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中級刁難·下

“此地離上京極遠, 路上花銷……”一直充當背景板的程青錦開口,他猶豫道:“我們沒有那麽多錢。”

“沒關系。”男人笑道:“我仰慕程狀元,護送程狀元的生母是我的榮幸。”

程青錦疑惑:“你只想帶我娘走?”

“你娘?”男人仔細盯着程青錦瞧,發現程青錦的眉眼鼻子跟程敘言有些相似, “你是程狀元的大哥?”

程青錦點頭, 男人笑容更大:“送一人是送,兩人亦是送。”

“那我們到了上京怎麽做?”程青錦撓了撓頭:“你也知道我們跟程狀元有點私怨。”

男人安撫他:“別擔心, 我們會安排好。到時候你們只要告訴其他人程狀元是你的親弟弟就好。”

男人言語蠱惑, 為程長泰一家描繪當官的闊綽, 程長泰一家如果能扒上程敘言,好處享不盡。

末了, 程青錦跟男人約定好, 明日辰時男人來家裏接他們。

待男人離開後, 其他幾房的人面色怪異的看向程青錦, 但程青錦什麽都沒說。

這個晚上注定有人睡不着,次日天未亮, 男人趕着馬車進村,這次男人還帶了人。

男人上前敲門:“程公子,程公子……”

然而院門打開, 裏面是一群人高馬大的青壯。男人心頭一凜, 剛要轉身跑卻被身後一拳頭砸暈。

易全山帶着村人把男人和男人的同夥綁了,男人慌了:“你們幹什麽?”他看向程青錦:“程公子,你不想見你弟弟了嗎?”

程青錦比他還疑惑:“你胡說什麽, 我只有妹妹, 沒有弟弟。”

男人傻眼了。

怎麽回事?

為什麽一個晚上程長泰一家的态度就變了。

程氏族老拄着拐杖出面, 厲聲呵斥:“你們這群賊人居然偷到我們村裏來了, 定要拿你們見官。”

“???”男人大驚, 飚出地道官話:“等一下等…我們不是賊,有誤會!”

他在人群中張望,沒有楊氏的身影,“安人,楊安唔——”

猝不及防一拳頭打掉男人的牙,程青錦扯了抹布堵住男人的嘴:“有什麽話跟縣太爺說。”

男人和他的同夥雙目圓瞪:“唔唔唔——”

他們不能去縣衙,如果扯出柳大人……

男人愣住,就算扯出柳大人……似乎……也沒什麽,他們只是來望澤村打聽程狀元的事,僅此而已……

思及此男人松了口氣。然而程青錦他們對男人和其同夥的控告是盜竊。

面對望澤村一村人的指控,再加上男人馬車上的贓物,“人贓并獲”,男人和其同夥被杖責五十大板,坐刑五年。

這一系列變化太快,轉折太急,男人和同夥都懵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會栽在一個村子裏,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識地方宗族和村子的力量。

從男人第一天在望澤村露面就有人注意,村長,易家,程氏族老以及在縣城酒樓做活的程青錦都被特意叫回去。

先前程長泰一家不過是為了穩住男人。

程敘言是程氏一族的希望,程氏族老決不會毀他。現在衆人明白敵人的打算,心裏也擔憂遠在上京的程敘言。

“怎的才入仕半載就遇小人。”易全山愁眉苦臉,半晌嘆道:“官場真是危險。”

程青錦擰着眉,心裏沉重。

不能再拖了,程青錦閉上眼,心中已有決斷。他得對他娘下一劑狠藥。

他娘差點毀敘言一次,絕不能有第二次。

晚上時候楊氏悠悠醒來,外面黑漆漆一片,楊氏茫然道:“這是哪兒?”

