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街道司的難題
丁教習的案子很快有結果, 是丁教習家的下人,因為被丁教習打罵後心有憤憤報複丁教習。
如今事情敗露,下人上吊自盡, 臨死前寫下悔罪書。于是丁教習一案就此結案。
如此簡單粗暴, 卻又無可奈何。
程敘言知道後默了默,随後無聲嘆息,但日子總要過。
程家小院最近十分熱鬧, 常有人來。
葉故是為着寫程敘言經歷出書一事, 當然葉故來程家也不是找程敘言,而是找程偃和時明。
聞朝來程家小院也不是找程敘言,而是找豆豆。
只有卓楠星是沖着程敘言來的, 但是……
石桌上, 八哥揮舞着翅膀嘎嘎叫:“笨蛋,笨蛋。”
聞朝不樂意,“小爺才不是笨蛋。”
八哥在石桌上來回跑動, 還用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偏着腦袋:“天上月圓。”
聞朝:“啊?”
八哥甩着腦袋,“今宵年尾。笨蛋。”
聞朝反應過來, 原來這八哥是在跟它對對子。他忙道:“重來重來, 這次我肯定行。”
八哥:“嘎嘎嘎——”
八哥的聲音粗嘎,聽久了有些刺耳,然而聞朝和卓楠星誰都沒嫌棄,反而湊到它身邊,卓楠星好奇道:“誰教你對子的?”
“小爺天資聰穎。”八哥輕盈一蹦,踩着卓楠星的腦袋飛向天空, 在院子上空盤旋。
卓楠星嘴巴張圓, “我 * , 這八哥成精了吧?!!”
好機靈,他好想要。
卓楠星蹦起來:“你除了對子還會什麽?”
“小爺還會吃。”八哥拍打着翅膀飛遠,卓楠星和聞朝立刻奔出去。
程敘言:………
程敘言抹了把臉,算了,随他們去。
戌時兩刻,卓楠星回到卓府,他腦子裏還念叨着八哥,直到看見半夏他渾身一激靈。壞了,他顧着逗鳥忘記跟程敘言拉交情了。
卓楠星很是心虛,在姐姐院裏都沒吃好東西,待他離開後卓顏忍不住嘆氣。
半夏不解:“小公子已經在跟程大人接觸,姑娘為何還不展顏?”
卓顏:“你不懂。”
卓顏跟卓楠星一起長大,姐弟倆年歲相差不大,卓楠星的性子卓顏一清二楚。
楠星在她屋裏進食的時候,話很少,明顯心虛了。想來楠星在程家被其他事引走注意力。
是那只八哥嗎?卓顏若有所思。
程偃,時明和葉故商量之後,由程偃講述,葉故執筆潤色,很快就寫下三千字初稿,時明經過多方選擇,最後定下一家中上規模的書肆投稿。
時明笑盈盈道:“我家公子與程修撰是好友,他寫出的情節最是真實可靠。”
程敘言的過去避不開過繼一事,但怎麽描述很好操作。
經過程偃提點,葉故的敘述中是這樣滴:程敘言生來體弱,寡言少語。七歲那年遇同村神智渾噩的族叔,彼時程敘言精神一振,族叔一剎那頭腦清醒。後來族叔救下落水的程敘言,順勢提出過繼一事。
其中明裏暗裏都在強調程偃與程敘言的父子緣分,且程偃救過程敘言一命。重點都在程偃和程敘言身上,對于程長泰一家客觀的一兩句話帶過。
對于陸氏描述,是位嚴厲的慈母,嚴厲的祖母。着重描寫心智如幼兒的程偃和程敘言相處。父子倆一起進山,可是程偃跑不見了……
掌櫃還欲往下看,發現稿子沒了。
時明含笑道:“掌櫃可覺得有趣?”
