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禮盒

俞斯年出行,向來都是輕車簡從,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足夠了,而鄭殊出門,那就是大大小小一堆的行李,身邊沒幾個助理保镖跟着,根本拿不過來。

不過這回他倆度假,其實也不需帶什麽東西,別墅裏什麽有。

所以只要整理鄭殊慣用的就可以了。

俞斯年正在衣帽間琢磨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他看着來電有些意外,竟然是謝晟風。

“什麽事?”他接聽道。

“我剛得到一個消息,你可能會感興趣,說不定還能給我解個惑。”謝晟風吊兒郎當的傳過來。

“什麽消息?”

“三天前,謝章的老婆帶人氣勢洶洶地去了俞家,我本來以為她們是為了私生女分到的那份家産氣不過去鬧的,但結果不是。”

俞斯年正想諷刺一句不感興趣的時候,謝晟風又壓低聲音說:“其實是兩份家産。”

俞斯年一頓,“兩份?”

“對,這些年謝振海手裏有些什麽東西,我的兩位伯父和伯母不說了如指掌,也大體心中有數。”

俞斯年心說這也包括你吧。

“啊,當然,我也觊觎着。”謝晟風大大方方地承認道,“兩天前謝振海已經飛往M國治病去了,所以有些事情就更容易調查,我發現這份家産是私下裏通過謝章給的。”

“理由呢?”

謝晟風說:“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這私生女之前謝家根本不承認,一是為了王家臉面,二也是孫輩多了不值錢,所以才名不正言不順地養在俞家。謝章平時也不疼愛,所以她在娛樂園混得不上不下,但現在一拿就拿了兩份,就詭異了。”

俞斯年淡淡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財産究竟在誰的手裏?”

“俞新海。”

俞斯年頓時怔了怔。

謝晟風繼續道:“更怪異的是,謝章給了俞新海之後,如今又在逼他吐出來。”

聽到這裏,俞斯年大概有了一個猜測,以他對這兩人的了解,這結果不會令他愉快。

衣帽間的中央有一個玻璃首飾臺,裏面放着各種領帶,領帶夾,手表,袖扣之類的首飾。玻璃臺上還放着一個很大的禮品包裝盒,絲絨材質,藝術花體的金色love上繡着漂亮的玫瑰,有一只純潔可愛的小鹿偷偷地探出了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瞧着外面,嘴裏還叼了一朵玫瑰。

整個包裝用紅色的綢絲帶系着,在最上面打了複雜巨大的蝴蝶結,有些過于精致。

俞斯年猜測可能又是鄭殊在哪個品牌上買的一套限量版的衣服,擱在這裏,可能是要帶去度假的時候穿。

他的手指漫無目的地描繪着金色love的紋路,面無表情地說:“你有沒有調查過俞家的負債情況?”

“啧,厲害啊,俞董,這你都能想到?”謝晟風輕笑了一聲。

“賣什麽關子?”

“別着急嘛,我當然是調查過了才來找你。半年前俞新海父子被人忽悠着在南海投資開發,什麽都沒搞出來,合夥人還卷錢跑了,賠的血本無歸,欠了銀行一屁股債。”

俞斯年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不禁被氣笑了,“這個人總是刷新我對無恥的定義。”

“看來俞董已經明白了怎麽回事。”謝晟風在那頭笑着。

俞斯年淡淡諷刺道:“看來你也不是來找我解惑,而是看我笑話的。”

“哈哈!”謝晟風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誰讓你給攤上了這種倒黴親戚?”

俞斯年冷笑一聲,心說這親戚裏還包括了你。

他不理睬他的奚落,問道:“還有別的消息嗎?難道謝章的夫人就這麽算了?”

“死了”二十幾年的人,又突然出現來分家産,這誰能忍?連人影都沒見到,謝章和謝振海就做賊心虛一樣被騙走了財産,哪怕俞新海事後吐出來,可這口氣難道就這麽咽了,不想弄清當年的來龍去脈?

