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緊張

“臣聽聞今日殿下下水救人了?”裴昱瑾捏着他的手揉了揉, 狀若不在意地開口,可實際上卻是心有餘悸。少年的身體尚且自顧不暇,如何能去做這等善事。

而蘇秦給他寄的信非常簡潔, 根本就沒有提及小王爺救的是誰, 當然那日蘇侍衛也不在現場并未看見, 若是真瞧見了未嘗就不會提。

“你覺得本王不該救?”沈聽瀾擡眸笑着反問他,這可是你侄子的命, 勸你想好了再答。

雖然裴昱瑾骨子裏也因為幾年前的事情沾染了幾分涼薄, 但他到底不至于像遲硯那般極端,況且他知道少年善良, 想聽的是什麽答案。

于是裴相思索片刻, 擡頭看向他的眸子裏雖盛滿了溫柔但也有理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臣見此情景自然也不會見死不救, 但臣認為殿下不該救。”

“殿下的身體狀況不佳, 貿然下水救人非但是将自己置入危險的境地, 也未必就能如願地助他人脫困, 如此一舉兩不得,實非明智之舉。”

裴昱瑾并沒有責怪亦或是以一種教訓的口吻在說他, 而是站在一種非常理性的角度去分析給他聽, 不得不說這樣的話術實在是高, 沈聽瀾聽了下意識反省, 思及當時自己險些帶着孩子一起溺水的場景, 認真點頭,“這次, 是本王沖動了。”

珩王殿下并不是一個聽不進去勸還固執己見的人, 相反他始終認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知道他這是真的把話聽進心裏了, 裴相少不得要趁熱打鐵,“更何況殿下可曾考慮過會有人為您提心吊膽,憂心不已。”

這個有人說得應該不是你自己吧?

沈聽瀾面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滞,覺得這話自己大概是沒法接的,心虛之下還想把自己的爪子收回來,卻不曾想那人察覺到他的意圖後握得更緊了,還跟某種動物護食一般往自己那邊拽了拽。

好好好,給你握給你握。知道自己力氣沒他大,根本反抗不了,小王爺幹脆躺平,不再掙紮。

但裴昱瑾不會見好就收,他向來不明白少年明明對他也有意卻為何總是這樣一幅躲閃的态度,“臣昨日初聞便覺驚慌不已,一顆心全然無法安放,故而夤夜趕來,只為确認您平安。”

他的神色誠摯而又認真,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聽得小王爺是真覺得心口又開始疼了。

救命,主角攻是什麽時候學會打直球的,古人的含蓄內斂呢,都去哪裏了!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聽瀾覺得自己很慌,明明這段時間他跟遲硯相處的很好,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出,但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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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養個小動物還會有感情呢,他同裴昱瑾四舍五入一下也能算是室友了,在一起住了那麽長時間,對他有些出于朋友間的關心也無可厚非。

正常正常,大家都是好兄弟嘛,他懂的。

可沈聽瀾還是從心底裏覺得怪異,于是他擠出一抹有些勉強的微笑,“是嗎,本王知道了,這次讓你憂心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裴昱瑾知道少年這還是在回避,但他也清楚一次不能将人逼得太緊了,“殿下明白便好,在臣心中任何人事都不及您的安危重要。”

嗯嗯,沈某人敷衍點頭,畢竟積極認錯死不悔改是他一貫的風格。雖然說這次是有些冒失了,但若是下次還遇見這種情況他可能會權衡一下安全指數在下去,救人肯定是要救的。

“對了,你是怎麽進來的?”寺裏休息得早,沈聽瀾是知道的,前兩日很早就熄燈了。

提起這個,裴昱瑾做的時候沒覺得,這會兒倒是有些難以啓齒,翻牆到底不是君子所為,有些上不了臺面。“這個,殿下不必多問。”

這是不想說,懂了,想來不是走的正道,好在小王爺也不想刨根問底,眼下也還有一個更亟待解決的問題。

“你,來的突然應該沒有地方住吧。”他這半夜造訪,又沒有知會院裏住持方丈的,肯定是無處落腳。

“嗯,不過殿下不必為此擔憂,臣在哪裏都是可以對付一宿的。”裴昱瑾出身雖然高可他為人半點都不嬌氣,大概是裴家家風使然。

不過有些事情既然已經做過一次了,那再做第二次的時候就不會覺得那麽別扭了。

于是只見小王爺抽回了手往床榻裏側挪了挪,用眼神盯着那塊他刻意留的空處示意他,“行了,也別随便找地對付了,佛門清淨不能亂跑,你就跟我将就一晚吧。”

上次是因為那人胃疾犯了是出于人道主義關懷,至于這次嘛,他畢竟是被诓來來看自己的,沈聽瀾也不能讓他留宿街頭,所以這才分出了半邊床榻。

一切都合情合理,小王爺自我說服的很成功,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

裴昱瑾本還因為突然空了的手心底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躁郁在彌漫,但見他這動作心底的那點情緒一下子就消散幹淨了,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少年的很多舉動都是自相矛盾的,既在主動向他靠近又在刻意保持距離,像極了欲拒還迎。

