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吐血

而遲硯此刻被人五花大綁地扔在柴房, 他的雙眼被黑布蒙着,記憶裏最後的意識是後腦一疼,挨了狠狠的一記悶棍。

他人雖是已經清醒了, 可腦後的劇痛讓他覺得頭暈目眩, 惡心欲嘔, 但即便是疼他的思緒也沒有斷過。他從收到那封信函的時候就知道今日是有人故意設局引他入甕,可他終究還是來了。

因為這場詩會上有個他尋訪多年的人, 而這個人或許知道當年他父親的隐情, 所以即便知道前路是什麽遲硯還是來了,就是可惜, 他沒算到那些人竟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來之前沒好好同小王爺告個別,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憂心,多半不會吧,等他遇見下一個需要關心幫助的人後心神就會移開了, 自己沒什麽特別的, 只是那人格外善良罷了。

遲硯并不怕死, 他這個人他這顆心早就不再純粹了, 他就是可惜有負母親的囑托不能找出當年父親早亡的真相,不能讓真兇付出代價, 沒辦法告慰二老的在天之靈。

但他低沉的情緒很快就被一聲巨響攪散, 柴房的門像是被人一腳踹開, 有什麽東西被很粗暴地丢到了他的身側, 聽那支支吾吾的聲音, 多半是個人,也不知是誰同他一般倒黴。

遲硯自身都是泥菩薩過江, 也沒那麽好心去關懷他人, 但很快他眼睛上的黑布就被人一把扯下,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他下意識的閉眼,緩了一下适應後才重新又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被人捆住手腳,用破布塞住嘴的沈聽瀾,那人的臉色慘白,面上冷汗涔涔,看上去就不太好的樣子。

“殿…….沈公子,你們把他怎麽了?”遲硯幾乎是以一種怒視的姿态擡頭瞪人,若是眼神可以殺人,對方怕是不知道該死多少回了。

而丢沈聽瀾進來的漢子兩步上前就狠狠給了遲硯一個耳光,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瞪,再用你那雙招子瞪老子,老子就給你挖了,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麽處境,還敢跟老子橫。”

遲硯被那道力道帶倒,面上鮮紅的指印格外刺目,但他很快就直起身體,全然不怕死一般的回望過去。

“嘿,脾氣真硬。”那漢子還想要在收拾他一通卻是被人攔住了。

“大當家看上言明了要留條命的人咱們還是別動了。”大概是忌憚這所謂的大當家,那漢子當真是停下了腳步沒再上前,只是将塞在沈聽瀾口中的破布抽走,惡狠狠地留下了一句。

“都給老子老實點,要是敢不安分,老子打斷你們的腿。”他們走的時候将柴房的門猛的摔上,遲硯聽見了落鎖的聲音。

在确定人是真的離開後,遲硯很費力地蹭到沈聽瀾的身邊想要看看他的狀态,少年蜷縮在地上,唇色都有很暗淡,不知是傷到哪裏了。

偏偏遲硯的雙手都被牢牢的捆在身後,他只能俯下身極為艱難地在少年耳邊喚道,“殿下,您醒醒,您哪裏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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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硯喚了半天都沒有得到一句回應,而沈聽瀾在昏迷中都聽見有人在自己耳畔惡魔低語,他好想叫停,可那人當真是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仿佛只要他不醒就要一直喊下去。

最終沈聽瀾的眼皮輕輕顫了顫,被他喚回了神智,随着神智一同被喚醒的還有劇烈的疼痛,剛剛他縱馬離去卻是不防他們用暗箭射中了馬腿,極速之下他被甩了出去,雖是落在了較為柔軟的草地上,可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他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灼燒,口腔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氣,他直覺自己這副身子怕是不大好。

果然他只是輕輕嗆咳了兩聲就有帶着溫度的液體順着唇角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身下的稻草上。

那一抹鮮紅刺的遲硯心口一疼,“殿下。”

咳出了那口血,沈聽瀾反倒是覺得心口堵着的感覺散了些,勉強提了些精神問道,“你怎麽樣。”

可他自以為的大聲不過就如蚊子哼哼一般輕微,也就是遲硯湊得近了才能聽清。

雖然遲硯此刻腦袋劇痛狀态也很糟,但為了能叫他安心還是笑着道,“我沒事,殿下莫要挂念。”

沒事便好,沈聽瀾的心神松了松,越發覺得身上入骨的疼,四肢都像是被人用利器來回碾壓,人都要散架了。

“遲硯”

“我在。”

“下次別再一個人出門了,找些人結伴同行,知道嗎?”裴昱瑾怎麽還不來。

沈聽瀾的聲音越來越輕,意識也變得有些模糊,他覺得自己大概是要提前領盒飯了,還不如什麽都不做多活兩年來的好。

“殿下,殿下您別說話了,攢攢力氣,我都聽您的,不再亂跑了,您撐住,不會有事的。”遲硯一向沉穩的聲線中有滿到要溢出來的驚慌。他從沒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因為他的人生早就觸底了,無論是什麽樣的後果他都承擔的起。

