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吃醋

俞斯年拎着鄭殊指定的克麗絲草莓蛋糕上了三樓,站在鄭殊的房門口。

他推了推眼鏡将嚴肅的表情遮掩起來,目光盯着門上花紋半晌,然後禮貌地敲三下。

裏面沒人回應,他微微皺眉,又敲了三下,這次重了一些,終于有了動靜,不過開門出來的不是鄭殊,而是秦伯。

“俞先生,您回來了。”秦伯微笑道。

“他人呢?”

“少爺在二樓,您的房間。”

鄭殊跑到自己的房間做什麽?俞斯年一臉莫名其妙地下樓。

除了幾個功能房有區別,樓上跟樓下的格局大致類似,特別是主卧,都是衣帽、浴室加寝室的配置,而鄭殊現在在他的衣帽間。

“阿殊?”

聽見背後的聲音,鄭殊回頭,“呀,你回來啦!”

“你在做什麽?”俞斯年這麽問的時候,目光已經快速地在全部敞開的衣櫃上掃過,接着一頓。

只見常年擱置着黑白灰三色系的衣櫃如今放入了不少暖色亮色,那與他職業相吻合的西服襯衫大衣之外,還加入了更加新潮青春的衣服。

他走到家居服那塊兒,看見自己那一排中規中矩的絲質睡衣旁邊挂了一件毛茸茸的熊貓款,那是前天晚上鄭殊剛穿過的,似乎還是什麽牌子的限定。

“你這是……”俞斯年想到一個可能,頓時整個人有些不好了。

“少爺,俞先生,請讓一讓。”這時,管家從外面走進來,他雙手拎滿衣服,經過俞斯年和鄭殊身邊,微微側身避開,然後走到一個空置衣櫃前,将明顯屬于鄭殊的衣服一件一件挂進去,放規整之後道,“少爺,您常更換的都在這裏了。”

偌大的衣帽間原本還算空閑,如今看來已經滿滿當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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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就先這麽多吧。”鄭殊的目光往俞斯年的睡衣上深深一瞥,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沖愣住的俞斯年笑道,“斯年哥,我的蛋糕呢?”

俞斯年将手裏的盒子遞過去,眉頭皺得能打結,他問:“你真的要搬過來住?”

精美的透明包裝裏面躺着一塊三角形的多層蛋糕,蛋糕的形狀非常完整,奶油也沒有粘連在包裝盒上,上面兩顆碩大新鮮的草莓,看起來令人非常有食欲。

鄭殊的眉眼頓時彎起來,捧着蛋糕就往外走,“對啊,聖誕那天不是說好了嗎?”

“可不是等你從游輪上回來再一起嗎?”俞斯年跟在他身後,鏡片都擋不住他一臉的糾結。

“沒錯,我今天搬好,明天走,等回來就可以直接住你這邊了,而且趁這段時間把三樓再重新修整一下,正好給你媽住,怎麽樣?”鄭殊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精致的小勺子舀了一口,“嗯,好吃!斯年哥,你要不要嘗嘗,不甜不膩,入口就化,劉媽做不出這個味道的。”

他吃得一臉滿足,眉飛色舞的整一個好心情,俞斯年想反對都說不出口。

況且怎麽反對,人這麽懂事,又周全,連自己的卧房都讓出來了。

鄭殊瞄了他一眼,心思微微一轉,故做猶豫道:“斯年哥,你要是迫不及待的話,我也可以今晚就搬……”

俞斯年一聽,渾身一震,想也不想就拒絕,“不用,就按照原定計劃,你明天下午就要上船,今晚還是好好休息。”

語氣猶如發號施令一般不容置疑,生怕一個遲疑,讓鄭殊産生一丁半點的誤會,從而死皮賴臉地來騷擾,連半個月的安生日子都不肯給他。

“好吧。”雖然早知道是這個反應,但是看男人那麽不情願,鄭殊的心裏依舊有些失落,忍不住埋怨道,“你怎麽這麽沒情趣啊!”

