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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來提點他。一番喂招,這少年使的是蠻力,她用的是巧勁,明明她贏了他,可姑父卻贊他說:“不錯不錯,是個學武的奇葩,若自小就練,必然武冠龍蒼,可惜入門遲了一些,不過,只要勤學苦練,也許還能追上去……小夥子,加油!”.

姑丈是很少誇人的,他那大将軍眼光,看人一直很苛利,極個別才入得了他的眼,可見這少年的确是個不凡的。

臨別,她問他名字。

他神情頗為戒備,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姓駝,無名,排行老八……因戰亂,家人失散了……”

第二次見到這個駝八,是蓬城王的夜宴上。

她和姑丈走散,保護她的兩個侍衛被殺,她漂亮的就天仙似的相貌遭人觑觎,被人當作禮物在夜宴上送給了荻國的炎王。

那炎王生性最愛娈童,一見到她,驚為天人,當場就輕薄于她,直捏她的小臉,口口聲聲說要收她做小夫人,那年,她才八歲罷了,聽得這種可笑的事,她沒忍住,一番破口大罵。

可是她越是不馴,那個變态的炎王越是有興趣,竟讓人将她送去了他的寝房。

這一夜,是這個駝八趁着夜宴未散,偷偷潛進炎王下榻的寝院,将她救了出去。可沒等出蓬城王府邸,他們就被發現,他拼命掩護她逃,說不必管他——

憑着早年習的不太入流的輕功,她逃脫了,而他被抓了起來,一頓鞭子打的他死去活來,當晚被人擡回了他的小茅屋,任由他自生自滅,也不給他治一下傷。

她找不到姑丈,實在無處可去,第二天又饑又渴,又挂念這個小八,就偷偷去了那座小茅屋,才發現他被鞭打的渾身沒一塊好肉,正在發高燒……

****

拉回思緒,金淩悶悶的看着眼前這張燒的通紅的臉孔,終于明白那回子他放走了炎王看中的人後,為什麽沒有被立即處死:原來他是質子——駝八者,拓跋也,他是西秦新帝之子,憑着這層身份,若随意處死了,西秦帝跟前不好交代,所以,就狠狠賞了一頓打——可那頓打差點就要了他的性命。

金淩輕輕一嘆,捏捏眉頭,這是怎樣一份緣份——十三年不見,昔年的救命恩人,轉眼成了令她最最讨厭的人。

撫了撫他發燙的額頭,虛力的喃呢了一聲:“等着,給你去找幾棵藥草……”

撐起虛軟的身子,她強自提神,往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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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陽光溫潤,天早已放晴,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絲絲縷縷的透過潮膩的衣裳,給了冰冷的身子幾絲暖意,冷暖交加之下,身子冷不伶仃打了幾個激靈,“阿嚏阿嚏”了幾下,她這才記起自己的忘了給自己把衣服烤幹——昨夜,她只顧上照看拓跋弘,給他吸毒,解毒,為他烤衣服,獨獨忘了照顧好自己。

金淩不由得苦笑,之前嫌棄他,現在卻在拼命救他,老天真愛跟她開玩笑!

記憶中的小八,是個心思正直良善的少年,只是戒心很重——這也不能備他,一出生就做了質子,自小仰人鼻息,難免心思重。

這樣一個自幼受盡欺負的少年,一旦重權在握,想要問鼎帝位,以一雪當年之恥,也是很正常的,把女人看輕了使喚,也是正常的。

事實上,在這龍蒼地面上,能有幾人能把女子當寶貝看的,男人都是這樣子——可是欺了傾城妹妹就不成,她看不下去……

這裏是山谷,她思緒擾擾的四下尋着自己想要的藥草,來到昨夜丢下來的位置,擡頭看,挺高,煙氣萦繞,一眼看不到尺頭,摔不死,是幸事,也許,也意味着會有後福。

這福氣,到底是她帶給拓跋弘的,還是拓跋弘帶給她的?

誰知道!

踩着高高低低的山石,有點腳下發虛,頭,是暈沉沉,她知道自己的狀況其實也不太好,現在,她能做的是等人來救——肯定會有人來救,希望來的是西秦帝的人。

因為,她不希望拓跋弘死,那孩子小時候太苦,但願西秦帝可以看在他是他兒子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若來的是九無擎的人,那麽她昨夜那番辛苦算是白費了,他必定不能活着離開這裏。但随即,她又一想,這兩個人,肯定是不可能并存的……拓跋弘若能好好的活着,這九無擎必然沒好日子過,九無擎完了,就意味着拓跋曦也會跟着完蛋——

哎呀呀,為什麽他們就不能共存呢?

