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江妄所說的妻,難不成是她?!

午後烈日正盛,暴曬着大地好似能将堅石也烤焦一般。

少女閨房中的窗臺用細密的竹簾遮擋日照,隔絕出一片靜谧祥和的室內光景,有微光透過竹簾縫隙灑落屋中映出盈光點點,光影柔軟地劃過屋內鋪着涼席的貴妃榻。

榻上貓兒似的蜷着一人。

一頭烏黑柔軟的青絲如瀑布般淌下,垂落半空随着不知何處飄入的微風輕柔晃動。

明眸緊閉,睡顏正濃,卷翹濃密的眼睫在光影下微顫幾下,好似正困于夢境之中。

眼下,短短的午憩時分,宋知渺又入了夢。

只是此時的夢不似前幾回那般,倒當真像是個普通的夢。

她身臨其境,毫無察覺,只是怔愣地拿着手中的盒子,總覺有些眼熟,卻不知在何處見過。

宋知渺心中本是想着要打開盒子查看裏面所放究竟是何物,身體卻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根本做不出拆開的動作,只能任由如設定般僵硬的動作,将盒子底部翻上,露出一行清晰的字跡。

江妄贈。

宋知渺從夢中驚醒,後背似有冷汗滲出,有些難以平息上下起伏的低喘,視線迷茫地在眼前掃過一周,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

她怎又夢到了這一幕?

宋知渺微蹙着眉頭,額前一縷落下的發絲被她輕柔攏到耳後,腦海中不禁回想起方才的夢來。

朦胧模糊,好似一抹風吹過便會消散在她腦海中。

這種感覺,正是平日裏做夢後該有的正常反應,而她方才也并非旁觀者在看着那一幕,而是身臨其境,真正成了夢境的主人公。

所以,這僅是她日有所思便生出的普通夢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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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何偏偏是這一幕。

那日,與陳堰成婚的夢境吓壞了宋知渺。

她不知這些夢究竟是在預示未來還是呈現過去,只知自己原本若是未曾見過這些夢,應該是當真會如夢中的畫面一樣,被陳堰表明的溫潤如玉給騙了去,而後順其自然與他成婚。

若真與他成婚,往後的日子會變得如何宋知渺并不能想象出來,但顯然不會是如預期中的那般美好幸福的。

但這個夢中分明應該是她與陳堰成婚之事更叫人震動心弦,為何這幾日她卻頻頻夢到江妄送她賀禮這一幕呢。

宋知渺不知夢中的她與江妄是怎樣的關系。

如今陌生疏離的他們,在那夢中時或許已是交心知己,也可能僅是點頭之交,亦或是那份禮物根本就只是順着朝中他與陳堰之間的關系來往所贈的表面賀禮。

但她卻很是在意自己為何總是不能夢到拆開禮物的畫面。

即使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夢境,她也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又強烈的執念影響一般,打不開那禮盒,更看不見其中的賀禮是什麽。

那江妄到底是以什麽身份,又贈送的怎樣的新婚賀禮呢。

宋知渺忽的一怔,似是想起那夜的可怖夢境。

江妄手握鬼頭刀,生生砍下陳堰的頭顱,而他所言卻是:“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原本瓷白嬌嫩的臉蛋,在短短片刻間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緋紅熱燙起來,水潤的瞳眸瞪得老大,纖細的指骨無意時地蜷緊收縮,最終攥緊了自己的裙身,難以置信地想到。

江妄所說的妻,難不成是她?!

黃昏時分,從外匆匆趕回的宋老爺一身疲憊地回到屋中。

在南州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的便也不是他管轄的範圍了,松緩下來也該着手準備啓程回京了。

褪下外衣正拿起一旁的幹淨衣衫,嘴裏便随口向宋夫人問道:“妙妙呢,今兒個回得早,喚她一同來用晚膳吧。”

宋夫人順勢迎上,接過宋老爺手中的衣衫為他更衣,輕笑着數落他:“她可沒空同你這糟老頭子用晚膳,今日南州花游夜市,天沒黑她便出門了。”

宋老爺聞言頓了一瞬,這才想起南州這個熱鬧非凡的節日,雖是頗為出名,卻也都是年輕人喜得的,他自是從未關注過。

老父親難得得閑,卻壓根見不着寶貝女兒,宋老爺撇了撇嘴,只得無奈道:“罷了,就快回京了,便叫她再好生玩玩吧。”

宋夫人替宋老爺穿好外衣,順手理了理他的衣襟,側身時瞥見丈夫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問道:“怎的,老爺這是頗有感慨?”

宋老爺眉頭微蹙,一想起這些,心裏便有些堵得慌,但也難違世俗,只是搖搖頭道:“妙妙年過及笄,早晚是要嫁人的,只是如今還未得一瞧着滿意之人,心裏難免是擔憂的。”

宋夫人卻并無宋老爺那般沉重的思緒,随着宋老爺一同在桌前坐下,這才緩聲道:“老爺說的是妙妙無滿意之人,還是說的你自個兒?”

眉梢一挑,宋老爺不滿地看向自家夫人,像是警惕起什麽來,不由拔高了聲音急促道:“我未瞧着滿意之人,妙妙不也是亦然,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宋夫人無辜地眨了眨眼:“妙妙怎無滿意之人,我倒是覺得她心裏應當甚是滿意才是。”

“誰?陳小侯爺?妙妙都避之不及了還滿意?”宋老爺鼻子出氣哼了一聲,不屑道,“那陳小侯爺我早便覺得不怎如意,看似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但到底是要護着妙妙一生一世之人,身子瘦弱不說,心眼子看上去也頗為不少。”

宋夫人聞言不禁抿嘴笑了起來,雖說在她心中的确覺得有人比陳堰更為合心意,但陳堰再怎麽也不至于像宋老爺說得這般不堪。

說起來,若要讓他這女兒奴心甘情願認同一個要娶走宋知渺的男子,這世上大抵是不存在的。

但:“我說的不是陳小侯爺。”頓了一瞬,宋夫人才補足道,“晉越王,那個小時候被妙妙抱着便不撒手的小公子,如今橫看豎看,都與妙妙般配至極呢。”

“般配?何來般配!”

知曉宋夫人這是故意說得誇張激他情緒起伏,他也沒法不上套,眼睛都瞪起來了:

“此前不是便同你說過,晉越王如今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風光霁月的小公子了,他流落在外那些年經歷了太多事,雖是并非他之過錯,但心境和脾性早已被那些事給磨得大變模樣,妙妙性子軟人又單純,與之全然不符的成長經歷叫人怎能走到一塊去。”

這些話早在宋夫人知曉此番來南州會見到晉越王時,宋老爺便已是同她說過一次了。

可這會宋老爺見自家夫人好似還有些心心念念的模樣,便急急忙忙又補了一句:“況且!他常年駐守在邊北,連皇上都難将他喚回京都一次,妙妙若要與他成婚,豈不要遠嫁邊北那等貧瘠之地,你這是想往後好幾年都見不上女兒一面嗎!”

宋夫人語塞一瞬,前頭那些她的确聽不太進去,可後頭這話的确是叫她退縮了些許。

見與不見倒是次要的,女兒大了總歸是要成婚離家的,他們也并不能陪她一輩子。

可邊北之地貧瘠落後,打小便嬌生慣養的宋知渺若是當真在那處安家,定是不會如意的。

沉默片刻,宋夫人終還是忍不住低喃了一句:“說來說去,妙妙自己的心思,還是要她自己做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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