而這一聲抱怨落在俞斯年耳朵裏,令他不由地想到了謝晟風。

論情趣,這位風流倜傥的堂弟才是個中翹楚。

一股莫名的情緒随之翻湧上來,令俞斯年心情變得不那麽愉快,他推了推眼鏡,神色寡淡起來,以一種微妙的口吻說:“今晚我談成了一個合作,還不錯。”

哦,談成了就談成了呗,俞董談成的生意多着呢,鄭殊對此并不感興趣,他低頭吃蛋糕。

但還沒吃兩口又一想,俞斯年的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他突然間聊起來,是不是表示在跟自己親近,賣個好?

鄭殊想到這裏,心情瞬間敞亮,于是問:“跟誰啊?”

“謝晟風。”

鄭殊驚訝地擡頭,“謝晟風?剛才你是跟他吃飯?”

俞斯年淡淡地“嗯”了一聲,他不動聲色地觀察鄭殊,心說一提起這個名字,這小子眼神都不一樣了,呵。

同仇敵忾的堂兄弟見面,肯定商量着怎麽對付謝家的牛鬼蛇神,兩個大佬聯手,談笑間決定了龐大世家的覆滅和重生,這副場景怎麽想怎麽精彩,可他居然硬生生地錯過了!

“你怎麽不提早說呀,早知道是他的話我就跟你去了。”

不是糟老頭子,也不談聽不懂的生意經,作為俞斯年的伴侶出席,那就是一家人,混了臉熟之後,曰天曰地的主角攻總不會再對付他了吧?

鄭殊想到這裏,扼腕嘆息。

這副惋惜的模樣落在俞斯年的眼裏,卻讓他繃緊下颌,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連帶着眼神都變得相當冷冽,但是聲音卻莫名的溫和,充滿了微妙感,“你明天不是能在游輪上見到他了嗎?”

鄭殊叼着勺子說:“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你又不在,我跟他見面也是陌生人。”

俞斯年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不在不是更好?”

以前就沒顧及過他,想勾搭哪個就哪個,這會兒人不在眼前,沒了約束……俞斯年嘴角的笑容冰涼,眼神細看令人發憷。

鄭殊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這話說的,你不在,我跟他能聊啥,我都不好意思喊人弟弟。”

“弟弟?”俞斯年一愣,謝晟風的年紀可比鄭殊還大了3歲!

“那……叫小叔子?”鄭殊有些不确定地問,“咱們是這個關系吧?”

這個稱呼讓俞斯年為之怔住,“你……”

鄭殊一出口就知道壞了,他幹笑了一聲,擡起手指勾了勾臉頰,眼神飄呀飄的……哦,不小心說漏嘴了。

俞斯年似乎反應了過來,眼神微微一變,“你知道我來自謝家?”

“是啊,秦伯都告訴我了。”鄭殊幹脆承認了,想了想,他又歉意地解釋了一句,“斯年哥,我不是故意去打聽你的身世,我就是氣不過,想知道欺負你們的混賬是誰,讓我爸都那麽小心翼翼。”

俞斯年緩緩點頭,心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顯然他倆的腦電波剛才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沒關系。”他說。

自己的身世本就不是秘密,在結婚之初他本以為鄭殊是知道的,後來才發現睿智的老人瞞了兒子,讓他們這場婚姻堅持了四年。

既然前幾天他已經将個中緣由都告訴了鄭殊,那麽秦伯自然也沒必要再瞞着細枝末節,這不丢人。

不過他還是提醒了一句,“你心裏有數就好,但別去找謝家的麻煩,我們暫時沒必要去招惹這個龐然大物。”

鄭殊立刻乖乖點頭,“我都聽斯年哥的,不過要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他卡了一下,發現憑自己的本事這個前提似乎永遠都不成立,于是說,“特別是錢的方面,要是有急用的話,你盡管說,我爸給我留了很多財産,你都可以拿去用,咱倆不必客氣!”

作為S市首富,鄭殊這話的底氣可謂十足。

人說錢在哪兒,感情在哪兒,憑鄭殊這句話,俞斯年就直接将謝晟風抛到了腦後,自覺地将他剔出威脅的名單裏。

他心情轉晴,眉宇舒展,這才發現方才那陰暗的情緒來的有些莫名其妙。

“對了,斯年哥,你怎麽知道謝晟風也在船上?是他說的?”

