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和離

這一次即便是被打斷, 裴昱瑾也斷然是不會讓這個話題被輕易揭過了。

“臣想說的是……”

“嘶。”沈聽瀾一手撐着橋上的圍欄,一手熟練地按上了心口,微微彎下了腰, 一副心疾發作的模樣, 可他低下去的眉眼間閃過一絲慌亂。

他的心髒在那一瞬間跳動的有些亂, 确實是攪擾的他不得安寧,但也并沒有疼到這樣的地步, 他這一動作不過是在逃避, 逃避那人目光裏的灼熱,逃避那人未宣之于口的某些情感。

好似只要他不聽就可以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就可以繼續活在自己編織的幻夢中。

小王爺覺得主角攻這是學壞了, 腳踏兩條船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他不能一邊和主角受你侬我侬,甚是般配的走劇情, 另一邊還要在他這裏說些有的沒的。

這樣不守男德, 是要被千夫所指, 萬人唾罵的。

沈聽瀾很确信這絕對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更沒辦法說那是因為裴昱瑾那雙眼看狗都深情,畢竟只要跟裴相對視過的人都知道他那雙常年沒有溫度的某人瞧人時有多冰冷。

可剛剛那對招子裏的明明是如火般熾熱的深情, 燙的沈聽瀾下意識地想要躲閃。

“殿下。”裴昱瑾這會兒已然是把那些有關情愛的想法全部都抛諸腦後, 滿心滿眼裏都是上次林之航的那些話, 他承認他在害怕, 害怕少年的身體一再惡化, 害怕他沒有辦法能長長久久地留下眼前人。

但這一次沈聽瀾卻阻止了他想要把自己橫抱起來的動作,大庭廣衆之下如此拉扯實在是不雅, 更何況小王爺在這短暫的時間裏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為。

他發現自己也有不對之處, 明明一再跟那人強調要保持距離, 不能輕易摟摟抱抱,可自己卻鮮少拒絕他的親近,有時甚至是會主動跟他貼貼。

是他的錯,這才讓他們之間出現了一些不該有的偏差。

“本王沒事,剛剛只是有些心慌,大抵是爆竹聲太響,有些驚着了。”他不動聲色地拂開了那人扶着他的手,往旁邊退了退。

但這會兒着急上頭的裴相卻并沒有察覺到他可以疏離的意味,反而是更近兩步緊緊地貼着他,沈聽瀾的後背都快抵到橋柱子上了,退無可退,再退就要掉河裏了。

“殿下的身體馬虎不得,臣這便帶您回府。”雖然他事事都縱着少年,幾乎一向是少年說什麽那便是什麽,但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裴相有着自己的堅持且根本就不給對方商量和拒絕的餘地。

“那遲硯呢!”你那麽大個老婆,說不要就不要了,拜托,你務必要分得清主次啊。

“都這時候了殿下還在想着他嗎,他認得相府的路,丢不掉。”如果有人要問裴相今年做過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那一定要屬同意少年一時心軟将姓遲的帶回府裏了。

“不是我在想他,你們最近不是相處甚歡嗎,我那日還在你院子裏看見他給你披衣服來着。”沈聽瀾自認不是鋸嘴葫蘆,有些話還是說明白的好。

可他這話在說出口的時候好似是帶了些

那日,衣服?這兩個關鍵詞串在一起,裴昱瑾想他大概是知道少年說得是什麽時候了,不過那天他喝的太多了,竟是全然不知少年來過,但看這反應,多半是誤會了些什麽。

所以,其實他是在吃醋嗎?

想到這裏,裴昱瑾的态度更是軟和了許多,“那日臣也不知遲硯來過,還是翌日清晨才見到的衣衫,後也讓人去與他道過謝了,僅此而已。”

連道謝他都不是親自去的,只是讓人備了些面子上過得去的禮,如此足夠證明他們之間一清二白,什麽都沒有了吧!

可沈聽瀾卻不這麽想,用“”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來形容遲硯這個人他還尚覺不夠,讓他能夠做出這等多管閑事的舉動來,且先不論裴昱瑾是怎麽想的,遲牧雲的想法就絕對不清白。

肯定是有些隐忍的愛意在的,就是可惜裴昱瑾這人還不怎麽開竅,沒有察覺到,而等自己這個所謂的白月光領盒飯後他就會意識到所愛為誰了。

一想到要領盒飯,沈聽瀾覺得心口是真真切切地開始疼了,不行,一定要在自己快死這個劇情點之前讓某人認清自己的心意。

“蕭昱,你與本宮尚未和離就已經如此迫不及待了嗎?”還沒等沈聽瀾想清楚,一道熟悉中帶了陌生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循聲望去,那不是他一向端莊高貴的姑母嗎,怎麽也會有這般失禮于人前,歇斯底裏的一幕。

稀奇事!當然感慨歸感慨,小王爺還沒有忘記先前說要幫蕭昱一把的承諾,于是他讨好地拉了拉裴昱瑾的袖口“裴言之,我想去看看。”

