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算計

一陣墨香撲鼻而來,書房內檀香袅袅,此刻卻是靜默一片。

膝蓋處發麻,蘇轶昭跪倒在地,手掌上的傷口更是火辣辣地疼。

咬了咬後槽牙,告訴自己要忍住。形勢比人強,還是識時務些得好。

眼角餘光察覺到身旁之人的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蘇轶昭頓時心裏平衡了下來。

一跪就是半個時辰,旁邊這位還拖着病體,只怕比自己還難受些。

又過了一刻鐘,上首才傳來一道略顯蒼老,卻十分威嚴的聲音。

“你們可知錯?”

蘇轶昭暗暗松了口氣,這是要問責了,終于走到了這一流程。

“孫兒知錯!”蘇轶昭率先趴倒在地,這時候什麽都別說,先認錯便是。

旁邊也跟着傳來一道不情不願的聲音,“孫兒知錯!”

“哼!既是身子不适,那又為何不卧床休養,偏要惹是生非?”

語氣極其冷淡,卻讓人心有惴惴焉。

“小七是你父親的血脈,近日才回府,對府中規矩不甚熟悉。你身為兄長,本應躬先表率,而你卻故意挑起事端,惹得府上不得安寧,是為何故?”

蘇轶梁聞言強行按住顫抖的身子,在這府上,要說他最怕誰,那自然是祖父了。

蘇轶昭有些意外,她一個被人遺忘的小可憐,竟然沒碰到處事不公這樣的待遇,真是稀奇。

“祖父,孫兒也是被小人給撺掇的。此事孫兒知錯,還請祖父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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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轶梁懼怕的态度讓蘇轶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剛才嚣張的模樣蕩然無存,現在跟只鹌鹑似的。

四房在府上的地位不怎麽樣,這位居然也敢如此恣意妄為,難道平日裏沒被教導怎麽做人?

這府上處處透着古怪,四房在府上的地位撲朔迷離,難道是四房之人認不清自己的處境?

“哦?可是府中有生事者飛短流長,傳入你耳中?你且指出來,如真有此搬弄是非者,絕不輕饒。”

蘇轶昭聽着這語氣有些不對啊!怕是自己也要受牽連。

聽着上頭傳來茶碗磕碰的輕微響動,蘇轶昭舔了舔幹澀的唇瓣。

起床到現在,滴水未進。

蘇轶梁張了張嘴,卻是不知該如何說起。要說指出是誰,他是沒看見嚼舌根的人。

他想了想,心生一計道:“府上到處都是傳言,傳孫兒得了不治之症。父親為延續香火,便從他處尋覓一子頂替。”

蘇轶梁說着,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他問母親自己的病情,母親只說休養數月便可痊愈。

可這幾日他的身子有些不對,他自有感知,心中不免惶恐。

昨日傍晚,有兩名丫頭在他後窗處的樹叢中閑話,便是說出此番話來,叫他心中惴惴不安。

本想尋那兩個丫頭問清楚,卻偏生沒看着人,只聞其聲。

今日一大早,問及伺候的下人,全都遮遮掩掩,吞吞吐吐,讓他心中惶恐的同時,也更為憤怒。

“孫兒心中悲憤,又恐父親被奸人蒙蔽,一時沖動,便上門詢問清楚。”

說到此處,老太爺居然不知該如何提起。

這無法人道之事,确是男子心中之痛。

四房夫妻瞞了好幾日,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不過是些流言蜚語,也值當你放在心上?身為世家子,連這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被人稍作慫恿,便行事不計後果,日後豈能有所作為?”

說到此處,老太爺的語氣變得十分嚴厲。

“今日家宴,外嫁姑奶奶和姑爺都要回府。你此番行徑,成何體統?”

蘇轶昭心下了然,她這兩天打聽了不少府上主子的消息。

長房長女蘇慕染嫁與臨安侯府次子姜連枝,臨安侯府乃是勳貴之家,即便是不承爵的嫡次子,那也是蘇慕染高攀了。

畢竟長房大老爺蘇文春現在不過是個正五品的戶部郎中,那姜連枝還是個争氣的,在京衛指揮使司尋了個鎮撫的差事。

不過這多少占了勳貴世家的好處,否則這從五品的官職哪是那麽容易得的?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則是臨安侯府的世子常年卧榻在床,如若身故,那承爵的可就是這嫡次子了。

這話卻是不可說,然衆人皆可意會。

蘇轶昭知道蘇錦荀今日沐休,再加上此人對姜連枝如此重視,怎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必然是要親自過問的。

只有将事情鬧大了,這些人才會被迫記起她。

蘇轶梁聞言卻是如墜冰窟,祖父沒有否認,難道是真的嗎?

“孫兒知錯!”蘇轶梁心中忐忑,此時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似的,癱軟在地。

“小七,此事因你而起。梁兒雖有不對之處,但到底是你的兄長,你對兄長不敬,便是該罰!”

老太爺教訓過蘇轶梁之後,也沒放過蘇轶昭。

身為大家長,各打五十大板的法子是慣常使的手段。

蘇轶昭心中有些急了,她要等的人怎麽還不來?

“孫兒知錯,還請祖父責罰!”

蘇轶昭的态度讓老太爺的臉色微微緩和,但依舊心有不滿。

蘇轶昭緊捏着拳頭,如若再不來,他今日必然讨不了好。

“雖認錯态度良好,但規矩尚不足。且指派府上一位老人教導你規矩,從今日起,便禁足……”

老太爺剛要說出對蘇轶昭的懲罰,不想外院大管事蘇淮進來回話。

“大人!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回府了,此刻大姑爺正在院外候着。”

老太爺聞言臉上立刻挂滿了笑容,“快去請他進來!”

他說完才想起地上還跪着兩個,人都在院外了,難免會碰上這兩個小的。

蘇轶昭心中微定,她松了口氣,總算來了!等的就是他。

“先起來吧!今日家宴,回去準備準備,莫要丢了蘇府的臉,此事等稍候再算。”

被孫女婿撞見,再不出席家宴,難免會有所揣測。

蘇轶昭心中微喜,不管之後的懲罰如何,她今天的目的都達到了。

“這段時間待在院中,竟是半點規矩都未學得。等家宴之上,少言語,切記言多必失!”

老太爺這話并未指名道姓,蘇轶昭卻知道這是在說他。

“孫兒謹遵祖父教誨!”

蘇轶昭連忙跪拜在地,這是她在府上邁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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