俞斯年颔首。

“那他還說了什麽?”不會把那亂七八糟的事都給交代了吧?想到群裏的那些虎狼之詞,鄭殊有那麽點不放心。

俞斯年看着鄭殊小心試探的模樣,眸光微動,推了推眼鏡,好整以暇地問:“你很緊張?”

“沒有呀,我就随便問問。”

是嗎?心虛都快在寫在臉上了。

俞斯年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淡淡道:“聽說某人準備帶18個男伴女伴上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鄭殊:“……”就知道主角攻不是個好東西,天生跟他不對付。

俞斯年難得産生了一絲好奇,“半個月的時間,你們在船上玩什麽?”

鄭殊幹笑道:“那……多了去了,安靜點的可以欣賞一下海上風光,吃世界各地美食,天氣好的話,甲板上曬個日光浴什麽的也很不錯,再不濟垂個釣跳個海啥的……”

“跳海?”

“……我是說飛艇沖浪。”

俞斯年點頭,“還有呢?”

“船上邀請了樂隊,音樂舞蹈家之類的,還有明星藝人啥的,人挺多,晚上舉辦宴會,大家交流交流感情,聽阿林說還有秀場,才藝表演什麽的,挺豐富……”見俞斯年推高眼鏡,折射出冷光,鄭殊輕輕一嘆,老實道,“我就這些,純粹度個假,至于別人,斯年哥,我也管不着。”

那管不着的事估計才是重頭戲。

“你帶的這18個……”

“哦,那是我大魚娛樂下的藝人,趁這個機會,我準備帶去團建。”鄭殊連忙解釋了一聲。

團建?俞斯年嘴角一扯,“你這老板還挺大方的。”手下員工還沒創造價值,就先送上一波福利。

鄭殊自豪地一挺胸,笑嘻嘻道:“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只要跟着我混,錢途無量。”

那些都是才剛出道的新人,還沒見識過真正的紙醉金迷,但只要身處那個圈子,總會碰到形形色色的人物,提早見見世面,不帶欲望地看看大染缸長什麽模樣,鄭殊覺得是一件好事。

只有經過欲望的考驗,才有真正沉澱下來的心,當然,被激起來的面子問題也是一個因素,但這都無關緊要。

俞斯年見鄭殊蛋糕吃完了,便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謝晟風拜托他的事情,得盡快安排下去。

“好吧。”鄭殊蛋糕盒子丢進垃圾桶,正要出門,突然他回頭握住門把手道,“斯年哥,剛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問東問西,還強調了兩次18個男女,鄭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頓時雙眼放光,盯着俞斯年稀罕地瞧。

吃醋?

俞斯年擡了擡眼鏡,冷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例行關心而已。”

鄭殊不信,一臉你不要騙我,接着斜睨着眼睛哼哼兩聲,“承認一下又沒什麽,不損你大總裁的形象,要是我呀,半個月見不着你的面,游輪上還到處都是漂亮的男男女女,我肯定得緊張,生怕你看上別人!”

俞斯年被鄭殊豐富的小表情給逗笑了,“既然知道,那你自覺一點,要是讓我發現……”

鄭殊湊過去,狗膽包天地追問:“怎麽樣?”

俞斯年眼中的光芒自鏡片一閃,他微笑着輕聲說:“打斷腿,關起來。”

“嘶……”鄭殊盯着那開啓的薄唇,捂着心髒倒抽一口涼氣,被這霸總的經典言語會心一擊。

“斯年哥,我完蛋了。”他一把蓋住臉,仿佛氣若游絲般踉跄一步,然後倒在俞斯年的身上。

俞斯年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他,疑惑道:“怎麽了?”

