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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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的媽媽在她讀小學四年級時,就和她爸爸離婚了。
原因很簡單,樟樹灣太窮了,沒有女人願意來這受苦。小花的爸爸只是個工地上搬磚的農民工,錢賺不了多少,為人又木讷老實,不懂花言巧語哄女人,跑了老婆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鄉下地方,離婚是樁大新聞,小花父母離婚的消息很快傳遍十裏八鄉。
有不少媒婆來向家說親,都被小花揮着笤帚趕出去了。
她從小就乖巧懂事,尊重長輩,唯獨這件事是她的逆鱗。別人都說,她媽媽跟福建一個大老板跑了,她每回聽了,都要瞪着眼睛罵別人,罵完了,沖進山裏放聲大哭。
小花不相信媽媽跟別的男人跑了,她認為媽媽只是簡單地跟爸爸吵架、鬧了矛盾,很快就會回來,給她買好看的裙子和皮鞋,幫她紮辮子。
可這件事,卻由不得她不信。
那一天,小花久違地接到了媽媽的來電,但不等她露出歡喜的笑容,她媽媽就告知了她打電話的來意——
小花爸爸拒接她的電話,她要找他去民政局,辦理正式的離婚手續。
她要再婚了,肚子裏有了孩子。
村子裏只有主任家有座機,當時靳禮澤也在,所以他是全程旁聽了這通電話的。
他親眼看着小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變得僵硬。随後,兩邊嘴角向下撇,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表情,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
聽筒摔下去,電話線拉長,挂在櫃子上,裏面傳出小花媽媽焦急的呼喊:“小花?小花?”
靳禮澤從容地接起來,對着那邊說:“她跑了。”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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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那邊把話說完,他就挂了電話,随後邁着長腿,慢條斯理地跨過堂屋的門檻,恰好看見小花消失在黃土路盡頭的背影。
他最終在後山找到小花。
她坐在山坡上,埋在膝蓋裏嗚嗚地哭,肩膀一顫一顫。
靳禮澤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無聊地扯了根草葉,繞在指尖玩。
過了許久,那哭聲始終沒有停下來的勢頭,他終于皺了皺眉,開口問:“哭什麽?”
旁邊的姑娘哭得專心致志,根本不理他。
靳禮澤冷笑一聲:“有什麽好哭的,你媽不要你了,那你也不要她,誰怕誰啊?”
“你走開!”
埋在膝蓋裏大哭的小花終于擡起頭來,她哭得雙眼紅腫,滿臉淚痕,卻對他兇巴巴地哄出這樣一句話。
靳禮澤脾氣很差,原本他可以起身就走,不再管她,但那天不知為什麽,興許是天氣太好,山坡上的微風很舒适,吹得人心曠神怡。也許是他心情還不錯,懶得跟人計較,所以他沒有走,而是繼續坐在她身旁,手上不緊不慢地折着草葉。
不過一會兒,草葉成型,竟變成一只栩栩如生的草編蜻蜓。
他攤開小花的掌心,将小小的蜻蜓放在她手中。
小花一下就忘記哭了,眨巴着淚眼問他:“怎麽編的?”
靳禮澤說:“你不哭我就告訴你。”
收回思緒,靳禮澤對身旁的人說:“你就是太心軟了,不管什麽人,不管他們做過什麽事,你都能原諒。”
小花不太贊同地搖搖頭:“她是我媽媽,談不上原不原諒的。”
“是你媽又怎麽了。”
靳禮澤對此論調嗤之以鼻。
小花本想再說些什麽,但忽然想起田園說的,靳禮澤的父母在他小時候就離婚了,最終只是換了個問題:“哥哥,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靳禮澤斜眼看她:“你的事我什麽不知道?連你和那個班長談戀愛的緋聞我都知道。”
小花愣了下,說:“這個是假的。”
“我當然知道是假的,真的還輪得着他……”靳禮澤含混地咕哝一聲。
“哥哥你說什麽?”小花沒聽清。
“沒什麽。”
靳禮澤随手揉了把她的腦袋,說:“以後有人欺負你就直接告訴我,昨天一條消息打了删,删了打,我還以為你寫作文呢,結果最後就發過來兩個字。你當我透視眼呢?能隔着屏幕看到你在想什麽。”
小花低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說:“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靳禮澤一聽她說這種話就來氣,想起她剛剛哭過一回,自己不好再發火,只能按下火氣,冷冷地說:“我樂意!怎麽着?我樂意你給我添麻煩,你一天不給我添麻煩,我就渾身難受!”