過了一會兒她想起什麽驚道:“遭了,我誤了時

辰。”她踩着鞋往外走,此時木門從外面推開,似濃墨的夜幕中,程青錦一身青衣短打,持燈立于門前。

楊氏尖叫一聲,随後忍不住埋怨:“青錦你怎麽沒聲,你吓死娘了……”

楊氏剛要繞過他出去,程青錦冷冷的聲音傳來:“不用去找那群人,他們現在被關進大牢了。”

楊氏沒反應過來,程青錦也不瞞着她,悉數同她說了,“他們想對敘言不利,程氏一族不會放過他們。”

“不是的。”楊氏急了,她來回走動:“你說謊,你騙人。那個男人是好人,他只是想幫助我和青言母子團聚……”

程青錦反手關門,将燈盞放在櫃上,黃豆大的燈火将整個屋子染的暗黃。

楊氏還在喃喃自語,程青錦在床沿坐下,他開口道:“這個位置娘熟悉嗎?”

楊氏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程青錦拿出一把剪刀。剪刀長而尖的刀身在油燈下泛着噬人的冷芒。

楊氏瞬間像一條脫水的魚,鼓着眼,大張着嘴才能艱難呼吸。

燈光落在兩人身上,在地上在牆上拉出長長的幽暗的影子。影子随着燈火的搖晃而搖晃。

程青錦斜睨她一眼,忽然拿出兩個絡子,時隔多年楊氏以為她早就忘記,然而看到大兒子手裏的絡子樣式,楊氏久遠的記憶瞬間回籠。

她像被無數的針紮到,痛感讓她恢複行動,她尖叫着撲過來。

但程青錦的動作更快,他兇狠的用剪刀剪着手裏的絡子,一如當年的楊氏。

“不要,不要——”楊氏從來沒有那麽快過,但溫熱的鮮血飛濺至她的臉上,楊氏整個人都滞住了。

半晌她抖着手摸臉,指尖猩紅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啊啊啊——”

回憶與現實交錯,她分不清了,她搶過程青錦手中的剪刀惡狠狠甩出去,捧着兒子的手嚎啕大哭:“是不是很痛啊青言,對不起,娘錯了娘真的錯了……”

“你是個讀書人,你傷到手可怎麽辦。”楊氏扯了裏衣的布條給兒子包紮,大顆大顆的淚砸落,淚水模糊楊氏的眼,怎麽也包紮不好。

程青錦推開她,鮮血順着指尖滑落,他寒聲道:“你到底是想我這個兒子還是貪我的功名。”他舉起手:“你看到了,我的手廢了,以後只是個廢人,是個掃把星,專門來克你……”

“不是——”楊氏一把抱住他,哭成淚人:“你不是掃把星。你…你不當官也沒關系,娘有力氣娘種地養你。”

她松開兒子,捧着兒子受傷的手,鮮血怎麽也止不住,楊氏快絕望了:“青言,我們去找大夫。娘有私房,娘肯定治好你。”

她轉身從一個櫃子後面的小洞摸出灰撲撲的布包,她手忙腳亂的打開,一堆銅板夾雜着碎銀,楊氏努力笑了一下:“你看,娘真的有銀子。不怕啊。”

她把錢收好,拿過燈盞帶着兒子往外面走,楊氏滿心都在兒子身上,根本沒注意其他人。

程青錦順着她出院門,家裏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後咬咬牙跟上去。

鄉下人家晚上歇得早,基本不點燈。平時行夜路也是靠月光,然而今晚烏雲籠月,天地間一片漆黑。

只有一盞燈火在夜風中狂舞,随時都會熄滅。

楊氏舉着燈靠近程青錦:“青言,你小心些腳下,別摔了。”

話落楊氏自己趔趄一下,程青錦趕緊扶住她,見到親娘如此他也心軟了,但想到今後程青錦又必須狠下心。

在敘言和他娘之間,族內肯定保敘言。程青錦兩個都想保。

搖曳的橙色燈火将他的臉照的明明滅滅,眼睫投下一片陰影,掩去他眼中的不舍。

他輕聲道:“你為什麽總要害我?”

楊氏頓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青言,你說什麽?”