可這一次他卻是恨不得回到一個時辰前狠狠的扇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兩巴掌,是他的錯,将無辜的人牽連進他本就灰暗的人生,若是今日沈聽瀾有個三長兩短,遲硯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會變成什麽模樣。

或許會失去最後一絲理智,成為完完全全冰冷麻木的機器。當初在蓮葶他的精神狀态就已經很糟糕了,雖然他從未提起過,但沈聽瀾确實是拉他出深淵,給他一束光的人。

難道現如今連這最後的一點微光都要被人奪走嗎。

遲硯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陰沉,眸子裏的瘋魔狠厲叫人心驚,也就是沈聽瀾這會兒昏昏沉沉的才沒有感受到,也沒有發現他自以為溫潤如玉的小可憐竟然有這樣駭人的一面。

“冷。”他一直在嘔血,大概是大量的失血讓沈聽瀾開始有些顫抖,面色也逐漸青灰。

遲硯聽見了他這一聲呢喃,可雙手被束縛讓他沒辦法脫去外衫替他禦寒。他環視了四面看見了一處尖銳的棱角,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就去磨繩子。

因為繩子在身後難以看清全貌的緣由,遲硯一雙握筆的手都被磨的鮮血淋漓可他尤未停下,他就像不知疼痛為何物一般持續着同一個動作,目光死死地盯在沈聽瀾的面上,仿佛是要将他此刻的容貌深深刻入腦海,這輩子都不能忘懷。

在遲硯不懈的努力之下,那粗粝的麻繩終究是被磨斷了,他幾乎是不敢耽擱地就撲了過去先将綁住沈聽瀾的繩子解開,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衫裹在他的身上将他抱住,他還嘗試着不停的同少年說話,生怕他這一睡過去就再也不會醒了。

沈聽瀾從來都不知道遲硯竟然也有這麽聒噪的一面,他雖然沒怎麽聽清這人究竟在說些什麽但就聽他一直在那裏絮絮叨叨,說兩句話還要喊他一遍,起初沈聽瀾還會嗯一聲給個回複但後來大概是也覺得有些煩了,幹脆就不再回應,可只要他不回應遲硯就會停下來晃晃他或拍拍他的臉,雖然動作不大但還是有些疼的。

煩死了,跟裴昱瑾一個德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的思緒越來越昏沉,漸漸地也感覺不到遲硯的拍打了,整個人輕飄飄地好像浮在雲端,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遲硯知道再這麽坐以待斃下去,殿下是真的撐不住了,于是他将沈聽瀾放在厚厚的草垛上靠着,自己則是一遍又一遍地撞擊着木門,這時候他又有些痛恨自己的手無縛雞之力,連扇門都無法破開。

可即便是将門撞開了他也是不可能毫發無損地帶着沈聽瀾回府的。

但就在這時門從外面開了,走進來一個看上去不那麽粗犷,甚至還有些清秀的少年郎,看上去跟這個寨子有些格格不入,但他身後的人卻喚他大當家。

少年原本唇邊是帶笑的,眼角有一道不算深的疤痕,開口時原有些不着調,“撞門做什麽,不疼嗎?”

但就在他瞥到遲硯臉上的巴掌印的時候,那點笑意一下子就變了,雖然還是在笑,可那笑中多了些與年齡不符的冷意,只見他上前用手挑起了遲硯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下面前這張臉,還用手指輕輕蹭了蹭,“疼嗎,這麽好看的臉都下得去手,小五,下去問問是誰打的,就切兩根手指作為賠罪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佛不是在說什麽殘忍的事情,就像在聊晚上吃什麽菜一樣稀松平常。

這哪裏是個少年,分明就是個小惡魔,可他身邊的人卻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領了命就要下去剁人手指了,但遲硯仍舊不給他好臉色,人往後一撤就掙脫了出來。

手上突然就空了,但這被人喚做大當家的少年卻半點都不惱,只是搓了搓手好脾氣道,“我叫晏庭,你可以叫我阿庭,本來收人錢財□□,我應該今天晚上之前就讓你消失的,可你長得太合我的眼緣了,你要是願意留下來給我做壓寨夫人,我就幫你把那幾個想要你命的人都作了如何,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幹他們這行的本來就沒有多少道德可言,反殺雇主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不過許宴還從來沒做過,但他從看見遲硯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他願意為這人破些例。

“這裏有大夫嗎?”可就在晏庭以為等不到這人的回答時,遲硯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意味着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寶:謝謝,你們再繼續聊下去我就真的要涼了。

裴相:我呢我呢,我怎麽還不出場

棠:快了快了,馬上就把你放出來溜溜

晏庭是遲硯的正經CP,正文不展開寫了,多半放番外裏寫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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