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爸爸
第二天清早,城西念慈園。
天氣非常的應景,沒有太陽,被烏雲遮蔽,隐隐有下雨的跡象。
鄭殊一身黑色西裝站在鄭富源夫妻的墓碑前,将一束白菊放在碑下。
他看着上面的照片,望着那跟上輩子爸媽一模一樣的面容,讓他恍惚有種不知道身在何夕何處的錯位感。
穿越這三個多月,鄭殊有時候會想,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頂替着原主的身份。
明明他倆長得一樣,背景也類似,父母都是熟悉的,那是不是有可能連人其實也是同一個?
他只是做了一個太過真實的夢,以至于害怕落到夢裏的結局,所以開始反思,幡然醒悟,開始珍惜身邊重要的人,也看清那些簇擁下的虛僞?
可惜他無法求證,也沒人能給他答應,只能望着墓碑暗暗請求。
若他們是同一個人,那麽感謝爸媽在天有靈,保佑他這個不孝子突然開竅今後攜手另一半,一路順遂地走下去。
若不是,那麽也請原諒他的鸠占鵲巢,他會帶着原主的記憶,以這個身份過好這一生。
他深深一嘆,朝着墓碑恭敬尊敬地鞠了三個躬。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鄭殊轉頭,俞斯年對他溫和地笑了笑。
鄭殊将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悶悶道:“這個世界上,我的親人只有你了。”
“嗯。”
“咱倆一定得好好的。”
“嗯。”
鄭殊勾住俞斯年的手,兩人牢牢地握在一起。
身旁傳來一聲低泣,他倆一同看過去,俞茴雅已是淚流滿面。
“媽……”
“秦老師走的時候,我沒回來,鄭先生去世的時候,我也沒送他一程,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他們……”
鄭夫人離世之時,鄭殊五歲,那時候的俞茴雅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很差,應激反應非常嚴重,別說上飛機,就是療養院也離不開。
而鄭富源就算逝世也沒想過将俞斯年的身世告訴別人,就更不可能讓俞茴雅回來,俞斯年作為鄭殊的另一半,操持了他的身後事,也就夠了。
俞斯年安慰道:“您也是身不由己,伯父……爸媽會諒解的。”
“我知道,我就是難過,那麽善良的人,卻離開的那麽早,反倒是……活得好好的。”她接過鄭殊遞過來的紙巾,按了按臉上的淚痕。
這個問題俞斯年不只想過一次,但世間智者無數,華夏數千年,卻從無一人能解,最終唯有靠自己,讨一份延期25年的公道。
俞茴雅也只是感慨,并沒要求答案,她回頭看着兩人,笑了笑,“阿殊,斯年,我想跟秦老師和鄭先生說說話。”
鄭殊點頭,“那我們附近走走,秦伯,你陪着媽吧。”
“好的,少爺。”秦伯擡頭望了望天色,叮囑道,“你們不要走遠,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
南方的雪,常常伴着雨,又濕又冷。
“好。”
這塊墓園在山林環抱間,對着水,就算是蕭瑟的冬天,灰蒙蒙的天氣,也是群山起伏,猶如水墨着筆,濃淡相應,風景優美,所以價格也高。
現在并非清明,也不是大年初一,所以來這裏的人很少,兩人結伴沿着石板路往前走,倒是難得的悠閑時光。
一陣風吹來,鄭殊縮了縮脖子。
俞斯年回頭,“冷了?”
“還好,就是手冷。”鄭殊為了表示尊敬,特地選了一套肅穆的黑西裝出來,可惜羊毛比不上羽絨服抗凍,讓他徹底成了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男人。
俞斯年也只穿了一件外套,不可能脫下來給他,便問:“回去?”
“不要,你給我暖暖。”鄭殊将手遞了過去,俞斯年沒有猶豫,握住之後順手放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裏,包裹住。
鄭殊頓時彎了眼睛,“好了,現在我的心跟手一揚是火熱的。”
俞斯年揚起唇角,沒理會他的貧嘴,就着遠山的風景,他說:“阿殊,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
“什麽?”