“被你這愛的宣言給擊中了,必須要愛的抱抱和親親才能康複。”

俞斯年:“……”就不能跟這小混蛋開玩笑。

他放開手,無奈道:“別做鬼樣子,上樓休息去。”

游輪停靠在碼頭,離市中心還有不少距離,下午開船,其實一早就得出發了。

鄭殊原地滿血複活,抱着俞斯年笑嘻嘻地說:“放心,除了你,我誰都不看,我就去湊個熱鬧。”

第二天清早,鄭家上上下下就忙乎開了,秦伯帶着保镖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下樓,一一裝進車裏,這些都是鄭殊的行李。

相比起俞斯年輕裝簡行地去外地出差,這位出門猶如搬家。

俞斯年吃完早飯準備去公司,看着時間,他疑惑道:“人呢?”

秦伯正要回答,就見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人影,踢啦着拖鞋一步三晃,眼神迷離,頭上呆毛翹立,一副睡不醒的樣子,身上還穿着毛茸茸的睡衣。

“剛叫起來。”秦伯無奈地回答。

家裏蹲的人最幸福的莫過于睡覺睡到自然醒,特別是冬天,誰願意早早地離開親愛的被窩?鄭殊能晃悠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少爺,您趕緊洗漱一下,我們得出發了。”秦伯迎上去勸道。

“斯年哥呢?”鄭殊睜開朦胧的眼睛,在客廳裏找人。

俞斯年說:“按別墅到碼頭的距離和游輪起航的時間,你還有最多20分鐘可以準備。”

“現在幾點了?”鄭殊坐在沙發上,托着腮打哈欠。

“8點10分。”秦伯回答。

“還早……”

“路上會堵車。”俞斯年提醒道。

工作日,正是上班高峰期。

鄭殊擡起頭看着男人,只見俞斯年西裝革履,精神抖擻,英俊挺拔,鼻梁上眼鏡一架,俨然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

“你要上班去了?”他問。

俞斯年嗯了一聲,“早上還有個會議。”他看了看腕表,自己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鄭殊于是不說話了,捧着個臉悶悶道:“那你去吧。”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俞斯年說完從善如流地走出大門。

鄭殊氣鼓鼓地雙手抱臂,盤坐在沙發上,低頭沉思像個一戳就爆的河豚,氣壓賊低。

有些男人啊,一輩子單身是有理由的。

出差那麽多次,伴侶是怎麽做的,難道就不會類比一下嗎?

走了?

就這麽上班了?

鄭殊不高興。

“是起床氣,還是在生我的氣?”突然,面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鄭殊擡頭,只見本該離開的俞斯年又轉回來了,站在他的面前,鏡片後的眼睛帶着淡淡的笑意。

鄭殊驚喜地問:“你怎麽回來了?”

“你說呢?”

鄭殊瞬間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撲向男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對着那張英俊的臉頰就是使勁地啄了一口,“我還以為你就這麽讓我走了,一點都沒有不舍得,我都懷疑你有沒有喜歡我,現在看來還不算無藥可救。”

鄭殊是給點陽光就能燦爛的人,俞斯年只要對他展現出一點點的在意,他就能滿心歡喜,什麽生氣,什麽郁悶,直接一掃而空。

陰雲轉晴秒秒鐘的事。

三天兩頭被偷親,俞斯年從當初的大反應現在也鎮定了,只是目光下意識地在周圍看了看,只見秦伯和劉媽自顧自忙着,并沒有關注他們,于是雙手也順勢摟住毛茸茸的青年,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你的會議是不是要遲到了?”鄭殊小聲的問。

俞斯年道:“沒關系,我是老板。”

鄭殊一聽,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明媚,“斯年哥,你真好,我都舍不得走了。”

能讓俞斯年将原則打破,放下手頭的工作來哄他,雖然有那麽一點點作,但這種感覺鄭殊覺得很棒。

突然,俞斯年微微湊近,“阿殊。”

鄭殊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嗯?”他的心跳微微加速,有點快。

“你眼睛裏有眼屎。”

鄭殊:“……”

“快去洗漱換衣服,時間真不早了。”俞斯年催促了一聲。

鄭殊瞬間放開手,深吸一口氣,然後踢啦着拖鞋蹭蹭蹭跑上樓。

這邊,俞斯年給艾瑪打了一個電話,“會議推遲1個小時,我晚點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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