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被澆了一頭水
楊靜沒想到,她的兒子已經決定搬出去了。也是,哪有剛結婚的年輕夫妻,在感情還不錯的情況下,就天天分居呢,身體的需求還好忍受,情感的空虛是最磨人的。
林白軒對枕畔的那一縷發香,非常眷戀,這是一個正常男人的正常反應,并不丢人。
周五晚上,林白軒下班,和母親吃了兩菜一湯的晚飯後,坐到了準備看電視的楊靜身邊。
自從上次楊靜和何雯吵架、何雯跑回了娘家,林白軒還是第一次主動在母親身邊坐下來。
楊靜臉上現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她笑着想:那個賤人的離間,終究敵不過我們母子間的親情。
林白軒坐了一小會,終于還是開了口:“媽,我想和你說件事兒。”
楊靜側頭,隔着厚厚的鏡片,看了看她兒子:“白軒,你如果想向我求情,想讓何雯回來,你就不用說了,我沒有趕她,是她自己走了,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這個家裏,有我沒她,有她沒我。什麽東西,婚前裝得綿羊一樣乖巧,婚後立刻原形畢露,明擺着是想氣死我,她好當家做主。”
“媽,何必呢,何雯和你沒有不共戴天之仇,她也沒想氣死你,沒那個必要。”
林白軒被母親的一句話,把心情弄得很壓抑:“你比何雯大二十多歲,怎麽就容不下她?就一定要和她過不去?你說起何雯的樣子,總讓我想起電視裏的容嬷嬷。”
楊靜的臉冷下來,像翻地的犁,冰涼堅硬,這下更像容嬷嬷了:“白軒,你說的這個話我到不懂了。怎麽,就因為我比何雯大,就得忍受她的虐待?傳統美德哪裏去了?”
“行,我不和你吵,我也不是替雯雯說情的,她也用不着我說清。相反,我是告訴你,雯雯在外面租了房子,她從家裏搬出去了,我也準備從家裏搬出去。”
林白軒看了一眼母親:“我是她丈夫,她一個人在外面住着,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決定搬到她那去——”
“不行!”
楊靜一聽,立刻打斷了林白軒的話,她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條縫兒,眉立着,眼豎着,唇變成一個可怕的形狀:“林白軒,你父親早早就死了,是我一個人,吃了千般苦萬般難,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你成家了,就想我把這個老媽扔一邊兒了嗎?你還是不是人?你還有沒有良心?”
林白軒顯得很無奈:“媽,我長大了,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我很小的時候,你不就盼着這一天嗎?樹大分枝,這是自古的道理呀。”
“自古的道理是兒子要孝順,媳婦要賢良。現在倒好,兒子被媳婦吹了枕頭風,非但不孝順,還要抛家棄母,做人神共憤的事情,林白軒,這是夏天,你怕不怕晴天打霹雷,劈死你們?”
林白軒知道,母親又開始不講理了。這樣一來,話是談不下去了,他拉出箱子,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林白軒,如果你今晚搬到何雯那住,明天就回來給我收屍。我被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丢棄了,活着也沒有意思了,我選擇死,我要讓你內疚一輩子。”
林白軒仿佛沒聽見母親的恐吓,手沒停,繼續收拾着東西。楊靜見兒子似乎不拿她的生死當一回事了,頓時大怒。
她沖進浴室,接了一盆涼水,對着林白軒和他的收拾的東西潑了下去。
雖說這是盛夏,但突然被一盆涼水澆了頭,林白軒還是打了一個激靈。
心裏的怒火也被激起萬丈高,他抹了一把頭上滴下來的水,對着母親瘋了似地大吼:“你要怎樣,你到底要怎樣?”
楊靜半點不慌:“我要你給我老實住在家裏,哪兒也不能搬。”
林白軒也是被母親氣瘋了,開始口不擇言:“對一個男人來說,有妻子的地方才是家。”
林白軒說完,一腳踢開被澆得水淋淋的箱子,快步下樓去了,把門摔得山響。
楊靜氣得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哭自己命苦,早早死了丈夫,哭林白軒狼心狗肺,娶了媳婦忘了娘,罵何雯不是人,是狐貍精,挑撥他們母子的關系……
仿佛她的不幸都是何雯造成的。哭夠了,開始咬牙切齒地罵:“何雯,你等着吧,我不會輕易放過你這個狐貍精的。”
這種退休後,把兒子當成生活唯一重心的女人最可怕,她精力充沛,不聾不啞,腿腳利落,就像一把帶着魔性的鋒利的刀,旋轉着,一定把兒子身邊所有的愛都剔除幹淨,最後讓她兒子變成一個行屍走肉,否則她不會甘心。
林白軒穿着濕漉漉的T恤,帶着一顆破碎的心,來到了何雯的住處。
見他這一副哀樣,何雯也吓了一跳,急忙問:“老公,你和人打架了?”
何雯根本想不到,林白軒是被他母親給澆了一盆水。
林白軒搖了搖頭,黯然地說:“和我媽吵了幾句嘴,被她給澆的。”
“這個老惡魔,太可怕了,我看我們這一輩子是擺脫不掉她了。”
何雯說他母親是老惡魔,林白軒也沒吱聲,就像沒聽見一樣。他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丢到洗衣機裏去洗。
“哪天我找個機會回趟家,把衣服拿過來。”
何雯恨恨地說:“算了,你媽時刻在家,你找不到機會的。再說了,你回去還得惹一肚子氣。好在現在是夏天,衣服一會就幹,明天上班也有啥穿。等我休息,給你買幾件吧。”
聽何雯這麽說,林白軒暗暗叫苦,他的工資卡在母親那裏,他用什麽買?
但他不敢對何雯說,想着明天去把自己工資卡挂失,拿着身份證補辦一張就是了。
兩個人的家,溫情多了,那點家務也不算個事兒,偶爾還在外面吃,兩個人的心像兩只熬過寒冬的樹,開始生了嫩葉,開始郁郁蔥蔥了。
幾天後的黃昏,何雯正在做飯,聽見有人敲門,她以為是林白軒下班了,也沒問,直接就把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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