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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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陪燙完頭的田園回宿舍後,收到冰冰師姐發來的一條信息。

旺旺碎冰冰:【小花,你是不是忘了跟靳禮澤說,約他看電影的人是我啊?】

小花回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

她當時太忙了,除了跟靳禮澤打電話,還要回複一條兼職信息,又要給坐在理發椅上不能動彈的田園遞吃遞喝遞紙巾,可能還真的忽視了這點。

小花:【好像是,怎麽了嗎?學姐。】

冰冰發來一條語音:【倒也沒啥大事,就是……靳禮澤好像誤以為跟他看電影的人是你。今天跟我看電影的全程,我的天,吓死我了,他那個臉黑的,我這輩子都不想進電影院了!】

小花心裏一個咯噔,趕緊給師姐道了個歉。

冰冰倒沒有怪她,反複說不要緊、沒關系,就是誤會一場。

小花又給靳禮澤打了個電話,那邊一直沒人接,她只好給他發微信消息,可彈出來的那個鮮紅感嘆號卻讓小花傻眼了。

靳禮澤把她給删了。

“……”

小花陡然意識到,她這回可能是真的惹靳禮澤生氣了。

第二天,靳禮澤依然沒有把小花加回去,也不接她的電話。

小花下完課就去了靳家,老季給她的回答卻是靳禮澤去日本了,他剛剛送完他去機場回來。

小花只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靳家,連溫姨讓她留下來吃晚飯的話也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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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幾天,她一直心不在焉,吃飯都沒有胃口,這種狀态一直延續到了工作上,連遲鈍的楚喻都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

小花點開微信,靳禮澤還是沒将她加回來,發的信息也沒回。

她嘆了聲氣,眼皮底下卻突然伸過來一朵塑料花。

她擡頭,看向遞花的楚喻。

“拿着吧。”楚喻說。

小花看向對面新開業的商店,店主人正在拆彩棚,上面紮着的塑料鮮花掉了一地,估計楚喻應該是在那裏撿的。

他從小跟着奶奶拾荒,養成了随地撿廢品的習慣,所以時常帶着塑料袋在身上,看見有空水瓶、紙箱子之類的就會撿起來賣錢,雖然小花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撿一枝塑料花送給她,但她還是禮貌地接過花,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

楚喻避開她的視線,耳根悄悄地紅了。

這天之後,楚喻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小花的周圍,不僅和她上同一堂課,在食堂吃飯時也經常碰到,一起吃飯。

田園逐漸察覺到不對勁了,問小花:“楚喻是不是在追你啊?感覺最近總是看見他。”

“啊?沒有吧。”

小花沒怎麽在意,繼續盯着手機。

她近日都是這一副德行,仿佛突然患上了手機依賴症一樣,時不時就要點開看兩眼,田園已經見怪不怪了。

“怎麽?靳禮澤還沒把你加回來?”

“沒有。”小花苦着臉。

“氣性可真大。”

田園咋舌,過了半天,又摸着下巴琢磨:“不過……我怎麽感覺,靳禮澤這是等着你哄他呢?”

小花眨眼看過來:“要怎麽哄?”

她完全不會哄人。

“哄人還不是那些招數,賠禮道歉,說些對不起,親愛噠,我錯啦的肉麻話之類的。哦……你不能叫靳禮澤‘親愛的’。無所謂,反正都一樣啦,心意到了就行。再請他吃頓飯,不行就兩頓。”

小花認為田園說的很有道理。

道歉的短信她已經發了無數條,但無一不是石沉大海,她按照田園教的,重新發了一條有誠意的過去。

小花:【哥哥,上次的事對不起,我不該沒有征得你的同意就給你介紹女朋友。你從日本回來了嗎?我想請你吃頓飯。】

想起田園說的,她又急忙補了一條過去。

【兩頓也可以。】

“發完了嗎?”田園按着咕嚕叫的肚子說,“我們去食堂吧,餓了。”

小花點點頭,将手機和書本放進随身的帆布袋裏,正準備起身離開,剛放進去的手機卻輕輕振動了一下,屏幕亮起。

小花動作一頓,和田園面面相觑。

田園激動地說:“愣什麽,快拿出來看看啊!看是不是他!”

小花将手機拿出來,上面果然是靳禮澤的微信,黑色頭像換成了一只肥胖橘貓,慵懶地趴在櫻花樹幹上,那睥睨衆生的傲慢眼神,竟然有幾分靳禮澤平時的樣子。

Y:【出來吧,在北門等你。】

小花:“!!!”

要不是因為在安靜的圖書館自習室,田園險些要尖叫出聲了。

小花沖她比了個手勢,意思是自己先走了。

田園用力點點頭,看着小花離去的雀躍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她好像給閨蜜出主意的狗頭軍師,讓她成功哄好了自己鬧別扭的男朋友,這種詭異的成就感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小花幾乎是一口氣跑到北門的。

她實在太激動了,以至于跑到靳禮澤身邊時還有點剎不住車,差點跑過頭。

靳禮澤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手臂,皺着眉數落:“跑什麽,說了會等你。”

小花不住喘氣,額頭上一層薄汗,眼神卻亮晶晶的。

“哥哥!”