俞斯年斟酌着提起來,“你爸這邊的親戚我都見過,但你媽那邊似乎從沒聽你提起,連爸去世的時候他們也沒來。”
“你沒問過秦伯。”
“問過一句,但他說已經斷了關系,我就不好多說了。”
鄭殊聞言也搖了搖頭,“那我就更不清楚了,反正從小就沒有媽那邊的記憶,不過我爸倒是說起過,我媽當年是不顧家裏,硬要跟他在一起的。”
俞斯年微微驚訝,但很快恍然恢複了平靜。
鄭殊回想着記憶,繼續道:“我媽家裏是搞藝術的,比較高雅有品位,不太看得起暴發戶。可惜我爸恰恰是從無到有,剛剛發跡的那種人,手裏也沒多少錢,所以門不當戶不對,按照現在的眼光來看,我媽要是跟着我爸肯定得吃苦。”
俞茴雅叫鄭夫人為秦老師,就是因為跟着她學過一段時間的畫,聽俞茴雅的描述,那是一位非常優雅溫柔的女士,舉手投足都透露着典雅的美,有良好的家教,顯然出自書香門第。
俞斯年說:“但你媽的眼光很好,鄭先生豁達睿智,高瞻遠矚,而且……非常專一。”
“是啊,你看我媽走了那麽多年,我爸也沒想過給我找個後媽,我再不争氣,再敗家,也沒有突然出現個兄弟姐妹來争遺産,就知道他倆是真愛了。其實要不是為了高齡生我,我媽估計也不會那麽早走。”
鄭殊将擋路的石子給踢掉一邊,繼續說:“剛我回想了一下,其實秦家也不是馬上就斷了聯系,早之前聽我爸提過一嘴,曾經有一此,萬煌資金短缺連工資都發不出來,是我舅舅私底下給我爸投資過一筆錢。”
“舅舅?”
“嗯,我媽有個哥哥,靠着這筆資金我爸才能緩過氣來,然後萬煌越做越大,越做越順。”鄭殊望着遠處的山脈,思緒和記憶一點一點地被拉遠,模糊的印象卻慢慢清晰起來。
“既然這樣,他跟你媽關系應該還不錯,那怎麽會斷了?”
“不知道,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位舅舅後來就杳無音信了,我爸打聽過,似乎在我媽離開秦家不久,他是跟我外公也鬧了矛盾離家出走,然後再也沒出現過。這段記憶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偶然間提起來,你不說,我還忘了……”
想到這裏,鄭殊一頓,自顧自地笑起來。
俞斯年疑惑地看他,“怎麽?”
“沒什麽。”鄭殊搖了搖頭,“我突然間想明白了,不管是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其實都是我吧?既然記憶連貫,也不必糾結那麽多,反正都是我的人生。”
這話倒有點哲理的韻味,但沒頭沒尾的跟鄭少爺的畫風不太搭。
“對了,斯年哥。”
“嗯?”
“你喜歡孩子嗎?”
俞斯年一愣,“什麽?”
“我在想要是你喜歡的話,咱們可以領養一個。”
俞斯年不明白前頭還在感慨人生,這會卻突然間跳到孩子身上去了,跨度也未免太大,饒是見慣風雨的俞董也沒反應過來!
良久,他問:“你想要?”
其實鄭家家大業大,鄭殊想要個繼承人也無可厚非,只是才二十多歲,想得是不是太遠了些?
俞斯年面露疑惑,但突然他停住腳步,想到一個可能——難道鄭殊在外頭有了私生子?
這個設想一出,讓他的眉頭狠狠皺起來,心也跟着重重一沉,謝敏達前車之鑒,讓他覺得非常有可能。
他現在只想把口袋裏的那只手給扔出去。
“沒,我就是想栓住你。”
俞斯年:“……”他的心還沒掉下谷底,手上也還沒付之行動,就被鄭殊這角度清奇的答案挂在空中不上不下,頓時哭笑不得。
他由衷問:“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腦回路怎麽這麽奇葩!
