今往後,你得洗心革面,我不會逼你非去做一個好人,但一定要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正正經經做人,正正經經做生意,正正經經過日子……再不許随便殺人沾血生事惹禍……”

逐子答應了,從那時起,他只是逐子,青城公子身側的侍從,再不是鬼愁,徹底與那些追殺和被追殺的日子劃開了界線,今日,他突然提到那些舊事,自然與他剛剛要說的事有關系。

“起初,我是真不清楚到底是誰在追殺我!”

作為一個頂絕殺手,做到這個悲慘的份上,也夠衰了,逐子苦笑了一個:“直到一年前,我才知道,那些人是煞龍盟右派一系的人馬!”

“哦,那你是怎麽得罪他們?我記得三年前你說過,你是任務失敗才遭到追殺的。那一次,你去暗殺誰了?那人是煞龍盟裏的大人物?”

前後一聯系,一分析,金淩目光犀利的挖到問題的關鍵所在。

逐子投以深深一目,早就見識過主子的能耐,此刻卻依舊不得不佩服主子心思敏捷,令人肅然起敬:

“那個時候,我并不以為那是個大人物,其實到現在為止,我也知道那是不是個大人物!三年前,我接到的任務是行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武人!我甚至于不知道那人叫什麽,買家給了一幅畫像,指定以十萬黃金懸賞他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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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黃金?”

子漪聽着乍舌驚嘆。

果然是天價買下的人頭,那必然不是一個尋常人物。

“那是怎麽樣一個人!”

金淩好奇的問。

“很年輕,二十來年歲,一張冷臉,那眼神冰冷冰冷……至于功夫,說出來,你一定不信……厲害的讓人乍舌……”

這句話,令金淩心頭猛的一跳,潛意識裏,她将晏之和這個人聯系在了一起來,話說她真不喜歡這種聯系,非常之不喜歡。

“怎麽個厲害法!”

她悶悶接下去問。

“我的功夫,主子也知道,在龍蒼地面上,雖稱不上打遍天下無敵下,但也終歸是少有對手,武功排行上,我必在前十之列。可那一回,我竟栽在了那個小子手上,差點就回不去。”

眯眼回想那一場大戰,逐子至今仍覺驚心動魄,那個少年,是他從不曾遇到過的高手,那速度之快,罕為人見。

“十招之內,他奪了我的劍,百招之內,他将我打的幾乎沒有回手之色。那時,我是又驚又駭,情知敵不過,腳底抹油,跑了,然後就不斷被人追殺。剛開始,我以為是門主想殺我滅口,任務失敗,他可能怕我洩了客人的底。後來,我發現,另兩撥神秘的力量堵截我。”

“另外有兩撥?”

金淩一怔,事情似乎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越來越詭異莫辯了。

“對,兩撥!”

逐子點頭,伸手兩根手指強以強調:

“一撥是買兇的人,想了結我,以絕後患,另一撥是被買的人,卻是想查出到底是誰在買兇殺人。一撥完全是想将我置于死地,另一撥一心想活擒我……想我鬼愁在殺手這行也混了十來年,熟知如何避開追殺,可是那番裏,我卻被這三股勢力逼入了絕境,不得不跑進沙漠裏求生……那時,若不是遇上主子,我早成了黃沙底一抔白骨了。”

說着,他摸摸自己的臉孔,死亡大沙漠,沒有亡了他的性命,反而令他絕處縫生,他不由感慨一笑,心裏充滿感激:

“遇上主子,是逐子之幸……也是跟了主子以後,我才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在世上。而這三年,我一直在暗中留心黑白兩道,想查出當初另外兩撥人馬的來歷……前段日子我無意之間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逐子一直在背地裏查着一些事,金淩心裏隐約知道一些,但他手法比較隐晦,極小心,自是不願給她添麻煩,她自也不曾過問。

逐子回答道:“有人在查煞龍盟三個當家的下落。其中百曉生是一路人馬,還有幾撥勢力都在以各自的方法尋找百變龍。這幾撥勢力當中,就有煞龍盟右脈一系的人在暗查。所以,我結合以前種種,以為那次任務刺殺的極有可能是煞龍盟右派一的司主……如果不是司主,那一定就是一個右派一系內地位極高的人,否則,他們不可能動用那麽大的力量想查出到底是誰想買那人的人頭。”

金淩很仔細的聽着,慢慢的嚼着其中的意思,而後,點頭:“很有道理,現在,你得再說出一個理由來證明那個司主和靜館之間有着這樣一種關系!”