他雖一時理不清頭緒,但卻不會拒絕任何能與這人貼貼抱抱的親密之舉,這對他的吸引力太大了。

“愣着做什麽,不願意啊。”見這人沒有回應,沈聽瀾有一絲羞惱,本來就是在退讓,他若是不願那就讓他睡門外樹杈上好了,夜半睡着掉下來也與人無尤。

“自然願意。”煮熟了的鴨子都快到嘴裏了,裴昱瑾當然不能讓它飛了。

上次與少年同榻之時他因為病痛尚還不算多麽清醒,睡過去的也早,但今次怕是真的徹夜難眠了。

裴昱瑾褪去了衣衫只留身上白色的寝衣,近距離看好似能瞧見衣衫下蓬勃有力的肌肉,所以一個文人究竟為什麽會有這麽好的身材,羨慕這兩個字小王爺已經說累了。

畢竟他就是一只小白斬雞。

“殿下,想摸?”少年的目光太過熾熱,很難不讓人想多,更何況他也不是沒有前科。

轟的一聲,沈聽瀾覺得有什麽在腦海中炸開了,耳根也悄咪咪地爬上了一抹緋紅,這人在說什麽虎狼之詞,他不想,他沒有。

“殿下若是想摸,那便摸吧。”少年的反應裴昱瑾都看在眼裏,只見他單膝跪在了床榻上朝少年探了過去,然後整個人都爬上了床,側身對他。

而沈聽瀾面對眼前的場景都驚呆了,佛門清淨之地,你不要亂來啊,會被佛祖扣功德的!!!

他反應過來後立刻就閉上了眼睛然後翻身面向牆壁,口中還在默念着什麽,心底更是淚流成河。

主角攻你變了,說好的男德班班長,光風霁月,會為另一半守身如玉的呢,怎麽如今這麽的……

珩王殿下翻遍了自己的知識系統,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但他這會兒有點後悔剛剛自己的善舉,就應該讓這人睡樹上的,這不純純的羊入虎口嗎。

而裴昱瑾即便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都覺出了三分可愛,他好像知道少年在糾結些什麽,來日方長,他總是可以得償所願的。

見身後沒在傳來什麽動靜了,沈聽瀾狠狠松了一口氣,這是什麽人間折磨!而他又等了一會兒後才翻身躺平,側着睡不那麽舒服,但他不過是一偏頭就又對上了那人燦若星辰的眸子。

!!!

怎麽還沒睡?

“臣可能有些認床,殿下安心睡吧!”見對方也沒睡着,裴昱瑾輕聲哄了一句。

“哦,好。”沈聽瀾下意識地回應了一句,覺得自己是徹底麻了。他在床上躺得筆直,甚至略顯僵硬,上次他睡着的快還沒覺得有什麽,這次太過清醒反倒不妙。

不是別扭,而是一種他潛意識裏察覺到的危險,一種來自裴昱瑾的“危險”。

“殿下在,緊張?”裴昱瑾将一只手臂枕在頭下,沒有刻意湊近,可床榻本就不大。他清楚地看見少年的睫毛一直在顫抖,未曾有睡意。

“呵呵,裴相說笑了,睡覺而已,有什麽好緊張的。”沈聽瀾的眼睛應聲睜開,也不裝熟睡了,他這次是真的該死的清醒,五官的感知能力都被無限放大了很多倍。

“那殿下,便是在怕臣?”他的尾音上揚,雖是在提問卻更像是在引導,希望他能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這下沈聽瀾笑得更尴尬了,問什麽問,還睡不睡了,盡管心底無限暴躁,可面上還有些勉強的笑意,“怎麽會,你有什麽好怕的,你又不會對本王做些什麽。”

說這話的時候,他有些莫名的心虛,不那麽确定。

“殿下怎知臣不會對您做什麽?”順着他的話頭,裴昱瑾這問題是一個接一個地抛,面上還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好似只是單純好奇。

但聽見這話,沈聽瀾的瞳孔都有一瞬間的放大,幾乎是下意識側頭看他,聽聽,這都是在說些什麽,您現在意識清醒嗎,困的話就趕緊睡吧。

他的小表情太過豐富,看得裴昱瑾有些忍俊不禁,壓了好半天才止住唇邊笑意,“臣自然不會對您做什麽,時辰不早了,快些睡吧。”

呼,果然還是那個性格惡劣的裴言之,就知道逗着他玩,但知道他沒那個意思後沈聽瀾放松片刻,只覺得這個夜晚真是太難熬了,快來個人把他敲暈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寶:打住,到這裏可以了

裴相:是嗎,可我覺得還能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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