鄭殊搖頭,“沒有,我就是突然間想到,一般家庭都是穩定的三口之家,孩子能成為父母感情的紐帶,讓雙方更有責任,對家庭更有歸屬,你覺得有道理嗎?”
俞斯年點頭,“有道理。”
“那……”
“但我已經有個孩子了。”俞斯年道。
鄭殊一懵,“啊?什麽時候?”
“四年前。”
鄭殊震驚,眼睛慢慢瞪大,聲音都變了,“四年前?那,那不是你跟我結婚的時候就有了?”
俞斯年平靜道:“對,結婚的時候有的。”
鄭殊倒抽一口涼氣,難以置信道:“斯年哥,你是不是在騙我,否則怎麽從來沒見你說過?那孩子呢?從哪兒來的?你領養的,還是你私生的?”說到最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俞斯年擡了擡眼鏡,看着陷入幾乎慌亂中的鄭殊,淡定道:“婚姻自帶。”
鄭殊表情一滞,接着臉上浮現一個個問號。
“就在面前。”
鄭殊:“……”
“年紀不小,問題一堆,令人非常頭疼。”俞斯年用深意的眼神看着他。
鄭殊:“……”靠,原來說的是他!
“我們回去吧,好像下雪了。”俞斯年沒去看鄭殊快要風化的表情,他伸出手,感覺到了掌心的冰涼,天氣預報很準,說下雪就下雪。
不過南方的雪濕度太高了,帶着寒氣,落在臉上很快就融化,只留下透心的涼意。
俞茴雅發來消息,說她們已經返回了車裏,于是俞斯年朝山下的路走去,還若無其事地沖着鄭殊招呼了一聲,“阿殊,走了,媽他們已經下山了。”
鄭殊站在原地,原地磨了磨牙,一整個不高興。
居然占他便宜!
他看着男人挺拔颀長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接着眼珠子在眼眶裏滴溜溜一轉,嘴角緩緩地揚起。
這麽想當他爹……呵呵。
他邁開腳步就朝俞斯年沖過去,一邊跑,一邊喊道:“爸爸,鄭寶寶走不動了,你等等我呀!”
俞斯年身形一頓,還來不及為這一聲稱呼震驚,就感覺到背後陡然增加的重量,壓得他膝蓋一彎,一個踉跄差點站立不穩一同栽倒。
他憋了憋氣,“阿殊,下來!”
鄭殊摟着俞斯年的脖子,挂在人背後,掐着嗓子耍賴道:“不要不要,我是你的問題寶寶,要爸爸背,要背要背就要背!”
“別鬧!”俞斯年為了穩住身形,不得不擡手往後拖住鄭殊的屁股。
鄭殊借力往上一蹬,在俞斯年的背後扒得更加穩當,甚至将嘴巴湊到俞斯年的耳邊,吹了吹氣,用暧昧的聲音說:“親愛的,剛八嘚,你這才30歲,這要是背不動你可愛的寶寶,以後到床上你可怎麽辦?”
俞斯年:“……”他聽着那混亂的關系,加上倫理背德,耳朵瞬間紅了,簡直讓他渾身僵硬,腳步難以邁開。
他非常後悔開方才那個玩笑。
鄭殊見此,更來勁了,故作體貼道:“行不行啊,俞爸爸?你要是背不動的話,換寶寶來背你也可以,誰叫你年紀大了呢……”
誰年紀大了?
什麽行不行?
鄭小殊,你膽兒肥了?