“那肯定不會,我瞧着二伯母雖然沒動靜,但齊家卻難說。”

俞斯年眯了眯眼睛,“齊家……”他的手拂過絲綢系着的蝴蝶結。

“對,你可能不知道,那天去俞家的人當中,還有博勤集團的董事長夫人和她的兒子,呃,關系嘛跟二伯母是親姐妹。博勤集團是做醫療器械的,和各大醫院都有合作關系,調查一下二十五年前那場‘醫療事故’應該不難。”

“恐怕不止。”俞斯年道。

“當然,以我二伯母的性格,要是知道當年的母子沒有死,她一定會想辦法把人找出來。”

話落,俞斯年手指微微用力,把綢緞系成的蝴蝶結就這麽給拉散了,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很冷。

那頭謝晟風繼續道:“嚴格算起來,你媽跟謝章還沒離婚,而謝成睿不論怎麽改名依舊是謝家的孩子。二房本來只有謝博文一個孩子,現在一下子變成了三個,二伯母怎麽可能坐不住?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謝家找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你跟你媽,你都晃到眼前了,他們也沒把你認出來,二伯母想确定你沒那麽容易。”

可王慧琴不行,不還有一個齊宇峰嗎?

世界之大,讓他遠離謝家二十五年,世界之小,一個校友都能跟他牽扯上亂七八糟的關系。

當初為了盡快辦理證件出國,俞茴雅并沒有改名字,而他也随了一個母姓,齊宇峰若是有心,怕是能察覺到。

想到這裏,俞斯年說:“謝三少。”

這個稱呼讓謝晟風揚起了眉,“俞董有何指教?”

“有些事拖太久就沒意思了,趁着謝振海去國外治病,不如直接把謝家拿下吧。”

俞斯年這話聽起來輕飄飄的,但卻讓謝晟風的心猛然一跳,他眯了眯眼睛,“拿下?”

“嗯。”

“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好大的口氣!

但謝晟風的呼吸依舊變粗了,要知道對付謝家這件事,俞斯年一直表現地游刃有餘,說是鼎力支持,但謝晟風想從他手裏要點好處,都得拿出東西來交換,最終還是得靠自己。

但這次,他明顯感覺到俞斯年着急了。

想到這裏,謝晟風玩味道:“你就這麽害怕被他們發現?”

俞斯年冷笑了一聲,“衣冠禽獸不是我,我怕什麽?”

“那你這是……”

“因為我有愛人。”

謝晟風:“……”猝不及防!

“我不希望有人拿這些破事打攪他,讓他生氣。”俞斯年想到今天鄭殊強勢把他趕上樓,自己卻面對無理糾纏的鄭家人,忍不住笑了一聲。

既然鄭殊這麽維護他,他當然也得讓伴侶每天開開心心的。

謝晟風:“……”瑪的,這個堂哥真是太讨厭了,明知道他是孤家寡人,還來炫老婆!

還能不能好好合作了?

他羨慕嫉妒恨地說:“我也想啊,俞董!但現在還面臨着很大的問題。”

“說。”

“第一,就算沒有謝章和謝清,我現在也無法掌控豐裕,那些老股東,包括高層還沒完全認可我的能力。”

俞斯年聽着嗤了嗤,“是欠缺了一點。”

謝晟風怒道:“你行你上!”

俞斯年掀了掀眼皮,“你确定?”

謝晟風:“……”混蛋,不就是當了四年董事長嗎,得意什麽!

“別忘了,你比我大四歲!”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比你老婆大七歲!”老男人!

