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辭呈
勞斯萊斯進入別墅大門,秦伯等在門口看見鄭殊和俞斯年一同下車,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笑容,“少爺,俞先生,歡迎回家。”
“人走了嗎?”鄭殊問。
秦伯道:“已經走了。”
久等不見主人回來,聯系方式還被拉黑了,又沒膽子聯系俞斯年,鄭家人自然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也明白了鄭殊是下了決心要讓他們滾蛋。
鄭殊站在二樓樓梯口,笑眯眯地沖俞斯年擺手,“晚安,明天見。”
俞斯年點頭,“晚安。”
第二天是周一,工作日伊始,本該是最沒盼頭也最萎靡的一個早上,沒想到20層的總裁辦員工卻精神抖擻地出現在茶水間,一邊泡茶泡咖啡吃早點,一邊八卦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目光時不時地往周圍瞧瞧,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任何一個走進茶水間的人都知道這裏有情況,于是也不忙着走,一起聽。
“艾瑪姐,我來公司三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咱們董事長收下別人的花,沒扔。”
“是啊,我剛特地在外面瞄了一眼,雖然就一朵最普通最普通的紅玫瑰,不過這可是從咱們茶水間裏拿的花瓶,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昨晚那人是被俞董親自給帶回公司的,來頭不小!”
“回答相當精準!”
“而且放在那麽顯眼的地方,俞董這是準備公開嗎?”
說到這裏,衆人齊刷刷地看向一旁給吐司抹黃油的艾瑪,她手底下最得力的小秘書拿手肘支了她一下,忍不住催促道:“行了,老大,吊了咱們一晚上,就別賣關子了吧,快告訴我們究竟是誰送的?”
“是啊,是啊!”
萬煌朝9晚6,這個時間離工作還有5分鐘,是進入狀态前最後的放松,大家目光灼灼,一點也不想抓耳撓腮地帶着秘密回去工作。
艾瑪咬着自己的早餐,慢條斯理地說:“你們就不會動腦子猜一猜,能随意進公司能有幾個人,俞董是那麽沒有分寸嗎?”
“這麽說是咱們公司的?”忽然旁邊插進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話一出,所有人驀地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球兒似的胖墩站在這群人後面,他一臉富态,眼睛細小,但是放着精光,興致勃勃地看向艾瑪,“誰啊誰啊,咱公司誰上位了?”
艾瑪:“……”
總裁辦員工:“……”
這難道是一件好事嗎?這麽大喇喇地說出來。
艾瑪放下吐司,喝了一口牛奶,然後露出職業且完美的笑容問道:“水總,您怎麽上20層來了?”
這位是萬煌人力資源總監水璧山,人稱水球兒,一臉老好人相,別看眼睛小,一笑起來連縫兒都找不着,但是眼光卻相當毒辣,跟紅外線似的,一瞄你這人就知道行不行。
他是俞斯年上臺後提拔的骨幹之一,專門幹迎來送往的活——網羅天下英才,開除德不配位的蠢材。
“有個兒要盡快跟俞董彙報,但他好像還沒到。”說到這裏,他擠眉弄眼的笑容逐漸朝猥瑣方向發展了。
能讓人力資源總監親自跑一趟,可見不是小事。艾瑪于是淡定起身,順了一下職業套裙,“那水總不妨先跟我去辦公室坐坐,今天10點有個會議,俞董不會遲到。”
“行。”
在衆人失望的目光下,艾瑪忽然回頭揚了揚手機,眨了眨眼睛,“群裏有獎競猜喲。”
俞斯年昨夜加班晚,今天是踩着點到公司的,剛走進辦公室,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進來。”
他脫下大衣,挂到一旁架子上,回頭見水璧山和艾瑪一同走進來,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艾瑪關上門,水璧山則直接道:“俞董,今天一大早,我突然收到三位鄭總監,兩位鄭經理的辭職信。”方才玩笑般的中年男子特有的猥瑣氣息已經消失不見,臉上露出罕見的肅容,難得有了一份正經。
鄭總,鄭經理?