小花:“……”
衣服沒了,小花只能穿靳禮澤買來的,當然大部分都讓他帶回去了,只在櫃子裏留下一小部分,過來準備打櫃子的工人也被請回去了。
至于那些衣物鞋襪的價格,小花不用問,都知道很貴,她也不再提要給靳禮澤錢的那些話了,別說她給不起,就連手機的錢目前都還沒還上呢。
小花嘆氣,果然爺爺說的沒錯,人情債就是滾雪球,越欠越多。
她決定找幾個兼職,賺了錢好把手機錢先還上。
偷竊事件無疾而終,章佳惠再也沒來找過小花的麻煩,倒是校園論壇裏,針對這件事讨論得熱火朝天。
那天,靳禮澤領着一隊拎包的導購大搖大擺地進校園,有不少人都拍到了,再加上他的名人效應,事件進一步發酵,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強勢護妹行為。
吃瓜路人中,羨慕者有之、吐槽者有之,拿這件事來玩梗的更是應有盡有。
田園每天泡在論壇裏,看到一條,給小花念一條。
“女人,我要讓你知道,這個999純金衣櫃被你承包了!”
“震驚!臨江太子爺豪華車隊突然駕到,竟然是因為……”
“哈哈哈哈哈!還有這個……犯我靳某人妹妹者,雖遠必誅!”
“……”
“你怎麽不笑?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網友怎麽這麽有梗!他們還做了表情包!”
田園笑得癱倒在小花的懷裏。
“我在找兼職。”
小花看着手機說,她最近加了不少兼職群。
田園也知道這事,實在是無法理解:“我真是不懂,你都有靳禮澤這個哥哥了,幹嗎還找兼職啊,找他撒撒嬌,零花錢不就來了?”
小花沒吭聲,繼續搜尋群裏有用的信息,再寫下來記在筆記本上。
“對了,”田園直起身問,“上次惠佳章找你什麽事?”
小花停筆,微微歪頭,眼神疑惑:“惠佳章?”
“就是章佳惠啊,‘靳禮澤要是你哥,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這話不是她自己說的嗎?”
“……”
小花輕輕抿了一下唇角。
“笑了?”田園有些驚奇,“你這人也是奇怪,剛剛給你念那麽多好笑的,你一個也不笑,聽到這個倒是笑了。”
“她給我送她做的餅幹。”小花繼續扭過頭去寫字。
“誰?章佳惠?”
“嗯。”
田園聽了無語:“這大小姐,也真是夠能屈能伸的,知道你是靳禮澤的妹妹了,立刻就上趕着讨好來了,變色龍都沒她這麽快。”
小花沉吟着說:“也不是讨好,她就是跟我說,那天的事都是一個誤會。”
“誤會?”
田園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聽她瞎掰,你猜她那天為什麽這麽針對你?別人的抽屜都不搜,就搜你的,擺明了沖着你去的。”
“為什麽?”小花也弄不明白這一點。
“因為她不見了的那個東西,就是她那支蘭蔻的防曬霜!她看見你用過,以為是你偷了她的。你說她這是什麽感人邏輯?小偷能當着失主的面光明正大地使用贓物嗎?”
“可我那支是哥哥送給我的。”小花說。
“是啊!”田園拍着大腿說,“後面她自己又找着了,這才知道,确實是冤枉你了,所以才給你送餅幹呢。真稀奇,誰缺她這兩塊餅幹吃還是怎麽着?你別吃啊!扔了也不吃她給的東西!”
小花好奇:“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李恬告訴我的。”
李恬就是另外兩名室友之一,那晚小花和章佳惠起沖突,她一句話都沒說,現在居然和田園在背後說這些。
小花搖搖頭,有點不喜歡這樣的為人處事方式。
算了,反正這件事也告一段落了。
小花繼續埋頭記着兼職信息,忽然,衣袖被人扯了扯。
田園看着手機說:“這周末學校社團招新!我們去看看吧!”
小花為難地蹙眉:“可是我要去面試兼職。”
“哎呀!兼職以後多的是,可是社團招新只有一次!去嘛去嘛,陪我去嘛!”
田園抱着她的手臂,開始撒嬌。
小花想了想,點頭:“那好吧。”
“yes!”田園搓着手,興致勃勃,“加什麽社團好呢?我現在就開始期待了!”
小花微微一笑,将視線投向教室窗外。
——卷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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