俞斯年把玩着絲帶的手一扯,幹脆将紅色的絲綢帶子都給扯了出來。

他冷笑着,“你也就這點本事。”

“能刺激你就行,省的老是高高在上,看着讓人讨厭。”謝晟風不客氣地諷刺回去。

俞斯年低呵了一聲,不予計較。

謝晟風繼續道:“第二,我手上的證據還不夠充分,光一個海外賬戶和一份行車記錄還無法指正任何人。”

俞斯年聽完,說:“第一點我可以幫你,第二點,得你自己想辦法。”

“你怎麽幫我?”

俞斯年輕輕吐出兩個字,“砸錢。”

謝晟風:“……”真是簡單粗暴,瑪的,嫁了一個豪門,炫不死你!

他有些不敢相信,“鄭少也同意?這可不是小數目,就是我家那老頭子也放不出這種豪言來賭,萬一失敗你怎麽跟人交代?”

“我以為你已經聽說了。”俞斯年淡淡道。

“什麽?”

俞斯年把絲帶丢到了一邊,拿着電話漫不經心地說:“阿殊的金庫都在我這裏。”

鄭殊天天在圈裏嚷嚷,标榜自己是個上繳工資的好男人,在S市幾乎人盡皆知。

謝晟風覺得他就不該多嘴問這一句!

就算謝家的總資産比鄭家多,但是分的人也多,可鄭富源卻把他所有的遺産全留給了兒子!再加上這些年的財富積累,萬煌迅猛發展,鄭殊的身價,穩坐S市頭把交椅,在全國範圍都能排到前五,說來謝家任何一個人都比不上。

他由衷地問:“鄭少迷戀你什麽?皮囊?話說我長得比你帥多了,又比你有情趣,與其跟你合作受氣,說不定撬你牆角還來得快一些!”

俞斯年輕笑回答:“他迷戀的,大概是我的靈魂,倔強,鬥志,還有包容強大的內心。”

謝晟風差點吐了,“你可真自戀!”

“不,這就是他向我表白的,情真意切。”

“艹!”謝晟風咒罵了一句。

俞斯年将弟弟打擊得體無完膚之後,惡劣的心情終于好了一些,“我這樣支持你,你要還是失敗,只能說明你是個廢物。”

“我廢物?”

俞斯年挑眉反問:“不然呢?”

“行,那就走着瞧!”謝晟風放下豪言壯語,接着一秒不耽誤地把電話挂了。

衣帽間裏頓時又安靜了下來,俞斯年擡了擡冰冷的鏡片,沉默的眼神不帶任何溫度,有時候,不是他想找麻煩,而是對方死活非得來招惹他。

他靠在玻璃臺上,回手放下手機的時候看到那個被他不經意間打開的定制禮盒。

鄭殊的衣服都是到了直接摘了吊牌挂進衣櫃裏,很少有這樣完完整整地放在玻璃臺上,瞧着包裝,實在過于精美,仿佛裏面放的不是衣服,而是藝術品。

俞斯年有些好奇,既然放在衣帽間裏,看看應該也沒關系,這個包裝盒很大,可能放着的是一件外套。

他于是打開包裝盒,發現裏面覆蓋着一層不透明的磨砂紙,中間是一朵碩大的镂空玫瑰,這應該是個logo,把磨砂紙拿開,又是一層薄紗,薄紗下面是一個漂亮的信封,俞斯年打開信封随便抽出一張,是精美的卡紙,似乎是品牌方的介紹和産品設計理念。

他把薄紗和信封都拿出來,再往下又是大大小小好幾個精致禮盒,嵌放在模具成形的底托上,還用絲絨綢緞覆蓋裝飾,每個禮盒上都有金色的love花體,非常別致。

俞斯年覺得自己猜錯了,這顯然放的不是衣服,應該是飾品,還是一個系列,擁有獨特又限量的小衆設計,不然沒必要這麽過度包裝。

鄭殊還沒有上來,他暫時也沒什麽其他事情做,幹脆繼續打開探個究竟,直到他打開最裏面的包裝,然後拎出一塊黑色透明的蕾絲布料,薄的可憐,小的可憐,中間還有一朵刺繡的玫瑰花……

這是什麽?