逐子會這麽說,必然是抓住了兩者之間的聯系。

“三年前,我曾親眼看到我要行刺的那人進了福樓。那日我跟蹤其後,看到他包了一間雅座,中間稍作離開。我趁機藏于其間,之後看到他從外面回來,扭動機關進了一處秘道。緊跟着,我也跟了進去,才發現裏面別有洞府。一條秘道,曲曲繞繞,長的不見底,最後抵達的地方,我看不到出口設在哪裏就只能折回。回來的途中,我以定南針确定自己的方位,咬破手頭,在袍子上粗略的畫下地道圖。出得秘道,我在地面上按圖找去,最後找到了地道盡頭那個位置,就在靜館裏!就那天晚上,我夜探靜館,跟那些人過了幾招,驚訝的發現那些人功夫極高極高……并且在那裏看到了那個少年……”

聽到這裏時,子漪不由得驚呼出聲,說:“對啊,靜館裏的人,一個個都是功夫了得。”

“能和龍山三煞鬥上一鬥的,自然差不到哪裏去!”

金淩安靜的接了一句,眉心不自覺的皺來,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所以,你沒有闖進晏府去,主要是怕一旦施展開功夫就被他們認出來再生是非是不是?”

“主子明見!”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麽的痛快。

“嗯,那跟我說說,那個能在百招之內把你打傷的人,有什麽相貌特征!”

出于殺手的本能,逐子做事一向很謹慎。

逐子回想了一番,才道:“圓臉,冷目,使了一手好劍法,說話的時候,嗓音又沙又冷……”

“等等,你說,他能說話?”

金淩驀的叫住他,聽到這裏時,她莫名的一喜,奇怪的松了一口氣。

逐子一怔,點頭:“自然能說話!怎麽了?”

“我們遇到的那個公子,是個啞巴,臉蛋不圓,稍嫌尖,很削瘦……裏面的人稱其為主子……名晏之!”

青子漪低聲答着:“這個人應該不會是逐大哥嘴裏說的司主吧……”

“可這不能排除靜館與煞龍盟有關系!”

金淩微微皺眉,心裏起了疙瘩,眼前浮現了那張清俊的臉孔,這樣一個男子,怎麽會和煞龍盟有關,原來還有幾絲歡喜,難得結交了這樣一個安安靜靜又志趣相投的朋友,想不到……

她微微有些悵然,有些心疼,想起龍奕說過的煞龍盟和十三年的大船被燒一事有關,她便越發的懷疑桃林邂逅,興許是早就預謀好的,又或者,那人待她的好,也是有目的的——她并不想這麽想,可是,她不是一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子,看多了刀光劍影,這種想法,幾乎是本能的。

上午時分的歡喜勁兒,一點一點在流失,心窩窩內就好像被人紮了一針,不會疼死人,只會隐隐的讓人覺得不舒服——這種滋味很奇怪!

青子漪一直盯着小姐看,臉色不太好看,她看得出,小姐挺喜歡和那白衣公子在一起的,雖然溝通有些不方便,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志趣相投。

“逐子,當初,是誰買你殺人的?”

“一個很不起眼的商人。我任務失敗後,那個商人也遭了暗殺。可見那人并不是真正的買家。”

“也就是說你并不知道誰買兇的?”

“之前不知,現在我已查出來了……”

“誰?”

“來頭很大!”

“哦!”

“是晉王府裏的人!那人是晉王的親信,他們都叫他平叔!”