俞斯年的腳步陡然加快,義正言辭地拒絕,“不用。”
鄭殊趴在他背上,悶悶笑起來。
男人啊,年紀也是永恒的痛點。
拜鄭殊的言語刺激,他們趕在下雪前回到了車裏。
外頭的雪淅淅瀝瀝地飄着,有點吝啬,但已經算是南方難得一見的雪景了。
“真漂亮。”鄭殊看着車窗外,帶着稀罕道,“要是一直下就好了,明天就能堆個雪人玩。”
秦伯坐在副駕駛上,看着落在玻璃上的雪沫子被雨刮器刮到兩旁,很快化成了水,便笑道:“今天的雪太小了,積不起來,不過看天氣預報說,過兩天可能會下大雪。”
“怪不得最近這麽冷,斯年哥,你上班的時候得多穿點。”
俞斯年背着鄭殊跑了一路,在俞茴雅的揶揄下已經熱得脫了大衣,現在正用手機查看郵件,回複重要的工作,聞言點了點頭,“好。”不過說到這裏,他忽然記起來,“對了,阿殊,我有個朋友要來拜訪,順便來看望一下媽,你看什麽時候方便?”
鄭殊意外,“朋友?”
俞茴雅問:“是宇峰嗎?”
“嗯。”
鄭殊似乎有點印象,“哦……就是那聽起來很厲害的學長?現在給你的公司當總工程師的那位?”
俞斯年點頭,“是他。”
“行呀,斯年哥你定就行,我都可以。”鄭殊一臉開心,彎着眼睛笑眯眯地說,“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請朋友來家裏做客,放心,那天我一定好好招待!”
俞斯年宛然,“那就這周六吧,下周他要回京市。”
“好。”
雖然都說天氣預報不準,但那是偶然現象,一般還是挺準的。
周五一早天色就很暗,臨近中午的時候開始下雪,起初很小,等過了午後就越來越大,從寫字樓的玻璃往外看,竟然有種鵝毛翻飛的厚重感,視野裏全是一片灰撲撲白茫茫。
美好周末前最後一天,本來就帶着一點浮躁和迫切,如今看到這場雪景,大家更是無心工作,拿起手機對着窗外拍照發視頻,用來填充九宮格。
S市的朋友圈頓時被大雪刷了屏,南方一群沒見過世面的以各種各樣的浮誇姿态打卡,讓來自北方的人分外不解。
俞斯年端着筆記本從電梯裏出來,經過大辦公室,就看到總裁辦的姑娘們紛紛趴在染了霧氣的玻璃面上,用手指創作各種可愛的圖畫,表情包,或者各種藝術字,嬉嬉笑笑,打打鬧鬧,應着窗外的大雪留下一張張自拍照。
非常的嗨,已經忘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
“咳咳……”艾瑪跟在他身後,清了清嗓子。
下一瞬,總裁辦員工集體回頭,一見到俞斯年,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讪笑着打招呼,“俞董。”
還沒反應過來的也被身邊的同事扯了一把衣角,然後趕緊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晃動鼠标或敲擊鍵盤,把長時間沒動已經呈現屏保模式的電腦紛紛打開,欲蓋彌彰地忙碌起來。
俞斯年看着玻璃牆外的天氣,非常的暗沉,他問:“現在幾點了?”
艾瑪看了眼手表,“3點50分。”
“那就下班吧,工作能帶回家的帶回家,不重要的放下周做,天氣不好,都早點回去。”
居然有這麽好的事?
大辦公室裏立刻傳來一陣歡呼聲,“歐耶!謝謝俞董!”
俞斯年點點頭,然後回自己的辦公室,很快外頭的總裁辦開始沸騰起來,關電腦的關電腦,收拾桌面的收拾桌面,嘻嘻哈哈喜笑顏開地準備提早迎接周末。
艾瑪将這個指示傳遞給整個公司,即使身處20層頂樓,也能感覺到每一層每個部門的興奮。
市中心平時下班就堵,惡劣的天氣更是堵上加堵,能提早兩個小時下班,直接完美地避開了高峰期,誰不高興?
有些還不忘發個朋友圈嘚瑟一下,收獲了一圈羨慕嫉妒後,才心滿意足地拎包離開。
艾瑪推開門,俞斯年頭也不擡道:“你要是沒事,也下班吧。”
“那您年會的預算麻煩先審批一下,財務等着放款。”她從辦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夾,遞了過來。
萬煌的員工不包括分公司,光S市總部就有上千人,吃吃喝喝加上場地活動就得上百萬,再加上獎品禮品,費用不低。
年底事情多,行政部也不敢對老板多催促,只能請總秘提一提。
俞斯年接過文件夾,粗粗一看,正要拿起筆簽了,手機突然震了震。
他瞥了一眼,來自鄭殊的消息讓他下意識地順手點開來。
鄭殊:[斯年哥,給你看看我的大作!]