不等人回答,楊氏心虛又迫切道:“不會了以後不會了,娘真的改。”

“你從來都沒愛過我,從來都沒把我當兒子”程青錦轉身跟她面對面:“我小時候每次生病,你在做什麽,你只是看着,只是想等我自己死。”

心地深處的陰暗被揭開,楊氏幾乎站不住,她只能搖頭,卻連一句解釋都說不出。

因為,曾經她的确是那麽想的。

她不敢親手掐死小兒子,就盼着小兒子每次生病病的嚴重些,病故才好。

楊氏咬着牙無聲哭泣,眼淚順着兩頰滑落。

程青錦繼續說下去,“你見我現在做官,你才上趕着認,你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害死我。”

“不……”楊氏泣不成聲:“不是那樣的,不是,娘只是想見你。”

“下輩子吧。”程青錦舉着燈大步走,楊氏愣了愣,立刻跟上去:“青言,青言,你去哪兒?”

“與其某一天被你害死,我還不如尋個痛快。”程青錦停下腳步,冷冷的看她一眼,那一眼涼到楊氏的心底。

楊氏辯解:“不會,不會了。”

“我不去上京了,我真的不去了。”楊氏緩緩走向程青錦,她雙目含淚,忍着沒落下來:“真的,你信娘。”

“我不信你。”程青錦把燈盞塞她手裏,轉身一躍。

巨大的噗通聲炸響在楊氏靈魂深處,她這才看清四下環境,原來他們不知不覺行至河邊。

【娘,救我——】

【娘……】

七歲的男孩在秋日的河水中無助掙紮,懇求生母救救他。

楊氏呼哧呼哧大喘氣,燈盞落地的悶聲伴随着重物入水的噗通聲同時響起,四面八方的水淹沒她,不能呼吸了。

好冷,原來秋日的河水這般冷。那個時候青言才七歲,還那麽小……

楊氏撲騰着手腳,用盡所有的力氣向兒子游去。河水太冷了,凍住楊氏的思緒,她只是憑着本能在活動。

她不是個好娘親,沒對那個孩子有一天好,如今,如今一定要救下青言。

意識散去前,她碰到一只胳膊,用盡所有力氣将對方舉起。

程青錦和程三把楊氏拽上岸,程青錦手上的傷口已經發白,他冷着臉:“勞煩四叔去鎮上請大夫,拜托了。”

程四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緒,轉身向村口跑去,因為跑的太急還摔了一跤。

程家其他人看着程青錦說不出一句話,仿佛第一次認識程青錦。他渾身濕漉漉蹲在楊氏身邊,像一個可怕的……

衆人不知是被夜風凍着,還是被程青錦吓的,齊齊打個寒顫:太狠了,殺人誅心也就這般了。

程四借了牛車去鎮上,很快就帶着大夫回村。程四提前道出病人症狀,方便大夫提前抓藥備着。

事實證明程四的做法極為正确。楊氏情緒大起大落又落水受寒,幸好大夫需要的藥材都悉數帶了來,程家人當晚熬藥給人灌下去,後半夜楊氏才沒發熱。

程青錦雖然傷了手,但只是皮肉傷,包紮傷口後又灌了一碗姜湯,人就沒事了。

反而是程三病了,程四只好又跑一趟鎮上,請大夫給程三診治。大夫詫異的看程三一眼,“郁結于心,思慮過重。”

大夫重新開一張方子,程長泰出面把診金結了。待大夫離開後,程青錦要将錢給程長泰,“這事是三房鬧的,爺爺奶奶……”

“就算分家了,老三和三媳婦也是我和你娘的兒子和兒媳婦。”程長泰丢下這句就回了屋,只是年邁的身形更加佝偻。

其他幾房也沒鬧,家裏安生極了。

黃昏時候四房主動做飯,順便給三房送去,程青錦愣了愣,随後

溫聲道:“多謝四嬸。”