金淩呆了一呆,這件事,牽扯的人,越來越有來頭了,一個意想不到,接着一個意想不到,一個始料未及,接着另一個始料未及。

天吶,在她身邊出現的,怎麽全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啊,陰謀套陰謀的,情況太詭谲莫測了。

馬車內一片寧靜,馬車外一片喧嘩,今日是祈福大會第三天,鍄京城內聚集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叫賣聲,吵鬧聲,嘻耍聲,不絕于耳——與百姓而言,日子是極簡單的,開門七件事,柴米鹽油醬醋茶。可與那種權位上的高官貴主來說,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們酒足飯飽之後,成天就在搞這種陰謀詭計。

如果說三年前,晉王府的人買兇殺人,那麽,她得反過來看了,晉王為什麽要買兇呢?

假定逐子行刺的那個神秘少年就是煞龍盟右派一系的新司主,這樣一個神秘人物的存在,和晉王府會生着怎樣的利益沖突?若沒有沖突,晉王不可能沒事拿金子出來砸人,人家又不是傻子!

良久,金淩才籲了一口氣,敲了敲有點亂的腦袋瓜,努力理出頭緒:“你在這個時候,告訴我這些,最終想說明什麽?”

“剛才,主子不是問昨兒個發生什麽事了?”

他說了這麽多,總歸是有理由的。

“嗯!說吧!我聽着!”.

“昨日桃園發生命案,八個龍域人有七個被人化屍在了桃園,其中一個逃了回去,現在昏迷不醒。龍卉公主帶人大鬧鎮南王府,認定她們的人死與慕傾城有關,偏巧,昨兒個小姐失蹤,昨日到現在,整個鎮南王府已亂成一團。”

金淩再度一呆,那幾個女人死掉了?怎麽會死掉?而且,用的還是化屍粉?誰會這麽殘忍?

青子漪聽得背上拔涼拔涼的,腦子裏更是亂哄哄的,忽然靈光一亮,冷不伶仃冒出一句來:

“對了,昨天我看到了傳說中的煞龍七星陣……七個人擺出一個北鬥陣形……龍域那兩個老太婆瞧見後,臉孔一下會都變綠了……立即落荒而逃……小姐,會不會是晏之怕自己的身份外洩,才向龍域的人下了毒手……”

逐子臉孔陡然一沉,看向金淩時,他的眼底多了幾絲肯定:“只有煞龍七宿才懂得擺這個陣法,而這七宿,據說歷來皆是司主的近身護法。主子,看來,那個救你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煞龍盟右派一系的司主!”

金淩張了張嘴,徹底淩亂了。

天吶,如果說,晏子是逐子嘴裏那個神秘莫測的司主,那麽,他為什麽要刻意接近她?如果真是他因為怕被人叫破,而讓人弄死了那幾個女人,為什麽又會有活口漏網?另外,子漪也看到了,他們怎麽沒有處理掉她?

會不會是另有黑手在背後意圖嫁禍?

如果是,那麽,對方是想嫁禍給“慕傾城”,從而禍及鎮南王府?還是想嫁禍給“晏之”?這嫁禍之人,到底是與鎮南王府有仇,還是和“晏之”有過結?

金淩咬着唇細思量,将美麗慧黠的大眼睛眯成一條危險的線條,無數疑團在心裏亂竄,她一再自我反省: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撞進了什麽不該撞進的麻煩裏面去了?那個“晏之”救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個不見任何生人的男子,一個如雪花般清涼冷靜的男子,一個淡淡若秋風的男子,幾乎是完美無瑕的,給她的感覺是如此的親切,如此的讓人喜歡,如此的見了一次便想見第二次……

他若大有來歷,她不稀奇,他若真懷着狼子野心,她卻會很難過——真的會很難過。

“阿大,調頭,折回去,我要去見他!”

“是!”

