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寵他
見他這般開懷, 裴昱瑾到嘴邊的話就這麽咽了下去,罷了罷了,若是能搏他一笑, 這些陳年舊事, 翻出來便翻出來吧。
反正都不是外人了!
而一直到走出榮氏的院子了, 沈聽瀾的面上還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榮氏描述的那個裴三郎和他現在看到的裴昱瑾, 不能說是一模一樣, 只能說是毫不相關。
“剛剛老夫人說,前任大理寺卿處事不公包庇世家, 你夜間帶人把他套麻袋狠狠打了一頓, 他大半個月都沒能下床,是真的嗎?”珩王殿下轉身問那個此刻沉默着跟在他身後的男人,眼角眉梢間都是帶着笑意的。
這事兒做的多少有些不厚道, 打人一頓苦主都找不着是誰幹的, 不過, 小王爺還是要說一句幹得漂亮。
裴昱瑾聞言摸了摸鼻頭, 難得顯出了幾分局促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他最是少年意氣, 見不得天下不平之事, 所以難免沖動, 做事也欠考慮。
“臣當時年少, 讓殿下見笑了。”這種帶些孩子氣的報複手段裴昱瑾現在看來覺得太過幼稚,也有些難以啓齒。
可沈聽瀾卻是笑着擺手, “不會不會, 若是年少時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沖動, 那什麽時候才能呢?”
他覺得自己透過那些直白的文字,足以跨越時光的變遷看見那個鮮活的,真正能夠用鮮衣怒馬來形容的裴三郎,這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雖未能參與,但足以想見。
可還是真的很好笑,誰能想象英明神武的裴相蹲在後院玩泥巴的場面呢?榮氏是真的一條底褲都不給自家兒子留,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她都說與沈聽瀾聽。
于是小王爺路走得好好的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不起,他也不想笑的,可是真的忍不住。
“真的有那麽好笑嗎?”裴相面露無奈,但又并未生氣。
“當然好……嗯,也不是那麽好笑。”沈聽瀾話本來都說出口了,但想着身側的就是當事人,出于禮貌他又臨時改了口風。
可是又實在憋得難受,竟是沒忍住偏頭咳了幾聲,大概是嗆着了風,竟是有些一發不可收拾的意思。
見他這般,裴昱瑾趕緊站到他身後替他順着後背,輕輕拍了拍,開口時也多有縱容,“殿下若是真覺得有趣那便笑出聲來,臣面皮厚,不會覺着不好意思的。”
裴昱瑾這樣的縱容和寵溺,全天下也就沈聽瀾能獨得一份兒了,還記得上次傅筠一不小心在外人面前提了他從前的一件糗事,後來被他明面上使了不少絆子,再往後就學會了三緘其口。
這也就是看在跟傅筠還有些為數不多兄弟情的份上手下留情了,這要是換了旁人,裴昱瑾也就不會放到明面上了,暗地裏能整的人哭都沒地哭。
如今在對比一下沈聽瀾的待遇,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壓根兒就沒有可比性。
不僅許他說還許他笑,還生怕他笑得不夠開懷憋壞了身子。
沈聽瀾又咳了一小會兒後才緩過來,咳得他覺得喉嚨都有些痛,果然還是不能笑得太大聲,報應來得太快了。
秋日裏風已經有些涼了,他剛剛咳嗽的厲害,裴昱瑾也不敢讓他在外面待太久,但又嫌少年走得慢,于是幹脆彎腰把人抱進了懷裏,大步流星地送他回自己的院子。
沈聽瀾反應過來的時候裴昱瑾都走出去有一段距離了,原本他的院子和裴母的院子就隔得不算太遠,沒有多久就能到了,所以他也就沒有掙紮,省的還顯得他有多矯情似的。
這邊孟衡也急得在院門口走來走去,榮氏請人時說了不要伺候的人跟着,自家主子又體弱,先前在玉泉寺的時候也算是得罪了裴老夫人,這下還不知道要怎麽受磋磨呢!