“程敘言”三個字就是最近的話題中心,更別說這稿子寫的很是不錯,按理來說父親的形象是嚴肅的,但程偃神智不清醒,
不能這般要求他。反正掌櫃看的時候很是愉悅,感覺很新奇。
最後掌櫃與時明約定好千字一兩八錢買下。
時明都驚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掌櫃,您是說千字一兩八錢嗎?”他着重強調【千字】。
掌櫃颔首。
時明收下銀錢飄忽着走了,天老爺,讀書人的字可真值錢。幾張稿子換回來五兩四錢。
時明把錢拿回去,葉故和程偃也沉默了。
但很快幾人就決定如何處理這筆錢,葉故道:“咱們寫的是敘言的故事,他那份錢不能少。”
最後每人得一兩二錢,剩下六錢算葉故的紙筆花銷。
葉故美滋滋的拿着銀錢回家,還跟妻子炫耀。高氏又好笑又無奈:“你缺錢與我說就是,我嫁妝你是知曉的。”
葉故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一樣,你是我妻子,我養你是應該的。”
葉故把銀錢給高氏,高氏哼哼,心道你那點銀子能做什麽,但心裏還是歡喜。
她不在乎銀錢多少,她在乎葉故對她的心。
翰林院清貴,但也就面上好聽,還處處受限。葉故他們想掙銀錢确實不容易。
本朝律令: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員不得從商,該官員的妻子亦不得從商。但妻子嫁妝中的鋪子屬特例。
五品以下的官員家眷從商,屬于民不舉官不究,灰色地帶。
程敘言就處于那個灰色地帶。
這是沒法子的事,上京開銷大,世家出身的官員還好些,平民出身的小官本身俸祿低,不給人一些活路,恐怕那些小京官就得往其他地方琢磨了。
從來如此,水至清則無魚。
晚上時候程偃跟兒子說起稿子掙錢的事,言語間盈滿笑意。但随後又忍不住嘆氣:“你今歲也不小了,再幾月就是年關,年後你就二十三,論虛歲便是二十四。”
程敘言眉毛抖了一下,他該慶幸他虛歲未至二十五嗎,否則再四舍五入一下,程敘言就三十了。。。
程偃:“雖然你現在沒個意中人,但聘禮真的該着手準備。”
程敘言看着程偃,“爹未與我玩笑?”
程偃:“你覺得呢?”
程敘言垂下眼:“……兒子知曉了。”
睡前程敘言盯着黑漆漆的上空,腦海裏回想他爹的話,雖然乍一聽有些扯,但仔細琢磨确實有道理。
短時間怎麽可能掙得大筆錢,未雨綢缪,未雨綢缪…
意識沉睡前,程敘言咕哝道:也不知未來的妻子是何樣?
寫稿的事交給葉故和時明,程偃繼續自己的事情,他分得清主次。
柳悉一計不成,只會想着繼續禍害敘言,不能不防。
程敘言則在思索賺錢之事,但他聽程青南說,豆豆這些日子不再往外跑,反而跟卓楠星十分要好,聞朝酸的不行。
程敘言不解,晚上他把豆豆叫過來詢問,八哥圍着程敘言飛飛,歡快道:“敘言,豆豆想吃雞蛋大米。”
程敘言笑道:“行。”
但程敘言弄出來之後,豆豆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八哥飛到程敘言懷裏,“不是這個。”
程敘言忽然問:“是楠星給的嗎?”
八哥飛到程敘言肩頭,用毛絨絨腦袋蹭蹭程敘言的臉。
于是程敘言囑咐程青南,下次卓楠星再來,務必将人留下待他散值回家。
程青南連連應是。
兩日後,程敘言從翰林院散值回來,見卓楠星還在自家院子裏。對方正在喂八哥。
程敘言溫聲道:“楠星。”
卓楠星回頭,笑嘻嘻應聲:“敘言哥,你回來了。”
聞朝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疑惑道
:“你們什麽時候這麽要好了?”
卓楠星雙手捧臉:“因為我讨喜啊。”
聞朝:yue……
程敘言在石桌旁坐下,他注意卓楠星喂豆豆的食物,撚了一點嗅聞:“很奇特。”
程敘言仔細觀察,念道:“還加了螞蟻,青蟲,一點點青菜碎。”
程敘言用指甲硌米,眼睛一亮,“楠星,你這米用火炒過罷,我想想……”
聞朝:???
卓楠星:!!!
程敘言又将大米拿近嗅了嗅,略帶腥味,不是蟲子的腥味,而是雞蛋的腥味。
程敘言眉眼舒展,眸似朗星,“大米炒過的餘溫加熱蛋液,再配以佐料,怪道是豆豆喜歡吃,楠星有心了。”
聞朝聽出味兒,他抓住卓楠星的手:“這鳥食是你弄的,你怎麽弄的?”
卓楠星服了,他什麽都沒說,敘言哥就憑一番嗅聞觀察猜個八.九,這腦子怎麽長的?!!
再看看聞朝,敘言哥都猜出法子了,聞朝還一個勁問他……
聞朝皺眉:“你什麽眼神?”