接着便是一連串的照片。
不管是上班族,還是躺贏族,大朋友還是小朋友,面對雪,大家是統一的激動,紛紛就着這個背景,拿起自己的手指頭在玻璃上展現繪畫技能。
不知道是太無聊了,還是“藝術家”的基因作祟,鄭家這棟別墅的玻璃門窗上,被鄭殊一連畫了十多個Q版小人。
雖然看起來寥寥數筆,但是那神态表情卻相當到位,凡是見過俞斯年的,準能對上號。
睥睨的,不屑的,冷臉的,尴尬的……各種各樣都有。
俞斯年看着宛然,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麽豐富的表情,卻在鄭少爺手下被誇張地表現出來。
小的玻璃窗受場地所限,只有他一個人,但是大一點的玻璃窗,除了俞斯年外,鄭殊不要臉地又把自己添了上去。
不過受光線影響,筆畫又太多,沒有放大的照片俞斯年一時半會兒看不清是什麽動作,于是手指按着屏幕微微張開。
“……”
鄭少爺別的本事沒有,但隔着老遠挑逗他神經的技能卻是滿格的,每天總會有“驚喜”等着他。
他本來已經忘了在墓園背着人被喊了一路爸爸的事,結果又記起來了。
這還不算,場景一換,放在床上,兩個Q版小人似乎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然而旁邊的配字還是——哥哥,不要!
這讓他不由想到那天晚上,混小子隔着被子對着他喊爸爸,在他義正言辭的反對之下,才換成了哥哥,嗲嗲的夾子音,一邊往他耳朵呼氣,一邊拿腳穿越兩條被子勾他,鬧得他差點抱着被子跑客房去睡。
他真的很想問問鄭殊,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麽寫?
俞斯年:[你就不怕被人看見?]
鄭殊:[這是咱們房間的玻璃窗。]
俞斯年:[趕緊擦了!]
鄭殊:[不要,我畫了好久呢,你回來擦呀~]
這是有多無聊?俞斯年無言以對。
鄭殊:[哥哥~你現在做什麽呢,下這麽大的雪,不想提早下班回家親親你的小可愛嗎?]
不想。
俞斯年心說。
但還是口是心非地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文件照片過去。
俞斯年:[萬煌的年會,你想參加嗎?]
鄭殊:[以什麽身份呀?]
俞斯年:[大股東。]
鄭殊:[不要,這個頭銜不好聽。]
俞斯年心說事兒還挺多,便問:[那想換什麽?]
鄭殊:[董事長他老公!]
俞斯年嗤了一聲,[我可以預留一個董事長夫人的位置,你要不要?]
鄭殊:[……沒別的了?]
俞斯年:[沒了。]
鄭殊:[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俞斯年勾了勾唇,心情跟窗外的天氣完全相反。
站在辦公桌後,等老板簽字簽了老半天的艾瑪:“……”
陛下,究竟是哪個妖精讓您無心國事?您忘了苦苦等候的老臣了嗎?
您這筆已經拿了很久了,倒是簽啊!
“咳咳……”她終于又清咳了一聲,今天的嗓子不太好。
俞斯年翹起的嘴角往下一扯,擡起筆就快速地簽下了名字,然後推了推眼鏡,問道:“年會上是不是有抽獎環節,有什麽獎品?”
“跟去年差不多吧,設了一等獎,二等獎,三等獎,陽光普照獎,平均下來大概每人300左右。”
“把額度再往上提20%,作為今年的獎勵。”俞斯年在旁邊備注了一下。
艾瑪眼睛一亮,心說可真大方,看來心情很好。
“好的,我立刻傳達下去。”
辦公樓裏很快都走了,俞斯年看着這大雪,忽然也産生了一絲倦怠。
這時,鄭殊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同樣是玻璃窗上的畫,但這次……畫風和表現形式與他的完全不同,線條細膩柔美,帶着一絲浪漫主義的寫實風。
兩個青年笑着靠在一起,眼裏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這是……
俞斯年愣住,[我媽畫的?]