金淩扒了扒長長垂下的絲發,發已幹,如流水般貼服在身上,額頭上一陣陣生出火辣辣的疼來——

怎麽辦?

不管是拓跋弘,還是拓跋曦,她都不希望他們出事……如果死的是九無擎,她會拍手稱快,若不是他,不會死那麽多人。

又轉了山谷轉一圈,終于在一處斜坡上看到了自己要的藥草,綠嫩嫩的藏在斜挑起來的山石下。

她甩掉一切雜念,想爬上去——人太虛,已使不出輕功跳上去,明明不算太高,只要爬個十來步就夠得着了,可是腿腳在拼命的發抖,軟極了,提不出半分勁兒,她很努力抓着嶙峋突起的山石,往上攀去,幾乎要夠着了,腳下的支點忽松動,她“呀”了一聲,身子止不住的往下滑了下去,心下準備着再跌一個眼冒金星。

咦,不疼!

睜開眼時,着地了,可一點也不疼!

腰際有一雙手牢牢的箍住了她,漂亮的杏黃色映進眼底,她的鼻子突然一酸,繃緊的心弦松了下來,身子越來越沉,累了一整夜,終于可以喘口氣,她放任自己由他緊緊抱着,幹澀的嘴裏發出一記輕輕的嘆息,是欣喜的:

“虎頭,你真是我的救星,來的正是時候……真好,真的太好了……”

在這種脆弱的時刻,他是她搜遍記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逐子被抓,三煞不知道她出了意外,她想不出誰還能給她一份極度渴望的安全,結果,他果然來了!

下一刻,龍奕又急切又關切的臉孔映進她的視線,他的臉孔滿是疲憊之色,對上她臘白死氣的精致小臉時,呆了一呆,随即騰騰怒氣冒了上來,咬牙切齒的吼道:“都傷成這副鬼模樣了,還爬這麽高做什麽?死丫頭,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柔軟的陽光照在她幾近透明的臉孔上,她唇角微翹,虛弱的勾成一朵絕美的笑弧:.

“別擔心,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虎頭,幫我救人,小八——不,是拓跋弘在山洞,燒的厲害……救他……”

燒的厲害的豈止是拓跋弘,她自己燙的就像一個火爐,以至于沒能再多說幾句,就昏沉了過去。

待續!

風雲會——得利的是誰?

更新時間:2012-5-5 0:16:24 本章字數:7061

等到拓跋弘退燒,那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

重新活過來的拓跋弘,看到安青,第一句話是:“那個姑娘呢?”

線條剛硬的寝房裏,安青看到主子醒過來,自是驚喜交加的,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想問主子感覺如何,待聽到這話,他楞了,茫然的問:“什麽姑娘?”

見主子想爬起來,他忙上去扶。

“救我的姑娘啊!廓”

聲音是又沙又啞,沒了平時的精神勁兒。

拓跋弘靠坐着,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在什麽地方,但是,他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那驚豔的一幕……

“沒有姑娘啊……爺是龍少主的人送回來的!傑”

“龍奕?”

身上很疼,他翹着嘴角,嘶了幾下,眉頭都皺緊了,他不是沒受過傷,可從沒有疼得這麽厲害過……可見這番傷的真是很厲害。

“是!”

安青點頭,低聲說:“幸好是龍奕,若是被公子府搶了先機,指不定要如何加害主子……現外頭都說九公子冒着被炸的危險,想救主子,但還是遲了一步——哼,就算因此受了傷又如何?以屬下看來,九無擎根本就是在做戲。這人倒是真的狠得下心,故意讓自己傷的那般重,一出苦肉計演的就像是真的一般……”

拓跋又皺了皺眉。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也不知外頭現在是怎樣一個形勢,關于安青的說法,他也沒法判斷,此時此刻,他唯一關心的是那個拉着自己一起跳崖的“女子”現在在哪裏——

那個穿着公子府的侍衛服、極為面生的侍士,如此貼身相随于九公子身側,想必是他的心腹,但“他”竟然是個女子,而且居然舍生忘死的救他,為什麽?

