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沒出息

明明才剛那麽狠地朝孔迎踢了一腳,季行縱卻依舊呼吸清淺。

仿佛剛剛動腳的人,不是他。

小腹傳來的劇痛一瞬間遍布四肢百骸,孔迎死死捂着小腹,咬着牙說話氣若游絲,“你瘋了嗎?”

為什麽突然動手!

季行縱似笑非笑地勾着唇,居高臨下地垂着眼皮,語氣挺無辜,“是你不放啊。”

“我給你說了我找盛枝有事!”

“巧了,我也有。”

盛枝看到孔迎被踹在地上,心裏還挺痛快,她本來在甩開孔迎手時也想這麽做的,可惜自己沒那力氣。

聽到季行縱說他也有事,她有點兒疑惑,她和季行縱的事不是都解決了,還能有什麽事?

“你講不講道理!”孔迎緩了半晌才挨過那陣強烈的痛感,他難受地倒抽着氣,瞪向季行縱,“不知道什麽叫先來後到嗎?”

季行縱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笑話一樣,他唇角笑意加深,平日裏上挑的眼尾卻斂起,眸中沒什麽溫度,

“不好意思,我這人,從來不講道理。”

孔迎知道季行縱一向橫行霸道,卻不料他會強橫至此。

可他卻不敢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他艱難地用手掌撐着地,看向盛枝。

盛枝站在季行縱身後,下颌微昂,眼神傲然睥睨,看向他的目光中,甚至帶着絲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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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十分認可季行縱的所作所為。

看來他們不需要再談了。

孔迎動作十分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不知道季行縱今天抽什麽瘋,他明明和盛枝不對付,今天竟然幫着盛枝整他,這筆賬,他記下了。

他沒再說一句話,遲緩地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季行縱慢悠悠地開口:“這些照片你就準備留這兒?”

他腳尖在照片上随意踢了踢,眼眸微斂,“開辣眼睛攝影展呢?”

盛枝知道季行縱一向嘴毒,從前他們不對付,他嘴毒是對她,經常把她氣得恨不能掐死他,而這次看他對別人嘴毒,原來這麽痛快,讓她連太陽穴處的疼痛都緩解了幾分。

笑意難忍,在這樣的氣氛中笑出來實在不妥,她只得抿起唇,背對他們轉向外側。

孔迎臉色十分難看,季行縱話說得難聽,可這些照片确實不能被傳出去。

他只能緩緩蹲下,從離他們最遠的地方開始,撿照片。

看到孔迎乖乖聽話,季行縱才懶洋洋地收回視線,剛轉身,卻看到背對着他,肩膀時不時微顫一下的盛枝。

她在哭?

他眸色微沉,面色卻絲毫不顯,依舊漫不經心地勾着唇角,“大小姐,”他微微俯身靠近盛枝,低沉嗓音貼近她耳畔:“還想留這兒繼續看攝影展?”

再考慮考慮要不要接受孔迎給的機會?

盛枝耳朵,連帶着脖頸那側,都不受控地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覺,她微躲了下,“當然不看。”

本想問季行縱找她什麽事,想到孔迎還在撿垃圾,于是對季行縱說:“先出來。”

... ...

倏然從沒什麽光亮的露臺走進燈火輝煌的宴會廳,盛枝用面具遮住臉,眼睛不适地閉了閉,待适應了光線,才重新戴上面具。

在露臺不知耽誤了多久,此刻談衡的生日宴已快到尾聲,盛枝目光往裏掃視一圈,不少人已經喝得醉醺醺的,臉上的面具早已不知何處。

到宴會廳外的走廊後,盛枝才回頭,看向季行縱。

他不知何時把面具摘了下來,大概動作比較粗暴,頭發有些淩亂,幾縷煙灰色額發掩住了他妖冶的眉眼。

“找我有什麽事?”盛枝問,又想起自己還沒道謝,“對了,剛剛——”

“打斷你的好事了?”季行縱聲音沒什麽溫度。

盛枝有一瞬間的愕然,“什麽?”

季行縱唇角勾得更深,看起來像在笑,眼眸中卻不帶絲毫笑意,“孔迎提議直接結婚,你沉默那麽久,在想什麽?”

“噢,”他壓根就沒準備讓盛枝回答,很快又怪腔怪調地自顧自答:

“在想他的提議确實不錯,在家被養着當個高高在上的孔夫人,活着多肆意啊,劈腿算什麽?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

盛枝簡直被他怼得莫名其妙,對他殘存的感激之意瞬間消散。

神經病啊!

虧她覺得他難得當了回人,還說要感謝下他。

看來他根本就不是幫她,不過就是心情不好順便踢了孔迎一腳而已。

還在這兒等着她,把她陰陽怪氣一頓。

“誰說我在考慮嫁給他了?我剛是在想別的事!”

“別的事什麽時候不能想,非要在他向你求婚的時候想?”

“我的事我想什麽時候想,就什麽時候想,你管我在什麽時候想?”

季行縱面色不善地哼了聲,“就那點兒出息。”

劈腿都被劈腦門上了,還為孔迎傷心;滿地都是照片證據确鑿,還在考慮孔迎的提議。

盛枝氣笑了,沒想到有天她還能被季行縱給罵沒出息,她朝他走了兩步,刻意逼近他,嘲諷道:“我再沒出息,也比天天只知道玩樂一事無成的你強。”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就走。

旋轉門打開,一陣冷風迎面拂來。

盛枝下意識攏了攏外套領口,才回憶起她身上的衣服還是季行縱的。

還說給他賠衣服。

盛枝氣得一把把外套脫下來,胡亂團成一團,塞進門口旁的垃圾桶裏,別說是撕衣服了,她現在恨不得把他衣服通通一把燒了!

