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小孩兒一般忘性大, 但事實證明，一場成功的“普法教育”還是讓宋玉铉對裴弋這個姐夫承了幾分情。

而盡管程栀自認犧牲形象，扮了場壞人, 但不知是小孩的直覺還是宋玉铉天生敏感，看完普法欄目反應過來她的虛張聲勢之後，仍是與她更為親近, 倒叫程栀覺得幾分心虛。

因此, 帶孩子不過短短一周, 裴弋便沒見別墅內停下過快遞、包裹, 數量衆多的玩具、兒童讀物；男孩喜愛的手辦、酷炫機器人、動漫周邊、電子産品……

他覺得, 這短短一周, 他的太太好像被個小男孩迷了魂一樣。

自認有着革命友誼的宋玉铉尚有良心, 每日都要來與他開一個小會，進行每日總結：

怎麽讨姐姐歡心？

怎麽做更易惹人喜愛？

如何讓姐姐在合理範圍內對他百依百順？

……

八歲的男孩兒在忘卻初來乍到被批評的不虞事件後, 重新拾起無與倫比的自信。

問裴弋：“姐夫, 你這樣每天面無表情沒有女孩子喜歡的！為什麽你不按照阿铉教你的做？”

裴弋冷着臉耐心聽完全程，蹦出來三個字：“做不到。”

讓他和宋玉铉一樣每天笑得和迎着太陽的向日葵一般模樣、軟着嗓子撒嬌、“令人不适”的刻意關懷……他以前還真沒遇到過這樣的男生。

做不到。

宋玉铉便深深地嘆了口氣, 用着孺子不可教也的語氣可惜：“姐夫你是不是缺少信心？”

裴弋：“？缺少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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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铉點頭，有點驕傲地揚揚下巴：“因為沒有女孩子喜歡你。”

“我姐姐可是有很多男人喜歡的, 你要有危機感。”

裴弋沉默了許久，回憶起自中學時代到現在仍不少的桃花, 看着眼神嚴肅的宋玉铉, 沒有反駁。

只是将人拉到身邊, 摸了摸小孩兒的頭, 語氣莫名：“你姐姐有很多人喜歡？”

兩人此時站在廚房的料理臺旁, 宋玉铉有些糾結猶豫的模樣，悄悄去瞥客廳的方向, 程栀正在那邊。

“姐夫，看在你之前幫了我的份上，我才告訴你這個重大秘密的。”他語氣神秘兮兮的，透着緊張。

裴弋眼眸微凝，眉眼顯得冷淡鋒銳，配合着宋玉铉的動作微微傾身側耳過去。

八歲的男孩兒煞有介事地半捂着嘴巴，用着輕聲的氣音告密：“姐姐每天手機裏有好多男的來關心她哦。”

“阿铉怎麽知道？”裴弋神色一頓。

宋玉铉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笨啊！一看就都是男生的名字，有好多個了，有幾個還每天都問姐姐身體怎麽樣了，想來看她。”

裴弋“嗯”了一聲，表情沒有變化：“那是你姐姐的同事。”

宋玉铉表情便有些急切，反駁：“才沒有。”

“就像我放假了，只會和Andy、Judie保持聯系，其他的女同學找我我都不回複的。”

話音落地，他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麽。

迎着裴弋黑幽的瞳孔，勉強擠出一絲笑：“我以後不這樣了。”

裴弋收回視線，捧了料理臺上裝滿清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吞咽的動作并不大，只固定杯身的修長指節泛着白。

宋玉铉莫名覺得自己仿佛大驚小怪一般，他猶豫了一下，加重砝碼：“還有姐姐的前男友給她發消息。”

“呯”的一聲，玻璃杯在大理石料理臺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宋玉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看見玻璃杯裏的水滲出了幾滴，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

“姐夫，你冷靜。”他不滿地拿手去抹臉頰。

裴弋垂下視線，從宋玉铉胸前的背帶褲裏抽出手帕，動作不算輕柔地在人臉上擦了擦。

“你怎麽看見的？”

“就是姐姐在回複消息，我喊她幫我組裝玩具，姐姐不熟練花了好長時間，我就無聊翻了下姐姐的手機。”宋玉铉乖乖答道，語氣還帶着一絲幸災樂禍。

“姐姐的前男友約她出去見面哦。”

“诶，你力氣小一點！”他猛地吸了口氣，将在自己臉上的手挪開，瞪向裴弋。

裴弋動作頓了一下，收回手：“對不起。”

語氣慢悠悠的，卻莫名叫人覺得危險：“你姐姐答應了？”

“不知道，我看見那個男的約了這周末，四月十七號，後來姐姐把手機拿走了，好像是看教程幫我裝玩具。”

宋玉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語氣得意：“姐夫，要不要阿铉幫你啊？等會兒我讓姐姐那天帶我去游樂園，這樣她就去不了啦！”

“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阿铉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好孩子。”