拓跋弘低頭看自己的身子,沒有穿單衣,身子被紗布包的很嚴實,他的身上多處被帶毒暗器打中刺傷,若不是“她”,他必然已經死了——他還曾聽到她急聲叫他“小八”。

小八?

這個名字,除了當年那個小丫頭,誰還會這麽稱呼于他?

那時候,身為質子,為了保命,他裝了十幾年二楞子,“不識大字”,“有勇無謀”,一身蠻力,所有認得他的人,從來不會叫他的全名,而是叫他木頭人。

“先別跟我說這些……安青,我問你,我昏了多久……”

拓跋弘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話。

安青疑惑的瞅一眼:“三天!”

拓跋弘一怔,轉而又問:“龍奕救了我,可曾另外救了別人?那天落崖的,不止我一人……那個人呢!”

“爺是說公子府的那個侍衛嗎?那個侍衛是不是想加害主子,故意拉着主子跳的?”

也無怪乎安青會這麽想,主子一查來就那人行蹤,他自然會往這個方向想,公子府的人能安什麽好心?

拓跋弘真的很想揍他一頓,這人不幹幹脆脆回答,怎麽盡是反問,他沒好氣的瞪去一眼,有點不耐煩:“你直接說那人怎麽樣了?”

“呃,死了!”

放屁!

怎麽可能會死了呢!

他不由得怪笑:“怎會死?”

“摔死了啊!聽說摔的腦漿迸裂,很慘……”

拓跋弘哼了一聲,如果他不曾清醒過,也許他會相信這樣一個事實,但事實上呢,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她還活着,是誰讓她就此死了?

龍奕還是九無擎?

還有,為什麽第一個找到他們的是龍奕?

這個人為什麽這麽熱衷的來找他?

他再度陷入思量。

床榻前,安青又念念叨叨了幾句,而後出去讓人準備膳食和湯藥,回來後又細細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拓跋弘這才知道九無擎據說為了救他和拓跋曦,曾“舍命相救”,被炸飛的石頭砸傷了頭,昏了一天一夜。

至于東林裏的伏兵,死的死,逃的逃,勉強抓到幾個活口,都在第一時間服了毒,除了在東林的林子裏挖到了幾顆“地雷”,其他完全沒有線索。

“地雷……”

他喃喃的重複着這兩個陌生的字眼,只見過圖文并茂的描述,卻從不曾真正見識過那玩意——那是東邊來的的最新發明,侯璬曾是這般禀奏父皇的。

這一番他算是嘗到了它的強大力量。

“除了侯璬,好像沒有人真正見識過那東西吧!”

“是!所以,皇上異常震怒,把這人給收監了!”

說起這事,安青眉頭直擰,侯璬和晉王走的頗近,皇上二話沒說收監侯璬,這不是好現象:“而且,常王殿下被炸死了……”

拓跋弘一楞,随即沉默。

祈福大會期間,他擔負着維護整個大會的治安的大任,這段時間裏,京畿地方的兵卒任憑他調遣,另外,父皇派了常王下來協助與他——當初父皇原本指派的是九無擎,很不湊巧,那番他的身子出了狀況,卧床不醒,這才改派了常王——

當然,這種派任自然是有深意的,而東林這地方,最近都是由常王整治的地區。

現如今,祈福大會出現大亂,常王負責的地面出現大批刺客,同時又出現大量地雷,最終,死了常王,傷了晉王,案子的一切線索又神秘掐斷,這意味着什麽?

自是有人在背後導演了這一場戲!

鹬蚌相争,必有漁夫得利,那麽,這件案子,最終得利的是誰?

拓跋弘白紙似的臉孔沒有一點表情,思緒轉的飛快。

會是九無擎嗎?

安青剛剛有說九無擎也受傷了。

“九無擎傷的怎樣?”

“聽說挺嚴重,流了很多血,衆人禦醫在公子府守了一天一夜才回來——今兒個屬下曾聽毓王提過說,禦醫叮囑他這段日子最好別亂動,他那雙腿,那天走了太多路,又被石頭砸到了,膝蓋骨有斷裂的跡向,要是不好好養着,這輩子有可能再不能站起來……七殿下一直守在那邊直到昨天早上九無擎醒了過來才離開。不過,這事,是真是假,現在很難定論……”

這倒是一個讓人頗感意外的消息,憑直覺,那天發生的事與九無擎是脫不了幹系的,但為什麽結果會是這樣?