“我将辭職信轉給您了,您看要不要批準?”水璧山不确定地問。
整個集團公司,能讓人力資源這麽緊張的鄭姓員工也就只有鄭殊的親戚,老董事長的兄弟姐妹。
其實按照如今鄭建民,鄭承望,鄭紅萍他們在公司的職位,去留自有各分公司總裁決定,流程也到不了俞斯年這裏,不過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握有萬煌股權,一般人是不敢随便動的。
水璧山還記得當初鄭鴻鳴公然私吞工程款,證據确鑿,不管按照法律還是公司管理條例,都可以将他無條件開除追究責任,所有的流程都通過了,但最終鬧到了鄭殊那裏。
護短的鄭少爺直接殺進公司,對着俞斯年的辦公室拍桌子撒潑,以大股東的身份強硬地讓俞斯年将人留下,最後俞斯年妥協讓步,将鄭鴻鳴打發到分公司一個無實權的小經理不了了之。
在萬煌,這些鄭家人就是祖宗,哪怕每天都不幹事,只要不惹出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今天突然集體辭職,讓水璧山實在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事,生怕又出現鄭殊大鬧公司,讓這對夫夫劍拔弩張的情景,畢竟離婚風波才剛過去一個星期。
“俞董,我暫時壓下了,沒有聲張。”
俞斯年聞言打開電腦,看了這五封辭職信,公事公辦的措辭,看不出有什麽玄機,他說:“你有問過他們怎麽回事?”
水璧山苦笑道:“問過,我一個個親自打的電話,可大多都打不通。倒是小鄭總,您的五叔接了,就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麽?”
水璧山學着鄭承望的口氣冷笑道:“這下俞斯年滿意了吧!啪……然後就給我挂斷了。”
俞斯年皺了皺眉,一頭霧水,這事跟他有什麽關系,他最近也沒打算動他們。但是目光一瞥,看見欲言又止的艾瑪,于是擡了擡下巴,“你好像知道點什麽?”
艾瑪點頭,“俞董,我猜這件事跟鄭先生有關。”
“鄭殊?”
“上周五晚上,他讓我幫了個忙,将那三位鄭總監,還有公司任職的幾位堂兄姐妹的履歷績效都發給他,着重強調了那些沒有公開的,放到其他公司能開除好幾次的纰漏和過錯,按照您的指示,我所有的憑證都以副本的形式給了。”
俞斯年聞言露出驚訝,艾瑪看着辦公桌上那朵開了一晚上的玫瑰花,不知為什麽突然很想笑,她繼續說:“說來這還是您讓他來找我的,我本想跟您彙報這件事,不過您說只要不損害公司,跟您無關就沒必要彙報。 ”
好不容易跟鄭殊緩和了關系,出于基本的信任,俞斯年記得他的确這麽說過。
那麽……他大概明白發生什麽事了,不過還是得确認一下,俞斯年拿起手機給鄭殊打了個電話。
嘟嘟響了好幾聲,才聽到那頭傳來迷迷糊糊的聲音,“斯年哥?”
早上9點,在一般社畜開始卑微而無奈地工作以賺取面包的時候,躺着數錢的鄭少爺顯然還處在睡眠時間。
手機裏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鄭殊大概摸到了床頭手機然後放進被窩裏聽,還加了一個困倦的哈欠。
若是一般的下屬這個時間點還在睡懶覺,俞斯年會考慮還要不要繼續留用,但面對鄭殊,想到昨夜這小子陪着自己加班那麽晚,表現相當良好,內心深處産生了一絲內疚,他清了清嗓子,長話短說道:“打攪你了,不過今天一早,你大伯,四姑,五叔他們忽然遞了辭呈,這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鄭殊的腦子還處在漿糊中,糊着眼屎的眼睛眨了眨,白日的光影透過窗簾縫射進來,讓他眼前産生一片五顏六色的茫然,“啊?”