裴弋垂下眼，半晌，空氣中才傳來意味不明的一聲輕“嗯”。

于是，等程栀用完晚飯，與一大一小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便見宋玉铉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面上綻開燦爛讨好的笑容。

“姐姐～”

一個多禮拜以來，已經明白宋玉铉這般語氣有什麽意圖。

程栀心虛地看了裴弋一眼，因為昨天晚上，因為“溺愛”的原因，兩人剛經過一番探讨——

批判她過度的滿足欲望。

由是，她輕咳了一聲，“怎麽了阿铉？昨天剛買了射日神弓，今天不能再答應你的要求了哦。”

宋玉铉剛揚起的笑容微滞：“不是買東西。”

程栀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

裴弋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接了一句：“先聽阿铉說說想幹嘛。”

嗯？

程栀不解地轉過頭，對上裴弋并沒有什麽情緒的雙眼。

這是又想扮紅臉了？

“好吧。”還是給個面子。

宋玉铉用牙簽給她遞了塊西瓜，面上乖巧，“姐姐之前許諾說要帶阿铉去游樂園的，還算數嗎？”

程栀：“……”

嗯，是她承諾過的，在扮演完壞人的第二天，為了緩和關系。

倒是無法拒絕：“可以啊，姐姐明天帶你去？”

明天是周三。

熟料宋玉铉搖了搖頭，拒絕道：“不要，阿铉想要17號星期天去。”

？程栀皺眉，周末的游樂園向來人滿為患，如果工作日去能省下不少排隊的工夫，能玩到更多項目。

“阿铉，明天去不好嗎？”

“張姨前面正好做了方便我們攜帶出去的小熊餅幹。”

裴弋在一旁靜靜聽着，手指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看了眼宋玉铉。

宋玉铉便再次堅持搖了搖頭：“不要，就想星期天去。”

程栀看着面前不知為何突然固執的小堂弟，覺得有些頭疼。

她拿過茶幾上的手機，點開天氣預報往下劃，看了眼17號禮拜天的天氣預報。

天晴。

救命……最高溫度33度。

是可以穿短袖且會被曬黑的天氣了。

偏偏小孩兒說不定因為可以穿短袖更高興。

前幾天也是有一天中午的溫度接近三十，宋玉铉就鬧着想換上短袖。

後來她怕着涼堅持讓他穿着衛衣。

她思考着該怎麽說。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無意識地劃了兩下，便感覺手中突然傳來一陣力道。

“專心一點。”裴弋的聲音有些沉，竟是湊手将她手中的手機取走。

程栀擡起眼，看見一臉眼巴巴盯着她回複的宋玉铉，也沒多想。

“阿铉，那天太熱了，不太适合戶外運動。”

說着，她轉過頭去問裴弋，尋找認同：“裴弋，我記得你夏天挺怕熱的？”

“在外面太陽下曬着出一身汗，不好受。”

說實話，她并不是很想在這樣的天氣去游樂園。

呵。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

？

“我不怕熱。”不知為何，程栀覺得裴弋的眼神莫名帶了抹涼意。

自覺十分有義氣的宋玉铉掙紮了一下，出一身汗很影響王子氣質的……

但，答應了別人，還是得做到。

他眨了眨眼，語氣堅定：“阿铉喜歡天氣暖和的時候去游樂園。”

程栀的嘴唇動了動，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三十三度且有太陽，已經不是簡單的暖和了。

但是看着裴弋和宋玉铉莫名堅持的樣子。

算了，反正她腿還沒好，也只是在一邊坐着，流汗的也不是她。

“那就星期天去吧。”她答應下來。

晚上，回到房間。

程栀現在已經不再需要做什麽都要裴弋抱着才能艱難行動了。

“醫生說，我的恢複情況還不錯诶。”她拄了拐杖在房間內小心行走，不一會兒，就走出了一身汗。

裴弋在一旁小步同行着，怕她不小心摔倒，“嗯，周末再去拍片看看。”

程栀點頭，只是走了幾分鐘，便有些吃不消。

她休息了一會兒去浴室洗漱。

出來的時候，卻見裴弋盯着手機若有所思。

“怎麽了？周助理找你了？”

雖然這些時間裴弋說好了在家休假，但是一些伍原之前并未插手的科研進展，周助理還是會整理了定期和他彙報一番。

裴弋搖頭，“剛剛有你電話，好像是夏小姐，我沒幫你接。”

程栀拿了毛巾擦頭發，聞言有些不在意地道：“我等會兒給她回。”

“下次你幫我接就行了，和她說一下我在洗澡。”

省得……她的好閨蜜誤會她晚上在做什麽不好的事。

前幾天晚上，她陪着宋玉铉在看兒童讀物，手機沒帶在身邊，夏潇瑤給她打了三個電話都沒接通。

等她後來回複的時候。

夏潇瑤一個電話call過來，語氣幽幽，“喲，好事結束了？”