尾音上揚,誰都能聽出她語氣裏的興奮。

靳禮澤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塞給她擦汗。

小花邊擦邊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

“哥哥,我……”

她一開口,靳禮澤就知道她是要道歉,打斷她說:“吃了嗎?”

小花搖搖頭:“還沒。”

“那走吧,去吃飯。”

靳禮澤忽然皺起眉,看向她後方:“這位是誰,不給我介紹一下?”

介紹誰?

小花茫然轉頭,看見楚喻居然站在她身後。

她愣住了:“你怎麽在這兒?”

楚喻的表情比她還吃驚:“我一直在這兒啊,你不知道嗎?我跟你說了一路的話。”

“是嗎?”

小花撓撓頭,有些尴尬。

她是真的沒有注意楚喻跟在她身後,也沒有聽見他說話,也許是自己太專注了,一心想着馬上就要見到靳禮澤的事。

眼看靳禮澤還在等着她的回答,她只能硬着頭皮給兩人介紹:“哥哥,這是楚喻,我同……”

她還沒說完,楚喻就搶過話頭,抓着靳禮澤的手熱情地說:“原來你是小花哥哥啊。你好你好,我們之前見過的,我是小花的男朋友。”

靳禮澤正因他突如其來的握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立刻甩開他,聽見他的自我介紹,頓時狠狠地愣住了。

“什麽玩意兒?”

他看向小花。

小花還處在茫然狀态中:“誰是你女朋友?”

“你呀,”楚喻理所當然地看着她,“你那天不是收了我的花嗎?”

“……”

小花欲哭無淚,這下真給田園料對了。

“我不是……”

她嘗試着解釋,卻被靳禮澤的話給打斷。

“小花男朋友是吧?”

靳禮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楚喻:“要一起吃個飯嗎?正好我們認識一下。”

“認識”兩個字,被他刻意咬牙加了重音。

楚喻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很幹脆地同意了:“好啊。”

于是說好的小花請靳禮澤吃飯,突然變成了詭異的三人行。

小花擠在兩個男生中間,既想跟楚喻解釋清楚,又想跟靳禮澤說明情況,話剛開一個頭,卻屢屢被靳禮澤有意無意地打斷。

身上有涼飕飕的風掃過,小花抱着胳膊,覺得今晚這頓飯要消化不良了。

在場唯一沒感覺到不對的大概就只有楚喻了,他顯然是覺得作為“女友哥哥”的靳禮澤值得結交,不用靳禮澤主動詢問,他自己就把話匣子打開了,把自己的事交代得明明白白的。

靳禮澤禮貌地含笑聽着,看向小花的眼神愈發帶有深意。

小花如坐針氈。

不一會兒,三人下了出租車,在靳禮澤的帶領下,他們進入了一家裝潢高檔的西餐廳。

楚喻終于停下說話,站在門口,看着裏面優雅的環境,不敢進去。

在靳禮澤去跟餐廳經理說話時,他轉身壓低嗓音問小花:“我們是AA吧?”

小花搖頭,說:“我請客。”

楚喻睜大眼睛看着她,有些驚訝:“你确定?這裏一看就很貴。”

小花也有點躊躇不定,倒不是不舍得花,而是擔心自己的錢不夠,但靳禮澤吃穿一貫精致,嘴又挑食,出去吃飯花個上千塊很正常。

再加上是她主動提出要請吃飯的,她不好意思提議換一家。

正猶豫的時候,靳禮澤已經跟經理确認好了要坐在哪裏,擰眉看向他們:“走吧,杵在這兒當門神呢?”

兩個土包子只好老老實實跟着他進去坐下。

穿着襯衫西褲的侍應生過來等候他們點單,當楚喻看清每道菜品後跟着的價格時,險些将桌上的清水打翻。

這家餐廳怎麽不去搶銀行?

将整本菜單從頭到尾地翻完,他合上,說:“我不餓,你們吃吧。”

“別客氣。”

靳禮澤唇角含笑,風度翩翩,将折好的餐巾放在小花的膝上,說:“随便點,反正今天向小花請客。”

小花居然認真附和:“是的。”

架不住靳禮澤的勸說,楚喻最後點了份凱撒沙拉,那是整本菜單裏最便宜的一道,上了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就是青菜葉子嘛,居然這麽貴!

但他最後還是把那盤菜葉子吃幹淨了,連盤子上沾的沙拉醬都沒放過。

銀匙刮過瓷盤的聲音有些刺耳,隔壁餐桌的客人皺着眉頭望過來。

靳禮澤權當看不見,将小花盤子裏的牛肋排切成小塊,推給她。

一頓飯吃畢,小花準備去埋單了。

楚喻拉住她問:“你的錢夠嗎?不夠的話我幫你,不過先說好了,我只付自己的那一份。”

小花點點頭:“夠了。”

點單時她在心裏計算過了,雖然肉痛,但在她的可償付範圍內。然而在她找到人想要結賬時,那人卻告訴她,已經埋過單了。

小花一愣,怔怔地回頭,看向門口的靳禮澤。

他雙手插兜站着,與她隔着半個餐廳對視,樣子懶洋洋的。

小花收了錢包走過去,有些垂頭喪氣:“哥哥,你付過了。”

“不然呢?”靳禮澤輕嗤一聲,“這一頓讓你請,你接下去半年都喝西北風?”