俞斯年往面前看了一眼,只見兩個部下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于是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
這回,鄭殊聽明白了,他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對着手機憤憤道:“那是,這些混賬從我身上拿了多少好處,居然還敢這麽算計我,我能輕易放過他們嗎?”
雖然他不是原主,但他倆的記憶已經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想想被欺騙感情進而騙錢騙家産騙個家破人亡,這麽惡劣,鄭少爺睚眦必報,肯定要給點顏色看看。
俞斯年得到了肯定的答複,聽着那頭氣呼呼的聲音,只能溫聲安慰道:“好了,別氣了,如你所願,一個個都辭職了,你繼續睡吧,我先工作。”
“哎,斯年哥,等等。”這好不容易來一通電話,哪能随便放過,鄭殊急忙喊住人。
“嗯?”
“那個,我沒給你添麻煩吧?”鄭殊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俞斯年一愣,頓時失笑道:“怎麽會這麽問?”
“雖然他們不是東西,但畢竟是萬煌的員工,是你手下人,我的叔伯們好像還擔任着重要工作,萬一有什麽要緊事,我這突然讓他們自己離職,會不會反而讓你難做?”
這種善解人意的話,總會給俞斯年一個錯覺,這不該是從乖戾的鄭殊嘴巴裏說出來的,但不得不承認,卻是最動聽,也是他最想聽的。
俞斯年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顯示器旁邊的那朵玫瑰花上,雖然經過一晚上的放置,但有了水分的補充,花瓣依舊嬌豔美麗,他心情愉悅地笑了笑,說:“沒有麻煩,反而要多謝你。”
自動離職,公司連個說明都不需要給,不需要扯皮,一群礙眼的蛀蟲就此消失,這是俞斯年在過去的四年從來沒想過的好事。
別看都是些分公司總監,放到普通公司還得考慮接替人手,但俞斯年手下人才濟濟,他早就想換掉了。
鄭殊一聽就放心下來,嘿嘿一笑,“那就好,說來公司有這種毒瘤,還是我的錯,我現在意識到了自然要幫你掃除障礙。不過,看在老爸的份上,今後他們老老實實地跟我一樣拿着股份分紅,把公司的虧損補回來,不出幺蛾子就算了,否則,我要他們連S市都別想待下去!”
困意已經在這通電話下消失了,鄭殊現在的聲音又脆又響,即使看不見,也能感受到他語氣中充滿的笑意。
真是豪言壯志,淩雲雄心,俞斯年想到昨夜那一動未動的表格,和裝模作樣的努力,有些頭疼道:“我待會兒有個會議。”
“好的,那不說了,回見。”鄭殊說完自覺地挂斷了電話。
“咳……那什麽,俞董,我先回去把這事辦了。”水璧山聽了滿耳朵,顯然已經不需要俞斯年的指示,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公司背後最難搞的隐形大BOSS親自下的命令,這誰敢不服?怪不得平時趾高氣昂,總是将公司當做自己家的鄭家人屁話沒有就自動滾蛋。
真是個好消息。
俞斯年應了一聲,“嗯,做好交接。”
“明白。”
水璧山心情極好地轉身,臨走前還不忘跟艾瑪擠擠那雙小眼睛,頗有深意地斜睨一下桌上那朵顯眼的紅玫瑰。
他就從來沒聽到過俞斯年那麽輕柔寵溺地說話過,幾乎是哄着這位少爺,以這倆位如今的狀态,俞斯年怎麽可能有別人?
鄭家太子爺是那麽好惹的嗎?不帶着一群人掐死那“小三”就不錯了!
艾瑪聳了聳肩,心說顯而易見,俞斯年除了對這位少爺擁有無限的包容,還有誰能在這間辦公室來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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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