俞斯年鬼使神差地将它鋪開,皺眉研究起來,但很快,他看着這形狀,臉慢慢變紅了。

這居然是一條內褲!還是男士內褲!前面那地方刺繡着一朵玫瑰!

他震驚地瞪了好一會兒,呼吸都停滞了五秒,然後慢慢地将視線移到餘下的精品盒中。

喉嚨難以抑制地滾動了一下,他伸出手,緩緩打開,把裏面的東西拎出來。

這件稍微大了一點,但也只是大了一點點,黑色透明蕾絲繡着墨綠的荊棘藤蔓,點綴着豔麗之花,光想想用途,俞斯年就渾身有些燥熱。

他覺得自己該停止了,不要再看了,但是手仿佛有了自我意識,一個一個地打開潘多拉的盒子。

從裏面找出一根仿若藤條一般精致的鞭子,挂在手腕或者哪兒的鏈子,一些尚不明用途的荊棘蕾絲帶,還有一些瓶瓶罐罐,雖然都用英文标注着,但是這對俞斯年來說根本沒有障礙。甚至解讀用途和功效之後,讓他的心跳動地更加厲害,連同脖子和耳根迅速彌漫上了紅色,鏡片都擋不住他難以自持的眼神。

怪不得這得一層一層包裹那麽多,原來是為了隐私!

他只要一想到這是鄭殊買的,而青年買這個的目的……瞬間就口幹舌燥起來。

俞斯年深吸一口氣,他迅速打開手機,檢索着跟鄭殊的聊天記錄。

很快他就找到了鄭殊還在船上時,發給他的那些令人害羞,極具誘惑且淫.蕩的照片。

入目的第一張,就是被荊棘纏繞的玫瑰少年,那痛苦又歡愉的表情直沖眼前!

耳邊似乎回蕩着鄭殊通過電話傳來的輕軟聲音,“斯年哥,你要是喜歡,我穿給你看……”

穿給他看,真穿啊,鄭小殊!

俞斯年羞恥又震驚,不知道該拿這套衣服怎麽辦,趕緊給扔了吧,怎麽能這麽淫.亂呢?

可是內心深處他又産生了隐秘的期待,他不想承認的,可就是忍不住幻想鄭殊穿上的樣子,跟照片裏的少年一樣露出那種表情。

俞斯年閉上眼睛,呼吸頓時粗了起來,告誡自己不能再想了!

正在他矛盾之時,手機又震了起來。

還是謝晟風。

俞斯年清咳了一聲,讓自己鎮定下來,“什麽事?”

謝晟風說:“我想了又想,這麽大的事,咱們還是見面好好商議一下,所以是你來找我,還是我來找你,約個時間吧?”

沒想到俞斯年一口拒絕,“我沒空。”

“沒空?”謝晟風納悶了,“你能有什麽事,大過年的公司馬上放假,再說你媽也回國了。”

俞斯年的目光落在那一堆羞恥感爆棚的衣服上,哪兒還有心思談正事,說:“我明晚飛天涯島,陪阿殊度假。”

謝晟風:“……”度假什麽時候不能度?難道比他們的大事還要重要?

他想不明白。

“那你去幾天?”

“春節後再回。”

“這麽久,要不我去找你?”謝晟風提議道,“順便我也度個假。”

“不行。”

“為什麽?”

俞斯年淡淡道:“我跟他的二人世界,不希望有第三人打攪。”

二人世界?

謝晟風簡直想罵髒話,剛是誰說的,趕緊把謝家拿下?合着都是跟他開玩笑的?

“三少,別忘了,這件事最主要的是你想怎麽做,而不是我,你要有了可行性計劃,就提交給我看,我可以抽出點時間審批,明白嗎?”

謝晟風:“……”

“沒別的事就挂吧,阿殊來了。”

說完,不等謝晟風回答,俞斯年就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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