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潔癖醫生08

鱗次栉比的高樓亮起燈光，巨大的廣告牌變得刺眼，行人熙熙攘攘，車輛川流不息。

問清楚鄒先生的聯系方式和住址後，沈時霏挂了電話。

坐在噴泉池邊，躬着脊背，一只手自膝蓋垂落，垂頭咬一口肉夾馍。

斜對面大樓的藍色燈光灑落，照亮她半邊冷白的臉，唇角下壓，劉海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多麽凄慘的小可憐啊。

——街對面的窦閑這樣想。

今天恰好是中秋，過往的行人回家團聚，在外打工的人就算回不去，也會給家裏打一通電話。

但對于父母雙亡、孤身一人的窦閑來說，歡樂和團聚是別人的，孤獨和寂寞才是留給自己的。

他開着車在街上消遣時光，轉頭就看見巫隽的鄰居在街頭賣藝讨生活。

窦閑特地把車停到路邊的臨時車位，透過擋風玻璃，觀察了她一下午。

看到她孤零零坐在路邊啃肉夾馍，他心裏某個隐秘的地方陷了一下。

她很缺錢？

窦閑少有的同情心冒出頭，決定在這個阖家團圓的中秋節，請好朋友的鄰居吃一頓大餐。

當他站在沈時霏面前，好友地提出自己的來意時，沈時霏拿着半只肉夾馍，擡頭看了他一會兒。

被那雙剔透冷淡的眼睛一盯，窦閑想起這姑娘拿菜刀的樣子。

秋寒寂寥的下雨天，她臉色蒼白地站在鐵門後，發絲被水淋濕，眼睛裏滿滿都是巫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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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窦閑的感覺，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

沈時霏低下頭，繼續吃肉夾馍。

他不得不輕咳一聲，化解尴尬，沈時霏咽下嘴裏的食物，涼飕飕問：“你誰？”

窦閑：“………”

沈時霏臉盲症犯了。

在她眼裏，美男都長一個樣。

尤其言情類的男主們，似乎是從流水線上出來的，眉骨都很優越，鼻子都很挺拔，臉型瘦窄标致。

她就經常把邬郁和巫隽認成同一個人。

邬郁是第三本書的校草，少年感多一些，喜歡叫她姐姐，所以也不難分辨。

“我們半個月前見過一面。”窦閑很有耐心，遞上自己的名片，“我是巫隽的好朋友，一名畫家。”

沈時霏接過名片，看了一眼：“有點印象。”

“……所以，沈小姐願意賞個臉麽？”窦閑笑着問。

“不好意思，”沈時霏晃了晃手裏的油紙包裝袋，“我吃飽了。”

她站起來，把包裝袋塞垃圾分類箱裏，掏出手機走到路邊，打算攔一輛計程車。

——走路方式也變了，步伐潇灑自信，目光平視前方，資産沒幾千萬都不敢這麽走。

他剛才是哪只眼看見她凄慘落魄的？

窦閑幫她提着設備，不疾不徐落後幾步，好奇地盯着她的背影。

沈時霏轉身看到，道了謝。

“應該的。”窦閑猜測她不會答應坐自己的車，将音響放到計程車後備箱，“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撥打我的電話。”

坐上車後，系統忽然嘀咕起來：“老大，好奇怪。”

沈時霏：“你又怎麽了？”

“窦閑的舉動明顯對你有好感，但我沒收到來自窦閑的好感值。”

沈時霏若有所思，撐着腦袋看向窗外的夜景。

“只會有兩種情況。要麽，他在我面前演戲，要麽，他不是這本書裏的人。”

回到別墅沒多久，沈時霏把大提琴放好，聽到門外傳來車熄火的聲音。

巫隽居然提前一天回來了。

沈時霏假裝在客廳裏看電視，瞥見玄關處男人清俊的身影，握着遙控器，不動聲色換了個節目。

“阿沈。”巫隽的感冒已經痊愈，溫和淡漠的眼神讓人捉摸不透，“我有點累，晚飯你自己吃，我先上去了。”

沈時霏巴不得男主和她保持距離，順從地點點頭：“哦。”

看來劇情機制發揮了作用。

巫隽的心思開始放在女主身上，白月光的分量，在他心中逐漸減少。

——雖然本來就沒有很多。

巫隽消失在樓梯轉角，房間門被關上。

沈時霏随手關掉電視，愉快地走入廚房，淘米開冰箱拍黃瓜一氣呵成。

“老大，”系統疑惑道，“你不是吃了個肉夾馍嗎？”

還拒絕了窦先生的晚餐邀請。

沈時霏忙活了一天，累并快樂着，飯量變大不少，肉夾馍只能墊墊肚子。

“今天賺了兩千多塊，做頓家常小菜慶祝一下。”

廚房香氣四溢，巫隽待在二樓，對沈時霏不聞不問。

劇情的意志就是這麽神奇。

在男女主彼此靠近的開端，男主無形之中和女配劃清了界限。

用不了多久，女配就會搬出這幢別墅。

吃飽喝足後，沈時霏枕着手臂躺在床上。

想起房東在電話裏說的那件事，沈時霏喚出系統：“抽嗎？”