九無擎也會身受重傷?真的是苦肉計嗎?.

他會拼命來救,自是為了拓跋曦,如果拓跋曦不曾出現在東林,他還會那般拼命一切的來闖進殺機四伏的東林嗎?

肯定不會。

看來,自己之所以可以逃過一劫,是沾了拓跋曦的光。

“安青……”

他把頭靠在床圍上。

“在!”

“天盤和聖珠都失蹤了,沒有下落吧!”

“是!”

“現在誰在負責調查這件事!”

“梁王和刑部兩位大人!”

“荻、雲兩國和龍域有什麽反應?”

“他們聯合一氣,給了一個期限,若西秦國不能在一個月內把這個案子破了,歸還聖珠,他們将一起發兵攻打西秦國……”

要真是這樣,西秦國危矣。

拓跋弘将眉心蹙成了川字。

“龍奕可有什麽異樣的舉動?”

“有件事,說來奇怪——”

安青遲疑了一下,說:“這幾天,龍奕一直住在回春堂,程三娘好像在細心照看一個女人,據說是龍奕帶過去的!”

拓跋弘聽着,眼頓露精光,心肝莫名一顫,急叫道:“什麽女人?”

“查不出來歷!突然間冒出來的!”

主子的表情有點異常的激動,看得安青不覺一呆。

“立即派人去把這個女人的底細查看明白……”

拓跋弘露出驚喜之色,急切的下令。

“是!”

“快去!”

拓跋弘急不可耐的将人趕了下去。

待門關上後,他坐在那裏呆呆的發傻……

腦海裏,一張傾城絕代的臉孔一閃而來,一對迷人的小酒窩是那般的奪人眼球……

是小淩子嗎?

是當年那個丫頭嗎?

****

吃過藥,拓跋弘再度沉沉睡了過去,睡夢裏,那一幕幕血光四濺的境頭一遍遍的在大腦裏反複的閃現——

逢林莫入,這是兵家之談。

但他還是仗着人多勢重潛了進去——一時求勝心切,導致兵敗如山倒。

誰能想到追到林子深處,迎接他們的是一片狂轟狂炸。

當四周開始爆響,當身邊帶着的人在眼前一個個支離破碎,當黑沉沉的夜被一團團耀眼燦燦的大火點亮,當他被一股爆炸的沖力彈飛,他除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再也不敢動一下……

對,拓跋弘不敢動一下,只要一動,就會有引發另一波強大的爆炸,這是一種連鎖反應。

他趴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帶來的人,在沖過來想保護自己的時候,腳底是踢到了什麽,走一步,整個身子就四分五裂——這種可怕的死亡,讓人心驚膽寒。

“都站在原地別動!”

拓跋弘看出了其中的玄機,機擎的大喝提醒。

這辦法好使,連爆聲漸止!

他才在心裏松下一口氣,引君入甕的那些人,哪肯就此罷手,一***“火”箭自暗處射過來,爆炸聲再度響起……

狂蹿的侍衛踩動了越來越多的機關,林子裏的火勢呼拉呼拉強勁起來……情況越來越可怖……

拓跋弘明白,這是有人想致他于死地。

會是誰?

這東林附近最近一直由常王在管治……

是他想借刀殺手?

又或則這一切全是九無擎的詭計?

“爺……”

安南滿臉血水的逼近,他在這個侍衛的臉上看到一種見所未見的恐懼。

“別亂動!趴下……等它炸完了,我們再想辦法……你也受傷了,給,藥,先保藥……”

拓跋弘的身上已多處受傷——埋在地底下的東西,一經引爆,就會有鋒利的細镖彈射出來,可瞬間取人性命,重點是,這些利器都染着巨毒……許多侍衛僥幸不死,卻不幸中了這種镖毒。毒不會令人立即毒發而死,卻能叫人失去反抗的力量。

他一早就感覺到了,所幸身上帶着一些解毒藥,雖不對症,但還是管用的!