吳氏含糊應了一聲,昨晚的場景還在她腦海,這會子她有點怵程青錦。

她匆匆回屋,抱住丈夫才松口氣。她不求了,她什麽都不求了,念書也好不念書也罷,只要兒子能吃飽穿暖,每日過得開心就夠了。

程四感覺到肩頭的濕意,他緊緊抱住妻子,心中一片安穩。

少頃,屋門從外面打開,程青良探出半個腦袋,程四對他揮了揮手。吳氏似有所感,她按了按眼角從丈夫懷裏退出來,努力露出一個笑,轉身對兒子招手。

程青良猶豫片刻,徹底推開門走向吳氏,他長大了長高了,曾經被親娘抱在懷裏的小孩兒如今反過來抱住親娘。

三房屋內,程青錦給楊氏喂完藥湯,楊氏的眼皮顫動,下一刻睜開眼,“我還活着?”她聲音啞的厲害。

但屋內安靜,程青錦聽個清楚:“嗯,還活着。”

楊氏偏了偏頭,眼淚順着落下,她仿佛要将半生的淚哭盡。

程青錦擡手給她抹去,輕聲道:“別給敘言添麻煩了,放過他吧。”

楊氏鼻子一酸,嘴唇顫的厲害,許久她終于應聲。

楊氏用過晚飯後,撐着病體持燈走向二房,程二和鄭氏看到她渾身一激靈。鄭氏一只手就栽在楊氏手裏。

楊氏把燈盞放在方桌上。

此時程青嶺也趕過來,這次因着有外人來村壞事,所以程家的孫輩都回來。自然也目睹昨晚的鬧劇。

程青嶺對楊氏的觀感很複雜,楊氏傷了她娘一只手,他本該是仇恨楊氏,可是……哎,這其中恩恩怨怨真是叫人心亂如麻。

程青錦擠過人群,剛要帶他娘離開,沒想到楊氏腿一彎,對着鄭氏跪下,所有人都吓到了。

鄭氏驚的蹦起來,程二趕緊去拉楊氏,所有人都在想楊氏又做什麽妖。

楊氏沒動,看向鄭氏:“我傷了你,是我對不住你。”話落,她朝鄭氏磕了三個頭,這才離去。

程青錦眼眶一紅,扶着他娘:“您還沒好,我們回屋吧。”

楊氏不聽,她徑直去正屋跪在公婆面前,面對老陳氏,楊氏曾經不耐又膩煩,如今才知道婆母是當真為她好。

如果她當初聽教,對青言好一點,或者早日對衆人說出心裏的想法,尋求答案,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

楊氏對着婆母重重磕頭,額頭滲出血,程青錦扶着她,哀求道:“娘,夠了,真的夠了。”

程青錦扶着他娘回屋,程三坐在桌前,看到他們娘倆兒,笑了笑:“兒子上次給我的酒還沒喝,今晚我們一起喝。”

楊氏沒吭聲,卻徑直在程三身邊坐下。程三給她倒酒,楊氏一口氣喝了,她喝的太快被嗆的咳嗽。

程青錦給她順氣。

程三一口氣連灌三碗酒,臉上飛快見紅。程青錦沒喝,程三也不勸他,自顧自喝酒。屋裏兩盞蠟燭燒的熱烈,程三也算奢侈一回。

他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跟鄉裏其他漢子一樣,他們四兄弟中,他爹娘喜歡程大,然後是程四。程三從忽視中長大,為人父後也忽視自己的妻兒。

“其實,青言小時候生病,我也盼着他病故。”程三此話一出,楊氏和程青錦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随後程青錦又收回目光。