小花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這頓飯确實超出了她的消費能力,雖然不至于買不起單,但卻會讓她接下去都陷入經濟窘迫的困境。

又一筆,她在心裏劃拉着賬,又多欠靳禮澤一筆賬了。

她欠他的越來越多,怎麽還也還不清。

小花有點挫敗。

一旁的楚喻得知飯錢是靳禮澤出的,覺得不太好:“這怎麽行?”

靳禮澤冷笑:“她請就行?”

“當然了,”楚喻說,“本來就該我們請哥哥吃飯的,我和小花是男女朋友,她請就是我請……”

“閉嘴!”

靳禮澤的臉成功被氣黑了:“再說把錢還我。”

“……”

楚喻不說話了。

天色黑了,三人都要回家,楚喻回學校宿舍,正要問小花要不要一起,靳禮澤就将小花攬到自己身後。

“她跟着我,你回你的。”

楚喻聞言也沒有多問,轉身上了公交車。

目送公交開走後,靳禮澤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花:“出息了,背着我偷偷交男朋友?”

“不是……是個誤會。”

小花嗫嚅着解釋,莫名有些心虛。

靳禮澤直接問:“你收他的花幹什麽?”

小花沒想到他竟然留心到了這句話,只好把她收花的事簡單敘述了一遍。

她也沒想到那天楚喻送她花是要追求她的意思,她當時正因為靳禮澤不理她的事心神不寧,收下那支花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靳禮澤鄙夷地嗤了一聲:“一朵塑料花也想拐你做女朋友,他想得未免也太美了,果然是個摳門精,趕緊跟他解釋清楚。”

小花點點頭,不用他說,她也會這麽做的。

二人站在街邊的公交亭下,臨江市是著名的不夜城,即使夜幕降臨了,依然車馬喧嚣,霓虹璀璨,與山清水秀的南塘鎮完全是不一樣的風景。

時令已經入秋,夜晚稍微有些涼意,不知哪兒飄來的丹桂花香,沁人心脾。

靳禮澤看着多日未見的小花,積累了一晚上的煩躁感突然就被抹平了。

他心平氣和地問:“回家嗎?”

小花知道,他所說的“家”是指他自己家。

不知為何,靳禮澤在她面前提起靳家時,從來不會說“我家”,而是簡簡單單一句“回家”,就好像他默認了小花是他的家人,他們一起回家是天經地義。

夜已經深了,女生宿舍有門禁,過了十二點就鎖門,現在去靳家就意味着要在那邊過夜。

小花回想了一下明天的課程,沒有早八,只有下午一節教育心理學的課。

于是她點頭:“好的。”

二人乘車回了靳家別墅,溫姨對小花的到來很驚喜,小花已經很久沒在家裏過過夜了,大部分時候都是來一趟就走。

溫姨表達自己熱情的方法就是下廚,在她的招待下,本來已經飽了的小花只能又吃下一碗她煮的馄饨。

靳禮澤沒吃,坐在餐桌邊玩手機,時不時地瞥一眼小花。

溫姨暗道驚奇,難得見一回他坐在餐桌上,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悶在自己房間裏,連樓都不下,果然小花來了,就是不一樣。

睡覺時間到了,大家各回各房。

小花回房前,被靳禮澤叫住,往她手心裏塞了個東西。

“這是什麽?”

小花翻來覆去地看着那個方方正正的粉色錦囊,上面還有日文,依稀可以看出是“良緣守”三個字。

靳禮澤說:“你不是想談戀愛?這是淺草寺的姻緣符,聽說很靈。”

說到這裏,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下:“神明保佑你夢想成真。”

小花知道他是在拿自己開涮,臉不自覺地紅了,撓撓脖子說:“我沒想談戀愛……”

靳禮澤揉亂她的頭發,又将她衛衣的帽子拉上來,扣住她的腦袋,打個漂亮的蝴蝶結。

“睡了,晚安。”

“哥哥晚安。”

靳禮澤突然回頭,促狹一笑:“祝你夢到一個男朋友。”

“……”

小花頂着個大紅臉進了卧室。

房間整齊幹淨,床單沒有一絲褶皺,跟她搬走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可見溫姨時常有叫人來打掃。

小花心裏驀地湧進一股暖流,走到床邊坐下,将那個姻緣符打開,裏面竟傾倒出一些幹掉的櫻花花瓣來。

小花怔了怔,将花瓣小心地重新裝回錦囊裏,放在床頭櫃上。

身下的床墊遠比宿舍的木板床要柔軟,被子興許是才被曬過,幹燥又溫暖。

小花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不知是不是被睡前靳禮澤的那些玩笑話影響了,一向心如止水的她,竟然真的做了個男朋友的夢。

東京的櫻花美如紅雲,夢中的男朋友背對着她,站在一株櫻花樹下,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褲,單手插兜,那高挑清瘦的背影,居然像極了靳禮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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