附近果然埋伏着大批的刺客,在爆炸止住後,便有一大幫黑衣蒙面客沖了進來,見人便砍,下手毒辣……

衆人忠心耿耿的侍衛沖上來保護拓跋弘欲沖出重圍,他們想往來的路上折回去,卻被遠投而來的“火藥彈”炸的只能往更深的林子裏鑽進去……

劍傷,刀傷,掌傷,滿身是傷,素來自诩功夫了得的他,在短短半個時辰內,被逼進了絕境,在幾乎要死于對方刀下時,拓跋曦帶着人突然從伏兵的背後冒了出來。

他真沒有料到,在生死存亡的這一刻,這個被他視為眼中的釘的七皇弟,會不顧一切的救他,甚至将自己置于了危險之中……

拓跋弘自小凄苦,當質子,做牛做馬,他沒得過半絲溫情;當皇子,父皇冷落,“母妃”疏淡,他沒享過半日舒坦的天倫之樂;當親王,終日算計,提心吊膽,他沒睡過一夜安穩覺——皇室中,人情淡寡,所有的好與壞,全不似表面看到的那般,他早已看破了一切,深刻的明白只有把權力拿捏到手上,才能揚眉吐氣,否則,永遠只能低聲下氣看人臉色。

他待七弟好,全是因為想得父皇重用——他果然利用這份“好心”,給自己得來了機會,而後步步高升,勢不可擋。

沒想到七弟一直記得他的“好”,為了這份“好”,而甘願舍命陪君子,跟他禍福與共,生死而随——他真的是驚到了!

那一刻,他一直在想:如果他不是那個女人的兒子,該有多好——他們會是最好的兄弟!

****

床榻上,拓跋弘的額頭滋滋的在冒汗,睡夢中,深刻在腦海裏的印跡陡然又一轉……

朦朦胧胧中,他聽到有人在不思議的叫道:“小八?你是小八?怎麽可能啊?小八姓駝,排行老八,你是拓跋皇子……等等,等等,駝八?拓跋?你你你,你居然騙我……死小八,枉我們生死相交了一場,你居然拿個假名來唬弄人……”

他被她吵的不行了,想睜眼看,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叫他“小八”,這世上,應該沒有人知道他這個名字了啊——小淩子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很努力的撐開一條眼縫,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一頭烏黑發亮的絲發,不知道是誰,近在咫尺的在他肩頭吸吮着什麽。

看不到那張臉,他不甘心的幹瞪着。不知過了多久,她擡了頭,他看到了一張丹青難畫的精致臉孔,秀致的月眉,微微擰着,露着幾絲關切,明燦燦的黑眸,隐約泛着幾絲閃閃的紫光,幾近透明的白瓷臉孔,不見半分瑕疵,粉粉的嘴角一咪,鵝蛋臉上便漾開了兩個深深的迷人酒窩——.

若出水之芙蓉,洗淨鉛華,去盡雕飾。

猶其這對酒窩,太讓人記憶深刻,那有點眼熟的輪廓,更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

他不由自主的呻吟出聲,喃呢了一句:“小淩子,是你嗎?”

****

夜色如墨,二月初一,沒有星星,也沒有月色,一切是漆黑的,黑到心底,風是冷的,冷到腸子裏。

金淩蜷坐在園子裏,浸在北風裏。

這裏不是回春堂,而是靜館。

已是深夜,她睡不着,鬼使神差就跑來了這裏——不是為了找晏之,只是想靜靜的坐一會兒。

待續!

風雲會——為他而來

她不知道!

在這樣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她做了一件讓自己也摸不着頭腦的事。

這幾天,她住在回春堂,什麽地方也不去,什麽事也不做,就跟三娘說說醫道,談談這些年別後的事,要不就和龍奕叽叽喳喳的吵嘴——外頭的事,她不問,他們不提,甚至都不曾出過回春堂半步。

如今,外面局勢如何,她不想知道——

關于拓跋弘,關于九無擎,關于七殿下,回春堂的人,沒有一個人在她跟前提及,這自然是龍奕交代下去的。

她的任務是睡了吃,吃了睡,把一切煩惱統統抛之腦後,閑了就和龍奕下棋。

第一次下棋,金淩把這個驕傲的家夥殺的是哇哇直叫,也惹得她呵呵呵直笑——其實他的棋下的不錯,人口稱傳的天下第一公子,哪會浪得虛名,棋琴書畫,無一不精,刀槍劍戟,無所不會。會輸與她,無非是生了輕敵之心。