鄭殊:[是啊,媽畫得也太好了,你看像不像咱們?]
說着,他又拍了幾張照片,只見俞茴雅披着披肩,指尖觸摸在客廳的大玻璃門窗上,慢慢地勾勒出線條,臉上是一片恬靜淡然,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很溫暖。
俞斯年看了很久,恍惚回到了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在謝章闖進來之前,她也是這樣安靜又美好地對着畫布,筆下流瀉出自由的靈魂。
[阿殊,能拍個視頻給我嗎?]
鄭殊沒有拍,而是直接敲了一個視頻通話過來。
俞斯年接了,然後就傳來鄭殊嚷嚷的聲音。
“媽,這裏還能畫,我要一副斯年哥親我的。”
俞斯年:“……”
俞茴雅笑了笑,“怎麽,他不親你嗎?”
“他就是塊木頭,讓他親我都得看看周圍有沒有人,還不情不願的,所以您趕緊幫我畫一幅,就讓所有人看看他是怎麽死皮爛臉地想親我,我都不屑一顧。”
俞斯年:“……”鄭小殊,你可以的!
俞茴雅捂嘴一笑,“好呀,親哪兒?”
“當然是嘴巴啊,要那種霸道總裁風的,壁咚一下,就像這樣。”
鏡頭晃了晃,也不知道鄭殊做出一個什麽奇怪的動作,俞茴雅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忍笑着點了點頭,“那我試試。”
“嗯嗯,反正斯年哥不在,随便咱們畫,等他回來了,一擦就完事啦!”
俞茴雅于是重新面對着落地的窗玻璃,一邊畫一邊思考動作,還學着鄭殊比劃了一下,那認真的模樣讓俞斯年心情變得非常複雜。
就如他花了不知道幾年才慢慢地從那天的陰影中走出來,直接受到暴虐毆打的俞茴雅更是陷在了反複的噩夢中。
那跳躍的舞者被暴力撕毀,染上了血,鮮豔的紅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帶來絕望窒息的色彩,成為一道觸之即痛的傷痕,讓她從此再也拿不起畫筆。
哪怕精神稍微好一點,有時候無意識地在筆記本上随手塗抹,也會很快地被應激撕毀。
俞斯年都快忘了母親畫畫的樣子,卻沒想到在今天,居然會在玻璃門上那麽開心地作畫。
他的喉嚨突然有點堵,“阿殊。”
“嗯?”
“你是怎麽說服她,讓她跟你一起畫?”
鄭殊想了想說:“我沒說服她,就是我自個兒在那玩的時候,媽突然過來幫我補上的。”
鏡頭切換回來,鄭殊看到俞斯年微微一愣,于是笑道:“斯年哥,你真笨,這是在霧氣上畫的印子,條線是會慢慢消失的,媽看我忙活了半天,這邊畫完,那邊消失,不忍心之下才順手幫我把線條重新描上去,這一來二去,不就一起玩了嗎?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水平一下子高出了兩個檔次,看看她的,再看看我的,唉,這就是差距啊!”
原來如此,竟然就這麽簡單。
俞斯年看着鏡頭前朝他笑嘻嘻的青年,心底忽然好似開了一個口子,有暖流泊泊湧出來,浸潤着整個心髒,又酸又甜,讓他想哭又想笑。
他忽然想起俞茴雅的話,心有陰霾的人總會被陽光所吸引。
這不僅說的是俞斯年,也指俞茴雅。
而鄭殊就是他的小太陽。
“阿殊。”
“嗯?”
“我想下班了。”
鄭殊一聽,眉毛都揚了起來,“這麽早,你是準備來擦我的畫嗎?放心吧,卧室裏的沒人補,早就消失啦!”