不得不說,這腦補能力屬實是不錯,做個貼身伺候的小太監都有些屈才了。
于是遠遠瞥見裴相抱着自家主子後,孟衡趕緊小跑着上前迎了兩步,一臉的擔憂。
知道小太監這是忠心,也是發自內心地替少年憂心,裴昱瑾的語氣都比平時要有溫度不少,“你家主子沒事,就是有些累了,外面涼,你去把他的手爐找出來。等等,再讓人去告訴膳房一聲,備兩樣少油的點心送到殿下房中。”
他一邊說一邊穩穩當當地把人抱進屋放在了軟榻上。
身體一沾了軟塌,沈聽瀾就自覺地松開了環在對方脖頸上的雙手,剛剛裴昱瑾走得太快了,他怕這人一時不察把他摔着了,所以手上抱得還挺緊。
“不是用過晚膳了嗎,還讓人送點心做什麽?”小王爺近來懶,不怎麽運動,覺得自己好似是重了幾斤,所以已經有一段日子不吃宵夜了。
“臣觀殿下剛剛用得少,怕您夜間會餓,趁着時辰還不算晚,多少再吃些。”裴昱瑾剛剛一雙眼睛就跟長在沈聽瀾身上一樣,他哪道菜夾了幾筷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當然也清楚少年根本就沒吃飽。
他不說沈聽瀾還沒覺得,現在他提起了,小王爺還真覺得自己這飯吃的是一點飽腹感都沒有,胃裏空落落的。
“殿下若是不喜歡去母親那裏,下次直接推了便是。”裴昱瑾能看出來少年的拘謹,後面也是母親提及了他感興趣的話題才會讓他開懷至此。
“這樣,不太好吧,其實我還是挺喜歡和老夫人聊天的。”沈聽瀾就屬于那種後輩裏的乖乖仔,不怎麽會拒絕長輩的要求。
當然這話也不全是假,榮氏比他先前以為的要好相處很多。
裴昱瑾聞言微微颔首,“殿下随自己心意便好。”
他當然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與他最親近的人友好相處的,若是能夠最好,若是不能倒也不必勉強。
府上的膳房已經能夠精準把握沈聽瀾的喜好和相爺的需求了,送來的點心既是合小王爺的口味,配料也健康。
不過考慮到已經用過晚膳了,沈聽瀾只是一樣各吃了一塊,然後眼一閉心一橫将那兩盤糕點推到了裴昱瑾的面前,“本王吃飽了,剩下的你吃吧,別浪費了。”
要不是他都快有雙下巴了,他少說也要再吃上兩塊。
少年的那點小心思全部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裴昱瑾都不用細想就知道他是在擔心什麽,但這種時候多半是不能硬勸的,還要講究說話的藝術。
于是裴相拿起了一塊糕點,遠遠地聞了聞,“禦廚的水平是越來越好了,臣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起來了。”
沈聽瀾聽他這麽說微微偏過頭看了那糕點一眼,咽了咽口水,誰說不是呢,做的這麽勾人,簡直就是讓他長胖的罪魁禍首。
但是他是個極有“恒心”的人,說了不吃那就是不吃。
但這時又聽身側人嘆了一口氣,“臣是很想嘗嘗,不過殿下也知道臣的胃不好,林太醫交代的過了戌時就不宜飲食了。但臣每樣想嘗一點,一塊糕點的四分之一便可,這剩下的四分之三就要勞煩殿下了。”
裴昱瑾拿了工具,一樣糕點取了一塊又在每一塊上只切了一點點放進口中,剩下的就放進一旁的小碟子裏推回給了沈聽瀾。
其實裴昱瑾本就不是個重口腹之欲的人,再說了,他什麽時候這麽聽林太醫的話了,他此舉的目的也很明顯,不過此刻小王爺陷入了一種吃還是不吃的糾結中,一時還沒有發現。
亵渎浪費美食被沈聽瀾列為人生第一大罪過,于是他并沒有糾結太久就以一種勉為其難的表情把那碟點心扒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行吧,本王就勉強幫你吃了。”
少年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好,裴昱瑾在一旁看着都愉悅的很。這人渾身上下都沒二兩肉,明明已經很輕了卻還是在乎些有的沒的。
偏偏還不讓人勸,誰勸他就跟誰急,全然就是個說不得也動不得的小祖宗,除了哄着寵着也沒別的辦法了。
那天沈聽瀾多吃了不到兩塊的糕點,剛好到了一個飽卻又不會覺得撐的狀态,因為有了一種是在幫別人解決食物的背景濾鏡在,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吃太多的負罪感。
還讓孟衡去厚賞了禦廚和膳房中那些幫廚的孩子們,至于剩下的糕點就留給孟衡和蘇秦他們分一分了。
科考的日子在秋日楓葉最紅的幾天,那天沈聽瀾都罕見地起了個大早親自幫遲硯檢查了一遍東西看看是不是都帶了,雖然知道結局是什麽,可他還是克制不住的緊張。
這種緊張倒不是自己要上場的那種,可能更類似于父母送考的擔憂,但是出于種種考量小王爺并沒有将人送到考場門口,而是将這個光榮且艱巨的任務交給了裴昱瑾。
親自送老婆去考試,有了愛的加成,遲硯一定可以金榜題名,馬到功成的。
而此刻坐在馬車裏面對着面的兩個人卻并沒有這樣好的心情,遲硯是覺得如此重要的日子還要看到裴昱瑾十分晦氣,而裴昱瑾則是不分時間點的讨厭對方。
總之是相看兩相厭就對了。
沉默了半路,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更是沒有看對方,并非刻意回避,只是單純覺得無話可說。他們唯一的共同話題大概是沈聽瀾這個人,可是他們又不願意跟對方提起心中的寶貝,氣氛自然是無比沉寂。
知道的是要去考試,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去慷慨就義呢。
不過這種死寂并沒有持續到最後,在快到貢院之前裴昱瑾還是開口了,有些話他要提前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
裴相啊,你舅寵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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