馬車外,是阿大在趕車,他一邊慢慢趕着馬車,一邊聽着他們說話,此刻,聽到主子命令,立即應了一聲,慢慢的調頭,重新往回趕,跟在車後的阿二阿三一時不明就理,愣了一下後,皆跟着調轉了馬頭。

不一會兒,回到了靜館大門前,金淩跳下馬車,擡頭望去,整長福街,喜氣洋洋,一片熱鬧,獨獨這靜館,除了門前挂着喜慶的燈籠外,便是一片冷清,果然是名副其實的“靜”館。

戴上門紗,踏下馬車,金淩舉目對着這一座靜似被人遺忘的別致館府,細細打量了一番,才徐步上去,執着門環敲了三下,很斯文的敲罷門,手才放下,一個黑袍男子來開門,探出頭來,臉上挂着戒備之色,等看到是這位剛剛離去的姑娘時,愣了愣,問:

“小姐怎麽又回來了?”

說着,将門開直,态度變的極為恭敬。

金淩點點頭,往裏面瞟,卻見直通正廳的寬闊通道上,一片整整齊齊,沒了剛才那滿地狼藉,已收藏的幹幹淨淨:“我找你家公子還有點事說!麻煩通傳一下!”

“這!”

黑袍男子露出了為難之色,一頓後,才道:“只怕見不了了……小姐前腳走,我家公子後腳就離開了……連龍少主也沒見到我家公子的面……小姐這是有急事嗎?”

“離開?去哪了?”

金淩疑惑的問。

黑衣男子呵一笑,說:“公子去哪怎會與我們這些底下人說……”

“那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公子沒說!”

金淩不覺皺起秀眉。

“算了,那我過幾天再來找他!”

轉身離開,黑衣男子帶着笑在身後恭送:“姑娘慢走!”

馬車邊上,子漪捂着肩頭跨了下來,聽到他們的對話,臉上也露出了奇疑之色。

金淩默默的鑽進馬車,閉了眼,倚着車壁不再說話,思緒一片亂哄哄,找不着頭緒,在這一切亂如麻的事件裏,她尋不出規律。

但她知道,桃林這場“奇遇”,并非是“奇遇”,她也無法猜不出晏之懷的到底是什麽居心。

唇角勾勾,似笑非笑。

他的表情,在眼前掠過。

從昨日到今日,一切如夢如幻,曾有過欣喜,有過奇妙的心動、異樣的面紅耳熱,以及歡聲笑眸,驀然回首,卻發現,原來這只是一場刻意營造的鏡花水月。待到夢醒,才覺得那些反常情緒,是何等的可笑。

她自問,自己這是怎麽了?

怎突然變的如此的患得患失?

那個晏之是什麽來歷,與自己有什麽關系?

她何必去關心,又何去在意?

這世上,唯一值得她在意的就只有燕熙,其他人,其他事,與她何幹?

待續!

明争暗鬥——亂心扉

更新時間:2012-4-6 2:10:34 本章字數:8307

一.

馬車慢慢的走着。

途中,逐子下了馬車,金淩令他帶着阿二阿三去各自打探消息,并且要密切留心龍奕的一舉一動。

她總覺得這家夥好像在試探着什麽——找到了她,卻沒有第一時間闖進靜館來“救”她,而是通知阿大他們來鬧事,自己則坐壁上觀,為什麽?

是想借機摸青城公子的底,想知道“慕傾城”和青子漪在青城公子心裏的份量,還是他另有什麽其他不可告人的居心?

不知過了多久,金淩睜開了眼,看到青子漪靜靜的坐着,悶頭想着什麽事,漂亮的臉孔上露着少見的憂色。

“幹嘛呢?眉頭都皺成老太婆了?”

金淩點點她成“川”字的眉心,撇掉心事,關心的問:“傷口很疼嗎?一臉痛苦的樣子!”