系統心領神會：“抽。”

沈時霏閉上眼，面前一片漆黑，和系統一起進入主神空間。

聖潔美麗的許願池出現在她眼前。

巨大神像立在池水中央，一截手臂從寬袍廣袖中探出，掌心向上，指節優美，修長如玉，泛着柔和的光澤。

那是一個從容優雅的姿勢，在沈時霏眼裏，卻是另一種诠釋。

——我，是你的神，給錢。

沈時霏擡起頭，盯着神像探出的那只手，“抽一件女士風衣吧。”

女配好久都沒有買衣服了，既然要出門當家教，不穿體面點怎麽行。

“那我抽了哦。”

系統選擇衣物池，把好感值全部兌換成硬幣。

看見沈時霏無所謂的神情，系統小聲提醒：“老大，心誠則靈，要雙手合十，表達對校長的敬仰和尊重。”

沈時霏不信神不拜佛，在她看來，這只是一場交易而已，“麻煩。”

她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拜托了”的動作，模樣極為敷衍。

系統：“………”

敢明目張膽亵渎神明的，全城應該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銀燦燦的幣落入池中，濺起泛着光芒的池水。

沈時霏睜開眼，看見手邊放着一套新衣服。

無論是從裁剪做工還是從啞光霧面的料子來看，這都是一件穿出去倍兒有型的衣服。

但誰能告訴她……

為什麽抽出來的是英倫風三件套西裝？？

乍一看以為是男裝，沈時霏試了一下才發現，這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西服，女款。

沈時霏站在鏡子前，拽了拽領口。

這些天臉上長了點肉，不再那麽沒精神，頭發也長了幾公分。

五官立體，眉眼深邃，像個帶點頹靡氣質的世家貴子。

“西裝也行，挺暖和。”沈時霏嚴謹地扣上紐扣，打算湊合着穿。

“老大。”系統憋了一肚子話沒敢說。

凡是來許願池拿物資的角色，無一例外都是心想事成。

神明寬厚仁慈，會實現信徒們的願望。

所以，沈時霏是什麽時候得罪校長大人的？

早上八點多，巫隽依舊是一副疏離冷淡的模樣。

等他離開後，沈時霏換上嶄新的西裝，打車去了一家樂器專賣店，打算買手風琴。

導購看到沈時霏，眼睛倏地亮了，殷勤地圍繞在她身邊，為她介紹最高價位的那批貨。

“這些是從國外進口的手風琴，工藝精美，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先……小姐您看喜歡嗎？”

沈時霏當然識貨，目光看向另一批手風琴，下巴輕擡：“那臺多少錢？”

“額……”導購卡殼幾秒，委婉地說，“那臺是國內機械化生産的，價格很便宜，才兩萬，不符合您的身份。”

沈時霏：？

她看起來像身份很牛逼的樣子嗎？

加上賣藝掙的錢，她身上攏共不到三萬二，兩萬塊是她能承受的最大預算額。

沈時霏掏出銀行卡：“就要那一臺。”

“……好的。”導購微笑着比了個手勢，“那邊結一下賬。”

那位衿貴出衆，散發着金錢氣息的年輕人離開後，導購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她身上那件高定至少幾十萬吧，居然舍不得買一臺好點的手風琴？

卡裏還剩下一萬二，沈時霏在手機上浏覽二手車網站，挑中一輛銀灰色的小破車。

無論是從漆身陳舊的顏色，還是從車子的品牌、行駛裏程、駕駛年限來分析，這都是一輛即将退休的車。

在滿界面的二手車裏，沈時霏一眼相中這一輛。

因為便宜。

車主沒指望會有人買，挂出了白菜價——98000入手，現在3000元處理掉。

沈時霏撥打了車主的聯絡號碼：“這車500，我要了。”

車主登時怒了：“你在逗我？3000一口價，愛買不買！”

沈時霏很有耐心：“800，我窮。”

車主大哥：“窮還買車？坐地鐵擠公交去！”

沈時霏：“我社恐。”

車主大哥：“……2800。”

沈時霏厚着臉皮：“1000。”

車主大哥是個急性子，沒見過這麽砍價的，不耐煩了：“我的車雖然老，性能依舊很穩定，跑500公裏長途沒問題，2000給你！不要算了。”

“成交。”

沈時霏下午就去看車，見到買主真人，車主大哥傻了眼。

她在電話裏殺價那麽狠，他還以為對方是個窮酸的土包子，本人居然這麽年輕好看？

這看着也不像沒錢的人啊。

沈時霏抓着方向盤，在空地上兜了一圈，又打開車前蓋低頭檢查，車底部和排氣管都不放過。

“你真社恐？”車主大哥習慣性給她遞煙，猛然反應過來她是女的。

“真的。”沈時霏直視着他的眼睛，“國人不騙國人。”

車主一愣一愣的。

心說這位小哥……不是，這妹子長得真帥。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