他這般放低身段,輕聲呢喃的模樣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根羽毛在裴相的心上輕輕地拂來拂去,讓他丢盔棄甲,繳械投降。

“殿下啊,無非是仗着臣不會拒絕您罷了。”最後,裴相輕嘆了一口氣牽着他往那邊去了。

關于牽手這一舉動,沈聽瀾表示他是掙紮過的,但是全然沒有效果。

而走到近處後才發現現場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精彩,原來再是體面的人發起火動起怒來也都是這樣的不管不顧。

雖然來往的小情侶你侬我侬多半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喜歡熱鬧是人類的天性,這邊很快就遠遠地圍成了一個圈,不乏墊着腳尖還要往這邊張望的人。

而蕭昱将身側的女子護到了身後,開口時仍舊沉靜有禮,“和離書我早已署名,還望殿下早日成全,莫要強求。”

“強求,如果本宮偏要強求呢,這個賤人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把你弄的五迷三道的。”沈琦櫻紅着一雙眼瞪向蕭昱,雖然他們這些年從來算不上美滿,可終究不曾鬧到過這般田地。

此番她若是真的同意和離,那失去的不僅僅是蕭昱這個人,更是她身為大長公主的榮光,她怎麽可以被一個鄉野女子比下去,這要是傳了出去她必然會淪為全上京城的笑柄。

而蕭昱在聽到“賤人”這兩個字的時候一向溫潤的眸子裏也多了一絲嚴厲,開口時暗含警告,“還望公主慎言,莫要失了氣度。”

“慎言?本宮有哪一個字說錯了不成!”大長公主向來嚣張跋扈,在大庭廣衆之下就更是不會低頭,無論對錯。

而原本被蕭昱護在身後的女子站了出來,遞給他一個眼神讓他安心,然後絲毫沒有畏懼的迎上了沈琦櫻的目光,同樣淡定地屈膝,不卑不亢地道,“這麽些日子了還未請過殿下安,是民女失禮了,殿下的言辭自然不會有錯。”

“你在挑釁本宮。”這一副柔弱無骨的狐媚樣,不知夜半在蕭昱床頭吹過多少次枕頭風,如今又何必這麽假惺惺地在她面前示弱。

這樣硬碰硬下去,誰都讨不着好。

“姑母,過了。今日七夕佳節本是和美之時,您與蕭郎君的恩怨對錯本該放在內宅詳談,如今在街市相争,擾了百姓們的雅興不說,丢的可也不僅僅是您府上的顏面。”

沈聽瀾本來沒打算這麽早就摻和進來的,可周圍的百姓已經就公主二字開始議論紛紛。沈琦櫻的名聲如何他是管不着的,但這盆髒水怎麽也不能潑到天恒皇室的身上。

他的皇兄清正廉潔,理政勤勉,那些功績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這些負面影響而被遮蓋分毫。

大長公主也是沒有料到上京城這麽大,在這裏還能遇見沈聽瀾這小祖宗。

“珩王殿下。”蕭昱看到沈聽瀾時行的是平民所行的禮,可見他意已決,再難動搖。

那日從長公主府上回去後就因為遲硯的事情被擄到了聽風寨,後來因為一系列的變故,沈聽瀾倒是忘記要去皇兄那裏告狀,而裴昱瑾的折子也沒遞到禦史臺,反倒是沈琦櫻提心吊膽地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元帝發難。

如此一來,難免讓她形成了一種這珩王也不過如此的錯覺,此番再見也多了些長輩的氣派,但終究語氣和緩了些,還帶了點并不走心的笑容。

“原來是佑彥啊,陛下應當教導過你,什麽是尊敬長輩,姑母所為即便不妥,也不當由你指出。”

“可如果不是殿下指出,只怕就會由言官提起,想來公主殿下也不會想要看到這樣的畫面吧!”裴昱瑾話雖不多,可永遠能夠一針見血,直戳他人痛點。

“你在威脅本宮?”沈琦櫻在說這話的時候遠遠沒有剛剛那麽有底氣。

“您若是這麽理解也可以。”畢竟只要他想,這可以很快成為事實。

“裴大人在朝中為官數年,想來也樹敵不少,知道什麽是過剛易折,過猶不及吧,不該你管的事就不要插手了。”大概是因為情敵就在旁邊看着的緣故,沈琦櫻并沒有為他的話所屈服,至少面上是沒有的,至于是不是在強撐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一點就不勞您操心了。”裴昱瑾在朝堂中的政敵雖多,可被他按死的卻更多,就憑這是絕對威脅不到他的。

好樣的!

沈聽瀾暗戳戳地給這人遞了一個贊許的目光,果然不愧是他的最強嘴替。

“蕭郎君,本王聽說你有意想要和離,可有此事?”沈聽瀾狀似無意地再度提起,沈琦櫻若是一日不松口,那就一日不得安寧,倒不如趁早解決了這個源頭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增廣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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