“什麽好事？你要和我說什麽好消息？”程栀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長久念着故事，聲音顯得有幾分啞。

夏潇瑤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才帶着八卦好奇一般：“你的腿都這樣了，你們用什麽姿勢啊？”

“啊？”

“你說一下，我有些好奇。”

夏潇瑤聲音突兀變小：“是不是裴弋在你身邊啊？那等我下次去找你，你當面了再和我說。”

“話說，這都快兩個小時了……裴弋在床上還挺厲害？看不出來啊，程小栀，你們也要注意身體，時間太久了不好。”

“你在說什麽！”聽了許久，程栀終于明白過來閨蜜在說什麽。

好巧不巧，猜得不錯，裴弋剛好洗漱完出來，聽見她驟然加大的聲音，疑惑問她：“怎麽了？”

她臉羞得通紅，将身子往下埋，“沒什麽。”

然後才對着電話，盡量用正常語氣回複：“我剛剛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剛剛在和阿铉玩玩具，我給他讀了半小時的故事，聲音都啞了。”

然後，不等夏潇瑤回複，她便挂斷了電話。

然後，将手機裝模作樣地仍靠在耳邊，假裝告別：“好的，那你先去忙吧！我先挂了，拜拜，晚安。”

因此，夏潇瑤再打電話過來，裴弋還不如直接幫她接了！

此時，裴弋聞言卻頓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幽深：“我能直接打開你的手機。”

程栀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有些心虛，“我也能打開你的手機。”

是因為她假裝失憶後，演的那場戲而來的……

但她也并未真的去看過裴弋的手機。

“我能看你的手機嗎？”裴弋問詢的聲音輕聲。

程栀拿了吹風機吹頭發，“随便看啊。”

“不過我的手機沒什麽好看的。”

裴弋沒再說話。

她的頭發吹了半幹的時候，看見裴弋取了睡衣也往浴室而去。

手機仍是放在原地，并沒有被打開。

吹完頭發，程栀取過手機，若有所思。

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剛剛那個問題，就不像裴弋會問出來的，他應該是個極具分寸感的人。

于是，等裴弋出來在床的另一側坐下，便突然被一道柔軟的身體撲了滿懷。

程栀剛吹幹的長發及腰，滑過他的指尖，觸感柔滑。

懷裏人滿身淺淡卻好聞的香氣，擡起眼朝他笑得仿若層層環翠掩映深處的夏日清荷，蕩着清波。

“老公。”她的聲音軟軟的，沁着絲甜意。

裴弋伸手扶在懷中人腰間，垂眸：“嗯。”

程栀将手機塞到他眼前，屏幕是亮着的：“你想看什麽？我陪你一起看。”

裴弋頓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接過手機，點開微信，沒怎麽滑動，便看見了一個聊天框的備注，真的是前男友。

和宋玉铉說得一樣。

他沒有點開，只能看見聊天框的最後一條消息是“好。”

不知是誰發的。

他手指在那個聊天框旁邊的手機屏幕停滞，看向程栀并沒有心虛痕跡仍是笑着的臉，移開視線。

輕聲問：“怎麽還有聯系？”

空氣靜默。

良久，才響起程栀故作嚴肅卻帶着笑意的聲音：“什麽還有聯系？裴弋你連我和誰聯系都要管嗎？”

她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雖然你是有這個權利，但是這樣的行為正常來說不讨人喜歡喲。”

裴弋的手指不自覺攥緊了幾分，手掌貼到手機側邊按鍵，屏幕便黑了下去。

他看向程栀，冷淡的眉眼擰起：“我不該管？”

“你不高興了？”

程栀面上的笑容愈揚愈大，直到憋不住笑出聲，飛快揚起頭在裴弋嘴角親了一下。

“我高興，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湊過去就着靠在裴弋懷裏的姿勢将手機重新解鎖，光明正大地點開了聊天框，将那個備注為“前男友”的人像點開，頂上碩大黑體的“男朋友”下方，更小一排的字體赫然是——

昵稱：前男友。

裴弋的眼眸凝了凝，表情有瞬間僵硬。

程栀将頁面切回聊天框，展示聊天記錄：“是我以前高中的同學，之前一直沒有聯系，我都沒有加備注。”

“他問我要不要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就約在這周日，我本來答應了去的，但是剛剛不是又答應了陪你和阿铉去游樂園，那我就回複他不去啦。”

她說到做到，直接打字抱歉回絕了。

“前男友是他的昵稱，我把他改成真名。”

做完一系列動作，程栀仰頭去看裴弋表情，“老公，我的表現是不是很好？”

她的心情極好，語氣也嬌軟幾分。

裴弋直直凝視着懷中人微粉開合的唇瓣，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

“嗯。”

“要不，消息撤回一下，游樂園改天去，我陪你去同學會？”

程栀：“？”

裴弋：“你的高中同學是不是都還不知道你結婚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