“小姐……”

子漪回神,搖搖頭,表示不疼,又摸摸被觸的地方,才輕叫了一聲,說道:“傷口并不疼……我只是覺得事情怎麽越來越亂了……”

青子漪從不曾經歷過這麽複雜的事情,以前在青樓,做清倌的時候,只需與客人彈彈琴、唱唱曲,或是陪陪酒,日子并不複雜。開苞那天,她原以為這輩子完了,卻正好遇了女扮男裝上門來“尋歡作樂”的小姐,終令她得以保住幹淨之身。而這三年,她們潛居于青館,過的是衣食無憂的日子,從不曾如此提心吊膽過。這番小姐回京城,她和碧柔都歡喜的不得了,小姐想辦什麽事,自也不是她們能多管的。無論小姐做什麽事,她們總會支持的,只是,經過昨天一事,她驀地的有點怕,她怕小姐惹上那些再無法甩掉的麻煩。

“嗯,必是有人想亂中得利吧!”

的确,有些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她原先的計劃。

“那會不會有危險?小姐,我覺得慕傾城的事,你還是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我怕你會被套住出不來,那些個公子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小姐一時好心替慕傾城出氣,固然是出自好心,可要是把自己搭到裏頭就不好了!”

子漪憂心忡忡的将頭倚到了小姐肩上。

金淩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可她素來無所畏懼的,兵來可将擋,水來便土淹,靜觀其變,而後見縫插針,迷團再多,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這個時候想要抽身,不是她的作風。

“沒事的……我能應付,不過,子漪,你記住明白,在別人面前,別提你瞧見過煞龍七星陣這事……”

她低聲叮咛着,素手輕輕揉揉她那柔軟的發。

“嗯!”

子漪點點頭,眉心的擔憂,并沒有因此而消散。

金淩斜眼睨了一會兒,笑了笑,拍拍青子漪蒼白的小臉:“好了好了,別擔心了,再給我一段時間,到時傾城醒過來了,我們就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我保證以後再不會去管閑事……”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也不想把你牽扯在裏面……你和碧柔啊,需要安安穩穩過日子……”

而這鍄京啊,只怕很快就要不安穩了,得趁早抽身!”

子漪這才露出笑容。

是的,金淩已決定,待把公子府的事情調查明白了,把傾城救醒了,把身份還給她,就帶着子漪和碧柔離開西秦國,她打算去給她們尋個好人家嫁了,若實在遇不到,就帶着她們一起回家另作安排——

今年過年前,如果再找不到燕熙,她準備回去了。來龍蒼已是第四個年頭,她不能在這麽耗下去。父親已經漸漸老去,日夜思念着的她這顆掌上明珠回歸,她不可以再任性的在外胡鬧了。

離開九華時,她曾給父親留下信,最多四年,她便歸去。無論找不找得到,四年時間,是她向父親争取的最後的期限——四年後,若依舊沒有結果,她會聽從父親的意願,大婚,生嗣,從此承歡于父親膝下,努力學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擔起自己應該擔當的一切,以造福九華百姓。

“小姐,你還要進公子府嗎?”

青子漪知道小姐的目标一直是公子府,攬上慕傾城的事,皆在計劃之外。

“嗯!”

金淩點點頭:“這兩天裏,我就想法子回去……到時,我讓慕傾城消失幾天。”

“哦!”

青子漪應了一聲,思忖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問:“小姐的哥哥,當真流落在公子府?”

其實,她想問的是那人真的只是哥哥而已麽——小姐說過,她是來找未婚夫的。

“不是哥哥……”

“……”

“子漪,燕熙就是我的未婚夫!”

金淩明白她想問什麽,溫一笑,柔聲低答,滿足了她的好奇心,也第一次跟外人提及這件事:

“那個人是我自小立志要嫁他為妻的人兒……離家萬裏,奔波異鄉,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走南闖北只為了尋他,到如今,種種跡向表明他極有可能藏身于公子府內,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公子布着天羅地網,我也必定要去闖一闖的!我知道你擔憂我。子漪,不必勸我的,我思念了他足足十三年,無論什麽力量都無法阻止我冒這次險!”

