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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千年之久後,“神農”被一陣壓抑的哭聲吵醒了。

他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周圍一片荒山野嶺,不遠處是一個年輕男子,蹲在地上埋頭抽泣,他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袖子褲腿通通短一截,光着雙腳,頭上還插着些野草落葉。

“神農”不滿地“啧”了聲,現在的小年輕,這都什麽審美。

他上前幾步,開口問道:“年輕人,你在這哭什麽?”

哭聲頓時消失,年輕男子顫巍巍地擡起頭,露出紅腫的雙眼,“你,你是誰啊?”

我是誰?我是上古神農血脈的繼承人,說出來吓死你!

他用一種神性的悲憫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信口胡謅:“我是行腳商,路過此地休息一會兒,被你吵醒了。”

“對,對不起,”年輕男子雖然不懂“行腳商”是什麽,但他現在也無暇顧及了,只希望能有人聽他說說話,“我不是故意的,我從山上摔下來了……”

接着,年輕男子斷斷續續地給“神農”講了他的故事。

原來他叫肖瑜,今年23歲,家境富裕父母恩愛,有一位非常優秀的親哥哥,天之驕子光芒萬丈,肖瑜從小在哥哥的陰影下長大,養成了自卑陰郁的性子,後來為了證明自己賭氣當了演員,和家裏鬧翻了。當演員後他喜歡上了同為演員的一位姑娘,然而芳心難得,他只能默默守候,可是突然有一天網上爆出了一段視頻,視頻中他對喜歡的人瘋狂糾纏示愛,求而不得後甚至言辭威脅恐吓她,網絡上一片嘩然,紛紛指責他心理扭曲極端又變态,要他“滾出娛樂圈”,可那明明是他們拍的新戲裏的劇情啊!他演技不行空有一張好看的臉,本來就沒多少粉絲,此事一出,劇組方面想借機炒作故意沉默,公司也想炒一波黑紅,就連他喜歡的人都向他哭訴,希望他先不要澄清,因為她受害者的形象得到了不少熱度。漫天輿論迫害,他無可奈何,只得跑到這個小山村來避世散心,誰知道今早爬山時心神恍惚,一不小心,就從山坡上跌下來了,醒來後頓感凄涼,所以才痛哭出聲。

“神農”聽了,有些詞他沒聽懂,估摸着千年過去世間也大變樣了,他梳理了下,大致就是個戲子因為誤會被觀衆唾罵導致意外的故事吧。

他看了看眼前的山坡,估量了一下高度,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年輕人,你就是從這個山坡上摔下來的?”

“對啊。”

“神農”皺眉:“那你應該是死了呀。”

年輕男子:“???”

“神農”環顧四周,不多時就在草叢深處找到了一具身體,雙目緊阖,氣息斷絕,和年輕男子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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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子愣愣地看看身體,又看看自己,頓一頓,哭得更厲害了。

過了一陣,哭聲猛地又停了下來,年輕男子顫聲問道:“等等,我死了,那你為什麽還能看見我?”

“神農”:哎呀,被發現了。

年輕男子神色激動:“高人,不不,你是大仙嗎?大仙救我,我還不想死,我爸媽哥哥還在家裏等我呢……”

“神農”嘆口氣:“孩子,人死不能複生,我無能為力。”

年輕男子頓時臉色灰敗。

“神農”又道:“不過我有一個主意,我久未醒……不是,久未下山,沒有肉身行動不便,想借用你的身體和身份去查探一些情況,作為交換,我渡你離開,還可以幫你完成未了的心願,你看怎麽樣?”

年輕男子想了好一陣,艱難接受了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最終答應了,他說:“第一個心願,我想和爸媽哥哥說對不起,還有我的經紀人、助理,幫我說聲謝謝,他們都很照顧我,都是我以前不懂事,但是你別告訴他們我死了,如果可以的話,幫我盡盡孝心吧。”

“神農”點點頭,應該的。

“第二個心願,我想洗脫身上的污名,我不想大家以後提起‘肖瑜’,想到的都是不好的事情,我還想紅,我要當最紅最受歡迎的明星!”