不同于楊氏猜測小兒子是什麽邪魔妖怪,程三僅僅只是覺得小兒子無用罷了。他沒有十月懷胎,沒有照顧孩子,所以程三對小兒子沒甚感情。

在鄉下人家,一個瘦弱多病的孩子沒有價值。哪怕那個孩子很乖很懂事。

“如果好好養着青言,會很辛苦。我不願意。”程三知道楊氏不喜歡小兒子,但他只是口頭勸勸,并未做什麽。

楊氏眼眶一紅,她趕緊倒了一碗酒,

一口氣喝下。

程三也跟着喝了一碗,到如今他也說不清他對孩子們什麽想法,對楊氏什麽想法。楊氏是爹娘出面給他說的媳婦兒,程三不讨厭也說不上喜歡,反正過日子。

他就像一頭牛,主人給他食物,他幹活就行。

鄉裏其他漢子都這麽過的,男人,女人,反正有口飯吃就是了。誰想那麽多。

可是昨兒個夜裏,青錦對楊氏說的種種,程三感覺兒子也在質問他。

他下意識跟着想了一下……

他腦子像快木頭,想不出結果。他爹娘這麽養大他,他養着他的媳婦兒孩子。大家都是這樣的。

衆人說,要重視大兒子。他跟着重視。

衆人說,健康的兒子才有價值。所以他希望體弱的小兒子趕緊病故。

衆人說……

程三按照衆人說的話做,可是最後他并沒有多幸福。反而心裏悶悶。

程三第一次覺得“衆人說”可能不一定對。

程三看了一眼楊氏,“我對你也不好。”他給自己倒酒,他心裏對楊氏沒甚感情,所以楊氏怎樣他不在乎。

只要這個家有個“家”的樣子就行。雖然有時候他也很煩楊氏,但楊氏做家務還算麻利。

程青錦抹了把臉,對楊氏道:“娘,我扶你休息。”

程青錦知道他娘有各種各樣的毛病,可有一點,他娘真的好好養大他和抱容了。

在程青錦心中,娘比爹重要。

但是楊氏不肯,她雙眼通紅的瞪着程三:“你就是對我不好。”

“我坐月子你都沒給我弄點好的。從來不送我什麽。我不舒服你也不管…”楊氏越說越委屈,她擡手抹去淚,哐哐給自己灌酒:“算了,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都是爛人反正。

程三喉嚨一堵,他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兩個人比着似的喝酒,最後酒喝光了,程三道:“青錦去找你四叔,問他有酒沒?”

程青錦不想去,但最後還是起身,少頃他提回來半壇酒。

程三先問楊氏:“你還喝不喝?”

楊氏一把搶過酒壇子,直接對着酒壇飲。眼淚混着酒水一起喝下去。

程青錦擔心不已,程三笑了一下,“你給我留點兒。”

楊氏不願意,但最後還是停下來,把酒壇子還給程三。

她或許真的醉了,看一眼兒子又看一眼程三,最後目光落在程青錦臉上,彎了彎眉眼,很是溫柔:“老天爺其實對我挺好,到今日我還有你和抱容。”

她倒在桌上,終究是醉過去。

程三随後也醉了,程青錦扶着他們歇息,守在爹娘身邊,唯恐二人半夜發熱。

但楊氏和程三只是出了汗,一覺睡到大天亮。兩人被尿憋醒。

楊氏和程三匆匆起身,回來後才察覺裏衣粘膩,跟着換了一身衣服。

程青嶺敲響屋門來叫他們吃飯,早飯是二房做的,粘稠的大白粥,每個人碗邊放着一個水煮蛋。

堂屋裏很是安靜,只有咀嚼食物的聲音。

飯後程青錦道:“事情既然解決,我就先回縣裏。”

其他人都沒意見,程青錦看向楊氏:“我娘,我能把我娘接縣裏住一段時間嗎?”

其他人沒做聲,楊氏捏着衣角難得拘謹,她道:“我一個村婦,去縣裏給你打麻煩。”

“我那兩個孩子有些頑皮,孩他娘恐照看不住。”程青錦一副愧疚之色,“不是娘給我打麻煩,是我這麽大了還麻煩娘才是。”

楊氏沉默。

“去吧。”老陳氏開口,對程青錦道:“下次回來把兩個孩子也帶上。”

程青錦笑應:“我記下了。”

程青錦動作快,不過一刻鐘就收拾好,他握着楊氏的手,“娘,走吧。你之前不是很想去縣裏嗎。”

“我……”楊氏說不出話,她下意識看程三一眼,程三沖她笑笑,只是笑容很是僵硬,看得出來程三平時不常笑。

楊氏跟其他人揮手,跟着兒子坐上去縣裏的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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