語氣是如此的堅決。

青子漪驚怔着,但為了小姐眼底的柔軟之色——毒癬人皮底下,小姐生着傾城之姿,文武雙全,袖藏乾坤,這樣的女子,可堪為古今奇談,一般的男子自難入其眼,便是像龍奕、晉王這等俊傑之才,都不曾令小姐動的心思,她心下甚是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男子,令小姐心甘情願以他為夫,并萬裏尋訪,矢志相許。

她久久不成語,十三年的思念,那是怎麽一份情感——想小姐而今二十有一,十三年前,她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罷了,是怎樣一份青梅竹馬之情,令她如此刻骨銘心惦記至今?

“小姐便這麽愛他嗎?”

青子漪有點疑惑,想自己兒時,也曾有過兩小無猜的玩伴,離別多年後,歷經人世恣睢辛苦,早淡寡了當年的記憶,如今她默默喜歡的是另有其人。

金淩一楞,靜默不語。

何為愛?.

其實,她并不太懂——兒時的喜歡,只是一種依戀,一種習慣,那時太小,根本不懂什麽是愛!

十三年來,她固守心扉,一心認定了兒時的他才配做自己的夫君,便不曾讓任何人進駐過自己的心裏。

她就是這樣一個固執的人,卻從不曾深探,這是不是愛?

“小姐,你與他分開了十幾年,小的時候,你會喜歡他,長大後,又這麽多年不見,你确定你會一如既往的喜歡嗎?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喜歡一個男人,而不是以一個妹妹的身份喜歡身邊一個親人一樣的哥哥。你這麽辛苦的找他,尋的只是當年的記憶,要是人真被你找到了,彼此心情已不再,也許,他另外有了意中人,也許,你見到他,卻發現自己喜歡不起來了怎麽辦……”

“不可能!”

金淩又急又促又響又亮的打斷,莫名的就露了幾分心虛。

她的心裏從來不曾這麽假定過,可為什麽在子漪如此假定的時候,她的眼前會閃過晏之那清涼的眼神,以及那彎彎勾起的唇角。

“熙哥哥不會變心,我也不會!”

青子漪張了張嘴,本想說:無所謂變心不變心,小時候的情誼,那算不得是男女之情。

最終,她并沒有說——小姐雖然足智多謀,但于男女之事,卻是一張白紙。

她突然很擔心,小姐執着了這麽多年,要是最後發現所追尋的人,并非自己心頭所愛,又或者,那人就如自己所說,已另外娶妻生子,到時,小姐将情何以堪?

掀開車簾,陽光射了進來,金淩眯了一下眸子,努力甩開那張清涼的臉孔,心裏一再的告戒自己,那個人,只是人生一個過客,即便投緣又如何,對于一個來歷不明、居心叵測的人,根本無需挂念。

至于所謂的喜歡或者不許多,愛或是不愛,現在何必想的那麽早。她深信,只要那人是燕熙,她一定還能如以前那般喜歡他,他必也如此!

而當務之急,就是盡快回去公子府!

想到公子府,金淩想的便是那個現在還落在龍奕手上的東方若歆,以及九公子刻意找龍奕要人的情景——前天的戲碼老是在眼前浮現,一遍又一遍,九公子那冰冷的凝睇,是什麽意思?那一眸,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既然九公子刻意和鎮南王府疏遠了這麽多年,為何又會在昨日冒冒然上門,當真是為了索要東方若歆?

這理由,顯得很不充足,可若是因為發現了她就是那夜的闖入者,他也沒必要上門來看診——

這個九無擎,到底懷的是什麽心思啊?

她的心,莫名生亂!

****

金淩前腳才踏進鎮南王府大門,東方軻聞報後急匆匆就趕了過來,身上穿着朝服,剛硬的臉孔盡是疲憊之色,顯然是一宿未得睡了,看到“慕傾城”,那緊鎖的濃眉稍稍舒展了一下。

他身後,慕傾城的嫡舅母,庶舅母,穿金戴銀的跟在其後,幾個待字閨中的表妹,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緊跟不舍,一個個花枝招展的,看到她安然歸來,一身嫣霞雪錦裙,青紗掩面,靜靜如枝上之桃花,重現在鎮南王府的庭院內,皆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瞪着她,好像都很不高興。

也不知是誰咕嘀了一聲:“老天還真不長眼,都以為這番定是死了,居然又活着回來了……啧啧啧,足足一天一夜,只怕身子早已不幹淨了……這下,我看那些有頭有臉的公子爺還有誰肯要她?”