... ...

直到坐上轎車,盛枝的氣依舊沒消,本來就疼的太陽穴,被季行縱那一番話給氣得疼痛蔓延了,現在腦袋像是被季行縱的唐僧發言給念出了個緊箍咒一樣,擠壓得難受。

前排司機回頭說了句什麽,她也沒注意到。

握在手裏的手機倏然震動兩下。

盛枝點開一看,是顏嘉,說還沒發地址。

盛枝唇線抿直,回道:【不用了。】

顏嘉的聊天頁面下面就是季行縱。

和他的對話還停留在“明天寄給你”幾個字上。

像是出氣般,盛枝食指指尖狠狠地戳向季行縱的頭像。

仿佛這樣就能戳住他腦袋,讓他也感受下,她現在的頭疼。

他還沒有回複,而她發過去的信息上方,依舊停留着好幾個微笑表情包。

一開始盛枝覺得這個表情詭異,現在看來,簡直和剛剛皮笑肉不笑對她陰陽怪氣的他表情一模一樣。

他是不是來大姨夫啊?情緒一陣一陣的。

盛枝想到就氣,嫌聊天頁面的頭像太小不過瘾,又點開大圖狠狠戳了幾下。

他的頭像照片應該是近期拍的,因為發色是他現在的冷木灰,背景像在山路,背後隐約可見雲海,他姿态慵懶地倚着一輛黑紅相間的F1賽車車門前,一手抱着頭盔,朝着鏡頭笑得放蕩不羁。

真是自戀。

她繼續點開季行縱的朋友圈。

盛枝的朋友圈很少原創,也很少像別的女孩子那樣拍美美的照片發吃喝玩樂,她的朋友圈都是轉發一些珠寶相關的文章,偶有原創,也都是公司方面的信息。

因為孟千蘭曾對她說,她代表着Geae的門面,要時時刻刻、在各方各面都注意形象。

而季行縱和她完全相反,他的朋友圈,讓人一看就覺得,他的生活非常豐富。

他發的朋友圈沒有配字,只有隔幾天的一組圖片:

賽車、喝酒、調酒、蹦極、露營看銀河星空、險峰速降、滑板。

盛枝以前只知道他是圈子裏出了名的愛玩,卻不知道他會玩的項目有這麽多,他肯定每天都是吃喝玩樂。

還好意思說她沒出息。

“小盛總,到了。”汽車早就已經到達目的地,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盛枝眉正認真看着手機屏幕,沒敢打擾,等她收起手機,才開口。

“好。”盛枝擡起頭。

司機下車往後座車門來,盛枝擡了擡眼皮,才發現車停在盛家老宅門口。

她回憶起開車前,司機好像是有問回不回老宅,她那時正被季行縱氣着,一時忽略了這個問題。

估計司機就照常開回來了。

盛枝揉揉眉心,她平時都是住老宅的,昨天在尹念非那住了一晚,孟千蘭也沒聯系她,多半是還在氣頭上。

母女沒有隔夜仇,盛枝扶着車門下車,和孔家的合作告吹,後續一系列操作,還是需要和孟千蘭商量下的。

... ...

牆壁擺鐘指向羅馬數字十。

往常這個時候,孟千蘭已經休息了。

孟千蘭的卧室在一樓,盛枝踮着腳尖踏入客廳,卻發現餐廳內的燈光亮着。

而孟千蘭正坐在餐桌旁,姿态閑雅地捏着骨瓷小勺,慢悠悠地在碗中輕攪着。

後跟落地,盛枝朝孟千蘭走去,“媽,怎麽還不休息?”

孟千蘭擡了擡眼皮,“談家小兒子的宴會結束了?今天怎麽打扮成這樣?”

盛枝才意識到自己還拎着歌劇魅影的誇張面具,她半坐在餐椅上,将面具藏在桌面下,“談衡舉辦的面具舞會,說這樣好玩。”

孟千蘭不以為意地輕笑了聲。

她将小碗遞給盛枝,“晚上沒吃什麽東西吧?我讓阿姨炖了些燕窩,你少吃點兒。”

“好。”盛枝接過來,舀了一點兒喂進嘴裏。

冰糖炖燕窩很甜,她卻吃不出什麽味道來。

不知道孟千蘭知不知道孔迎今天來找她的事。

她沒提孔家的事,多多少少讓盛枝有些不安。

“媽,”盛枝把小勺放下,“這麽晚了還不休息,是有什麽事嗎?”

“是有點兒小事,”孟千蘭莞爾一笑,“關于盛家合作的事。”

盛枝抽了張餐巾紙,擦擦嘴角,她就知道,如果沒有事,孟千蘭不會這麽晚了等着她只為讓她吃夜宵。

她看向孟千蘭,示意她繼續說。

“我們和孔家的合作,雖然孔家還沒動作,但肯定是不會有後續了。”

盛枝點了下頭。

孟千蘭繼續道:“那我們就要考慮和別家合作,在浮城根基深厚的,也不止孔家一家。”

根基深厚?

之前孟千蘭讓她考慮和孔家聯姻,也是用的同樣的理由。

盛枝勾了下唇角,語氣不鹹不淡:“這次又是哪家?”

孟千蘭語速平穩:“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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