“神農”歪頭想了想:“洗脫污名可以,但我不會演戲啊。”

“不要緊的,不一定要會演戲,會唱歌,會說段子,有綜藝感,都能紅的!”

唱歌我也不會啊,段子和綜藝又是什麽,不過算了,先答應,以後總會有辦法的。

“第三個心願,我想……”年輕男子本想提起那個喜歡的人,但想到她對他的哭訴,頓時心灰意冷,“算了,沒有了,就這兩個吧。”

他最後留戀地看了眼這個塵世,“大仙,請渡我離開吧。”

平靜的山谷裏忽然刮起一陣風,輕輕柔柔地,來去無痕,風過後,躺在地上的男子悄然睜了眼。

肖瑜呸呸呸吐出口中的沙礫,起身活動活動拳腳,稍稍适應了這具身體。

身高還行,就是太瘦,細胳膊細腿的,白白嫩嫩,五官還這麽精致,看着一點也不沉穩,不符合他老成莊重的高人形象,算了,将就用吧。

肖瑜七拐八繞,尋了路從山谷出去,好不容易到了正常的山路上,迎面走來一位扛着鐵鍬的大叔,肖瑜上前向他問路:“這位兄臺,請問下山的路要怎麽走呢?”

大叔疑惑地看着眼前人,雖然為他對自己的稱呼感到奇怪,但還是善良地回答:“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是了。”

頓了頓,又好心提醒一句:“年輕人,山路危險,你還是小心點好,免得又摔了,你看你頭上……”

大叔突然頓住,臉色忽青忽白,随後大叫一聲倉惶奔入林中,消失不見了。

肖瑜滿臉疑惑:“怎麽了?”

下一秒,他就感覺到有液體自額上流下,滲進了眼睛裏,他伸手抹去,卻看到指尖暗紅,在陽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再摸摸後腦,發現耳後豁開了道不小的口子。

哦,原來是摔破腦袋了。

肖瑜畢竟身負上古神農血脈,肉體上的小傷根本影響不到他,他也無從察覺,被大叔這麽一提醒,他才想到,這具身體既然把原主摔死了,那麽身上的傷絕對不少。

為了不再吓到他人,他花了一點時間來愈合傷口,接駁骨骼,順手還把頭上的雜草落葉清理掉了,自覺勉強能見人,這才繼續下山。

到了山腳,眼前是一個三岔路口,平直寬闊的水泥路延伸通往三個不同的方向,遠處俱有炊煙升起,隐隐還有人聲傳來,肖瑜有些猶豫,這下該往哪走好呢?

他阖上雙眼嗅了嗅,分辨出空氣中有種熟悉的味道,是桃林!他身負神農血脈,又偏愛蔬果類的作物,乍一聞到這股氣息,頓覺親切,不由循着氣味往前。

走了大約二裏地,拐個彎,眼前豁然一片桃林,桃樹枝繁葉茂,桃子滿綴枝頭,顯然已經快到成熟期,正是等待豐收的好時候,然而肖瑜憑借血脈帶來的敏感,還是察覺到了異樣。

他走近一棵桃樹,仔細觀察了桃樹長勢、果實品相,還蹲下來查看土壤情況,證實了他的猜測,這片桃林深受蟲害,如果不救治怕是等不到成熟了。他直起身子,環視周圍,發現前面不遠處的一棵桃樹下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同樣是把亵褲外穿的怪模樣,正撫着桃樹長籲短嘆,一臉愁容。

肖瑜走上前,“兄……”,不對,我現在才二十來歲,“這位大叔,這片桃林是你的嗎?”

中年男子聞聲回頭,見是一位衣衫殘破但長相精致的青年,原本煩躁的心情倒軟和些許,回答道:“是我的,年輕人,你想買桃子嗎?桃還沒熟。”

頓了頓,又苦笑道:“就是熟了,怕是也不能吃了。”

肖瑜一臉淡定:“哦,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有辦法幫你。”

中年男子嗤笑:“幫?你能幫我什麽?用不着了,這片地我已經答應承包給別人,要不了多久這些桃樹都得被砍掉,以後就再也沒有桃兒了。”

肖瑜皺眉:“承包?你是說你要把這片地買給別人,不種桃樹了?”