不知為何,俞斯年聽到這話突然覺得有點可惜。
“我只是想見你。”他說。
鄭殊聞言呆愣了一下,似乎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想下班。”
“不,下面一句。”鄭殊緊緊地盯着俞斯年,“你別告訴我你忘了,那我會生氣的,哄不好的那種!”
俞斯年看着他緊張的樣子,于是又說了一遍:“我想見你。”
他微微一笑,然後挂了視頻,接着立刻關了電腦,收拾了東西,背上背包就離開了辦公室,腳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俞斯年自從進入職場之後,就以成熟穩重自居,對任何幼稚的行為敬謝不敏。
然而沒想到,他還有拿着鏟子冒着雪,陪人在外頭堆雪人的時候。
“這是你,一號的雪人,這是我,二號雪人,你同意嗎?”
鄭殊帶着耳罩和帽子,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和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舉着鏟子點了點兩個并排的雪人。
俞斯年看了看,評價道:“感覺二號看起來更大一點,這不符合實際吧?”
“這是家庭地位的象征,你有意見?”
那哪兒敢有?
俞斯年點點頭,放棄争辯,“行,你說了算。”
鄭殊踩着雪地靴,繞着這倆雪人,似乎有些不滿意,“你有沒有覺得他們不夠親密,我本來想把他們的雙手合成一個愛心形狀。”
俞斯年嘴角一抽,“阿殊,這是雪,不是橡皮泥,恐怕凹不了造型。”
“是說,所以他們離太遠了,斯年哥,把你那個推過來一點。”鄭殊指揮道。
俞斯年看了看,建議道:“我感覺推你那個更穩一些,一號的腦袋似乎要掉下來了。”
然而鄭殊一口拒絕,“不要。”
“為什麽?”
“每次都是我靠近你,能不能你主動一回?”鄭少爺理直氣壯地問。
還能這麽算?俞斯年表示無語。
“當然,你不鏟過來也行,回頭回了房間,那就自覺一點補上。”鄭少爺永遠有層出不同的想法,讓人招架不住。
聞言,俞斯年不再廢話,拿起鏟子就把象征自己的雪人小心翼翼地給推了過去,生怕掉了腦袋,一直到緊緊挨着,他才松了口氣。
鄭殊翹了翹嘴角,把鏟子倒過來,用柄在地上畫出一個愛心,圍繞着兩個在雪中依偎的雪人,還分別在每個雪人前面寫上了名字——俞斯年,鄭殊。而中間的空檔,他寫了一個充滿小心機的love。
從左往右看過去,就是俞斯年love鄭殊。
俞斯年瞄了好幾眼,沒發表任何評論,默認了。
鄭殊寫完,然後扛起鏟子,一把拉過男人挽住胳膊,對着別墅裏面喊道:“媽!”
俞茴雅正坐在客廳裏看書,聞言推開窗戶,笑問:“怎麽了?”
“給我們拍張照,要拍好看一點,親密一點,恩恩愛愛的那種,多拍幾張。”
“好,那你們往這邊看。”俞茴雅拿出手機,擺好角度,接着往不太自在的兒子那裏瞧了瞧,提醒道,“斯年,你笑一笑,把頭往阿殊那裏靠一下。”
俞斯年覺得自己提早下班是個錯誤,陪鄭殊胡鬧還不如多看幾份文件,但是騎虎難下,只能勉強地扯出笑容。
“來,1、2、3!”
俞茴雅放下手機,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鄭殊一把将鏟子丢給俞斯年,然後蹭蹭蹭跑進別墅,“媽,發給我發給我,我要炫在朋友圈裏。”
俞斯年看着那湊在一起興致勃勃挑選照片的兩人,忽然記起了不知道是誰的話——當婆媳和諧,那就沒男人什麽事了。
此刻顯然非常應景,他只能搖了搖頭,認命地拿着兩把鏟子走向別墅。
但是,邁了兩步之後,他又停駐腳步,回頭望着那風雪中被愛心包圍的雪人,想了想還是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快門,定格,之後若無其事地往別墅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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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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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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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