“沒什麽。”卓楠星突然不想跟他計較。
八哥蹦蹦跳跳跑到程敘言懷裏,大聲道:“敘言,豆豆吃這個。”
程敘言摸摸它的羽毛,笑道:“回頭我試試。”
卓楠星抿了抿唇,開口道:“敘言哥,這鳥食不是我做的。”他眼神飄忽,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敘言哥那麽聰明,他都暗示到這份上,敘言哥該懂吧。
少頃卓楠星又道:“敘言哥,月底你休沐,要不要一起去望天池賞銀杏。”他眼睛亮亮,含着明顯的期待。
程敘言沒有立刻應下,聞朝插話,“不就是樹葉子,有什麽好看的,不過小爺也沒什麽去處,陪你們走一趟也成。”
你成有個屁用啊。卓楠星心道。
程敘言見對面的少年緊張的摳手,跟當日公堂上的驕縱判若兩人,他眸光一軟,應道:“好。”
“那說定了啊。”卓楠星起身捉住程敘言的手跟他擊掌,他樂道:“辰時四刻我來接你。”
“這也太早了。”聞朝不樂意,“我起來還要用早飯呢。”
卓楠星笑道:“如果聞五爺繁忙,不來也沒關系。”
聞朝冷哼,“你都邀請我了,我不去不給你面子。”
兩人很快又吵吵起來,程敘言抱着豆豆進廚房,程青南正在弄晚飯。
程敘言問:“幾個菜?”
程青南忙道:“四菜一湯。”
程敘言點點頭,離開小廚房後讓時明去街上酒樓打包幾個硬菜。
時明嘟囔,程敘言笑道:“去吧。”
晚飯時候,聞朝夾一塊燒雞吃着,撇撇嘴:“這雞肉太柴了。”
卓楠星嘗了一口,“還可以啊。”他毫不留情怼:“你在敘言哥家做客還嫌這嫌那,有你這樣的客人嗎?”
“……那…那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聞朝到後面聲音也弱下去。
飯後,聞朝和卓楠星跟程敘言道別,卓楠星不忘提醒:“敘言哥,別忘了我們約定。”
程敘言點頭,目送二人馬車遠去。
卓楠星回家後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姐姐,他難得腦子靈光一回:“大姐姐,你說敘言哥懂我的意思吧?”
卓顏眼神慌了一瞬,她含糊道:“…是……是吧…”
“敘言哥真的太聰明了。”卓楠星雙手托腮,眼睛亮如星子。
卓顏笑道:“難得見你這般推崇一個人。”
卓楠星被嬌寵長大,眼光高得很,就算當今幾位皇子,卓楠星也不見得這般服帖老實。
再加上他又得
聖上喜愛,愈發驕縱了。
“敘言哥不一樣嘛。”卓楠星認真道。起初是他大姐姐傾慕程敘言,卓楠星才将程敘言看在眼裏,着人打聽後覺得程敘言還不錯。
但他真的與程敘言接觸後,才真切喜歡上。他是文武雙廢,敘言哥是文武雙全,不僅什麽都會,性子還賊啦好,願意指點他誇獎他,從不嘲笑他。
如果敘言哥不做他姐夫,他真的會難過的……
“豆豆也特別可愛。”卓楠星興奮的手舞足蹈,“大姐姐,為了你的幸福,我一定會努力。”
半夏和白術對視一眼,她們怎麽覺得小公子不全是為了大姑娘呢。
卓顏眨眨眼,随後笑眯眯的揉揉弟弟的腦袋:“謝謝楠星。”
“阿嚏——”程敘言微微擰眉,今夜更冷了些,他熄燈睡下。
半夜屋外淅淅瀝瀝,後半夜時候聲響愈發大,竟是下起暴雨。
早上時候也未停,程敘言到翰林院時還好,其他同僚就沒那麽幸運,有些下半邊袍子都濺濕了。
這雨下個不停,晌午時候雨勢弱下去,衆人還以為雨停。沒想到申時左右雨勢比之前更大。
散值時程敘言跟同僚道別,坐上騾車回家,半路騾車忽然停下。
車外雨幕無邊,拉車的騾子雖然頂着特制雨傘,但雨水敲擊傘面發出的噪聲令它們很是不安。
程敘言還以為是騾子出問題,沒想到是前方道路出問題。大雨傾盆而下,排水系統承受不住了。
時明道:“等街道司把此處弄好,又得許久。”
上京人多,各種城市設施壓力極大,若問上京誰最怕大雨,必然是街道司的人。
且垃圾經過雨水沖刷泡發又是一個問題,甚至有些垃圾堵塞排水系統……
街道司衙門內此刻忙的團團轉,街道司指揮身披蓑衣戴鬥笠,帶着人去處理城內堵水的地方。
但是街道司指揮看着漲水的街道一籌莫展,此時一道清越的聲音穿過潑天雨幕傳來,“在下略涉此道,不知可能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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