說真的,和龍奕相處是一件愉快的事,只是,心窩窩上,總覺得空落落的——一切表面的歡笑,抵消不得內心隐藏的疼痛。

今日午後,龍奕陪着她在園子裏曬太陽,他眉飛色舞的說着一些趣聞,五湖四海的都有,玄影跑了來,臉色緊張的對他作手勢,他有點掃興,卻還是出去了,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匆匆離開。她也回了房去睡覺,繼續當無憂無慮的小豬,由着別人養着,沒心沒肺的過日子,在暗處舔着自己的傷。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一些事,收起笑容心頭的難受,并沒有減輕半分,面對龍奕,思念成災,念的那個人,茫茫人海不見,成了心頭不能觸及的疼痛,何況自己曾經歷了那樣一場混亂的劫數……

這番沒有回去公子府,原以為九無擎會急巴巴的尋來,畢竟她知道事情的一切始末,如果橫下心,将他揭發了,他就徹底完蛋——他居然這麽能沉得住氣,擺明了是咬定她不會出賣他。

可他憑什麽這麽篤定?

他毀了她的清白,她有足夠的理由将他置于死地的。

無解。

而此刻,會來靜館,也許是漫無目的的,想尋一份慰藉。

也許不是。

夜風,是如此的寒冷,金淩不自覺的攏了攏系在身上的鬥蓬。坐在冰冷的石椅上,即便披着厚厚狐裘,也能感覺到椅子上那透出來的絲絲寒意,沁入骨髓。

她打了一個哈欠,枕在石桌上,纖纖素指,碰着結冰似的桌案,冷的手指疼,鼻息間,有淡淡的花香,萦繞不散,勾着人的魂魄。

噔噔噔,園子內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什麽人?敢夜闖靜館!”

一只只風雨燈亮了起來,将四周這片在夜色中靜靜開着的花苞,照的雪亮。

****

來了七八個高頭大馬的家院,一個個手執铮亮铮亮的鋼刀,将靜靜坐在公子爺園子裏的神秘闖入者圍了起來。一雙雙利目直直的盯着那個披着銀白裘衣的女子。

那女子,就那樣懶懶的倚在石桌上,一頭秀發挽着,随意插着一支玉簪,看不到臉,一條雪色的羅巾輕掩,幾縷垂落的青絲在冷落的夜風中亂舞……

一個闖入者,堂而皇之的翻牆跑進別人的園子,毫不驚慌失措,似乎将這裏當作了自己的家。

“我路過,過來随便來坐坐……別緊張,我一不偷二不搶,就覺得這裏的花很漂亮,借個地方眯一下,你們随意,別來擾,我有點小困……坐一會就走,礙不到你們事的……”

含糊而脆嫩的聲音,雜糅着能令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的慵懶,在這樣一個寒冷而肅殺的天地內,一層層的漾開,不意經間流瀉的嬌媚之色,當真能把人的骨頭一骨腦兒全部酥掉。

****

劍奴嘴角直抽,心下覺得不可思議:這女子怎如此嚣張?

不過,她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不驚動一兵一卒的跑進來,本身的确有嚣張的資本——他甚為驚訝,要練就怎樣的絕世輕功,才能進到這裏來?若不是小右他們來巡邏,他們根本就沒發現園中來了不速之客。

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候,任何疏忽都是致命的。

“姑娘藝高膽大,倒是好本事……可這地兒不是你家園子,姑娘想要眯一會兒,就該回自己的的閨閣……”

劍奴将劍扛在肩上,目光骨碌骨碌在打轉。

來的自然是個非凡之人。

****

這聲音,金淩自然是認得的,劍奴嘛,那個模仿晏之有模有樣的随從。

晏之,晏之!

她在心裏念了幾句,這名字,給人幾分歡喜,幾分

惱。

那日,将密笈還回,便是想和這個身份不明的人劃清界限,為什麽心裏還會念念不忘他?

誰知道!