“拿什麽種?這些桃樹……算了,我和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在這說什麽,年輕人,我看你也像是畢業了,還是好好回城裏上班吧。”

肖瑜憤憤,我身懷上古神農血脈,古往今來歷經多少春秋(雖然多半在睡覺),你竟然說我是小娃娃?!都怪這具身體長得太過年輕,全然掩蓋了我成熟穩重的氣質。

中年男子眼看着要走,肖瑜立即叫住他,轉念道:“你說要賣……承包給別人,要價多少?”

“怎麽?難道你還想接手?”中年男子脾氣也上來了,“我這地一畝年租800,這片桃林一共二十畝,承包年限至少二十年,一次性付清,你拿得出這麽多錢嗎?”

肖瑜倒吸一口涼氣,一畝地800兩,二十畝地二十年就得32萬兩銀子,這還只是租!千年過去,地價怎的貴成這樣!

肖瑜一時瞠目結舌,無言以對,中年男子不免面露嘲諷,然只一瞬後又覺得沒意思,心情越發低落,這時,一陣樂聲打破了僵局。

肖瑜吓了一跳,因為那樂聲離他極近,且十分古怪,聽着與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中樂器聲都不一樣,他跳離原地,緊張地左看右看,直到中年男子出言提醒他:“年輕人,是你手機的聲音吧,找找衣服口袋?”

手機?肖瑜在身上摸索一陣,還真找出一樣東西來,那是個巴掌大小的扁石塊,方形,一面漆黑一面跳躍着晃眼的色彩,靠下的色彩組成一紅一綠兩個圓形,中間是一行字,寫着“琴姐”。

肖瑜聽原主說過,這個“琴姐”是他的“經紀人”,肖瑜覺得跟戲班班主差不多一個意思,據說對原主很好,肖瑜盯着石塊,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那一紅一綠兩個圓形還在不停跳躍,肖瑜試探着伸出手,往綠圓形——沒錯神農當然喜歡綠色——上面戳了一下。

下一秒,畫面變了,有細微的聲音從石塊中傳來,“阿瑜,你現在在哪?”

這竟是個能千裏傳音的神器!肖瑜深感震驚,曾經他自然也是見識過此等寶物的,但寶物多在經年戰亂中毀壞了,如今一個小小戲子的身上,竟有這等物事!

“喂?喂?阿瑜你在聽嗎?”

肖瑜連忙回答,“我在,”因覺得聲音太小,又無師自通地把神器放到耳邊,“我在聽。”

“你告訴我你在哪?”

好問題,我也想知道我在那,肖瑜不想露餡,含糊道:“在山上啊。”

電話那頭有些氣急:“我當然知道你在山上,我也在!我在你住的民宿這,老板說你一大早出門了,這都中午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又覺得自己語氣太沖,緩和道:“阿瑜,答應我別做傻事好嗎?琴姐在呢,沒事的,咱們一定能擺平這件事,你先回來好嗎?”

晚了,他回不來了,肖瑜在心裏暗嘆,嘴上卻道:“好啊,可是琴姐,我好像迷路了。”

“啊?迷路?你,你別怕,告訴琴姐你身邊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或者能看到什麽地方,我馬上找人去接你!”

“有桃林啊,很大一片桃林,”說起桃林,肖瑜突然想到租土地的事,試探着問道,“琴姐,你知道我有多少錢嗎?”

“什麽?你問這個幹嘛?我記不太清了,能挪動的錢,怎麽也有兩三百萬吧?”

肖瑜:“!!!”

兩!三!百!萬!兩!白!銀!

肖瑜怎麽也沒想到,一覺醒來,他竟富可敵國!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大吉!神農大神保佑我文思如春生夏長,不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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