大有吃不到萄葡直喊萄葡酸的味兒。

金淩随意瞄了一眼,瞧見是府裏最小的七小姐挽着五小姐,很不屑的投來鄙夷之色。在她們眼裏,慕傾城一無是處,根本比不上她們的花容月貌,卻比她們有本事招萊諸公子的側目——這些小心眼的姑娘,正是思春之齡,誰樂意被一個“又老又醜”的女子比下去,巴不得她死掉,或是毀了名潔,如此才可解了她們心頭之氣吧!

東方軻聽到耳裏,臉孔頓時一沉,猛的回頭,盯着那個嘴毒的小姑娘厲叱一聲:“孽障,怎麽說話的?居然敢如此咒你表姐?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偏學壞的,管家,将七小姐押到祠堂反省去,若抄不完十卷佛經,別給我出來!”

七小姐小臉孔一白,哭鬧着喊了幾聲:“爹爹偏心,什麽都向着這個禍害……也不想想,我們鎮南王府如今因為這個不幹不淨的女人,亂成什麽樣子了……爹……”

哭聲漸遠,府中的侍衛上前将人押了下去。

“你們給我聽着,以後要是誰還敢惡待慕丫頭,家法處置!”

東方軻冷冷盯着身後一堆女人,一字一頓的放出話來,表情極為危險。

鎮南王妃臉色悶悶的看了一眼,幾個庶夫人,神情各異,以前,這些人仗着鎮南王常年不在家,常常欺負慕傾城。

當下,不再理會她們,急步走近金淩。

“傾城,怎麽樣怎麽樣?沒事吧?剛剛得到消息,說你昨兒在桃園受了驚吓,被人救了去,他們的人來報過信。那個報信的人極怪,見不到我,恁是不肯說,直道非得見了我才能禀告。杵在門口一直候着。我下朝回來,在府門口遇上了,方知道你安然無恙……正想帶人去接你回來……”

東方軻扶着金淩那雙纖薄的香肩,重重噓了一口氣,昨夜裏,東方軻徹夜未眠,整個鎮南王府鬧的那是雞飛蛋打。

金淩欠了欠身,甩開剛才的那些浮躁的情緒,努力扮好現下這個角色:“傾城不孝,害舅父擔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其他無關緊要!”

舅甥倆一起往裏而去,将鎮南王妃一幹人丢在身後,子漪和阿大跟在其後,看到那個鎮南王妃臉色極為難看的扭着手上的帕子。

過道上,不少花木折損的厲害。

“舅舅,府中發生過什麽事?”

東方軻沖花壇內瞄了瞄,冬青叢被踩壞了一大片一大片,點頭:

“嗯,有人來鬧過事兒。昨日是,福寺死了人,是龍族裏的人,傍晚時候龍域長公主龍卉帶人來非要尋你抵命……她一口認定你與那些人的死有關……在府上和家丁出了沖突,傾城,昨兒個,你可能與見過她們……”.

“見過……并且還打過一場!”

東方軻臉色微微一變,頓住了步子:“你在別人跟前露過功夫了……”

慕傾城也曾習過武,東方雪教的。東方雪曾說告訴慕傾城,功夫不可外洩,否則會有殺身之禍。

這件事,東方軻是知道的,雖然,他并不太明白妹妹為什麽這麽做。

“嗯!”

“傷到哪沒有?”

東方軻關切的問,發現傾城身上穿的并不是昨天的衣裳。

“我沒受傷。倒是子漪姑娘受了她們一劍。我中了迷魂咒,是靜館的晏之公子救的我!”

“哦!”

無論是靜館這處地方,還是晏之這個人,東方軻都沒有聽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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