她有些郁悶,閉着眼,喃喃的道:

“小氣……趕什麽趕……真是的,讓我坐一會兒,又不會少你一塊肉——今兒我若走了,以後就不會再來……一定不會……”

四周突然靜止了一下,有點異樣,呼呼刮的風裏,傳來了一個顯的有點急促的喘息聲,就好像剛剛從什麽地方急跑來的一般。

“主子……您,您怎麽……”

劍奴驚呼了半句,沒呼完。

睜開惺忪的眸,有點刺眼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俊美的臉孔,溫文,爾雅,清涼的眸,露出幾分狂野的,白袍飄飄,隔桌站着,一只手捏着拳頭,輕輕的捂着嘴唇,似要咳,最終并沒有咳出來,風雨燈亮堂的光線,照的他的膚色異樣的清亮。

看到這個人,金淩才明白,自己是為了什麽而來的。

因為他!

還是因為他!

“咦,原來你在……”

金淩瞟了一眼那已經亮起的小樓,面紗底下唇角一彎:“進來時,靜悄悄,以為你不在,不好意,擾人清夢了……嗯,你繼續睡去,我回了……其實,我不該過來的……”

沒有管住自己的腳,是她的錯的。

她站了起來,妙曼的身子,婷婷玉立,落落大方的接受着所有人的注意。身上的裘衣,極盡奢華的彰顯着她的身份——龍域天脈山上的銀狐貂皮制的鬥蓬,天下第一繡娘手工編成的蠶絲銀帶系了一只漂亮的蝴蝶結,頭上的玉簪猶能盈盈發光,耳上的墜子更是光華四射,一件件盡是上等的物件兒,

金淩側目看了這個男子一眼,轉身要走,在與他交身而過時,一只比她還冰涼的手,伸進鬥蓬,牢牢抓住了她。

那陣清涼令她心頭一顫,皺着秀眉,正想将他甩掉,他已拉起她,往自己的的小樓而去,隔了幾步遠,侍僮小豐愣愣的站在那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她竟由着他拉着自己去了。

****

劍奴沉下了臉,他知道來的是誰了——是那個令公子魂牽夢萦的女人,三天前,就是這個女人,救了公子的死對頭,将公子的滿盤籌謀付之東流。

這麽晚了,她來這裏做什麽?

這麽晚了,公子怎麽會知道她來了靜館,還為此,急匆匆自公子府往這裏趕?

這麽晚了,是誰通知了公子?

他目光四射,挑着一盞風雨燈,高高揚起,如豹子似的目光窺視,轉過一圈,看到小池對面時,發現有個高高的人影在動,遙遙的,正看着這裏。

他讓家院們撤下,提着燈,大跨步的往那邊走去。

“七爺,是你通知公子的?”

那人輕輕“嗯”了一聲。

劍奴有些火大,質問道:“為什麽?那女人壞了公子這麽大的事,你怎還讓公子來見他?這個女人,根本就是禍水!”

語氣自是忿忿不平的。

那人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睇着遠處小樓上映出來的美麗剪影。

****

進門,關門,一陣暖暖的滋味通體遍生,屋裏生着暖爐,暖透了心弦。

她想把手抽回來,她與他畢竟不熟。

他不放,輕輕一拉,将蒲柳似的身子拉入了懷,一雙手臂牢牢的将這具帶着滿身寒氣的身子納入自己的羽翼。

行為,是失态的。

金淩一呆,臉孔唰的一下漲紅,心頭砰砰亂跳,就像有無數小鹿在頂撞,一陣異樣的薄荷氣息沖進了鼻子,身子莫名的一顫,一些不好的記憶翻了上來……

“晏之兄,請自重!”

待續!

章節目錄 風雲會——為他而來2

九無擎不理會,只想放任自己感受她完好的存在,以此安撫這幾天的止不住的牽持,止不住的悔不當初,止不住的思念。

昨日清晨醒過來,才知道拓跋弘已被龍奕安然的送回了晉王府,才知道和晉王一起掉下去的那個小侍衛死相慘烈的被送回——自然是個冒牌貨,龍奕煞費周張的将她調了包——這幾天,他對外聲稱自己受了傷,賴在回春堂,懶的動一下,全是因為她。

金淩在回春堂——他知道,但他不知道她傷的怎樣?龍奕的人将回春堂圍着,閑雜人等,不可随便進去,裏面的消息,都被封殺了,東羅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她在裏面。

“要不要把她去弄回來?”

東羅回禀的時候,曾問。

他倚在床上,不說話,想了想,搖頭,低低的說:“讓她在外頭住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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