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可有半點傾心?

夜深露重, 天幕挂着兩三點暗淡星光,月華如練,地面映着婆娑樹影。

自從莊檀靜有意無意地提及盧美人後, 黎青黛并未放下警惕, 愈發謹言慎行。

黎青黛給莊檀靜伺候筆墨時,顯得尤為殷勤,時不時端茶遞水, 噓寒問暖。

見燭光搖曳, 火苗衰弱,書房內光線昏暗, 黎青黛拿起剪子,剪掉了燭芯,撲哧一下,火苗倏然竄高,室內瞬時亮堂不少。

明亮的燭光照得黎青黛的纖纖皓腕如霜似雪,秀色可餐,分外晃眼,叫人無心于案牍,總想握住皓腕把玩一番, 無怪乎世人喜愛紅袖添香。莊檀靜是這般想的,也是這般做的。

白潤如玉,纖細得一只手就能圈住, 仿佛輕輕一折就能斷的皓腕,很是合莊檀靜的心意,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 讓黎青黛頗為不自在。

燭光掩映交錯, 将莊檀靜颀長修美的身形倒影在牆上, 他隽秀俊雅的面容晦暗不明。此時的他一只白玉簪松松挽着發,月白忍冬紋大袖衫隐約流着華光,神情慵散閑适,收斂了鋒芒,當真像極了那等性本愛丘山的望族貴公子。

雖說莊檀靜仍是黎青黛名義上的“情郎”,但自恢複記憶後,黎青黛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他對她的好,一切都有可能是假象和算計,她決計不能再被莊檀靜斯文俊雅的表象所迷惑。是以,她始終無法像從前那般,毫無芥蒂地和他親昵。

黎青黛動了動胳膊,欲把手腕從莊檀靜那裏抽回,卻見莊檀靜稍稍一用力,黎青黛順着他的力道跌入他懷中。

他的胸口硬邦邦的,黎青黛靠着不大舒服,被困于他的懷裏,恍覺這個姿勢太過狎昵,很不習慣,叫人進退維谷,太過危險。

她掙紮着要從他身上起來,廣袖滑落,露出一段蓮藕臂,“我太重了些,當心給你壓壞着。”

莊檀靜神色淡淡,手一攬她的細腰,輕而易舉地将她按回懷中,慢條斯理地撚起她的一縷青絲,語氣難辨喜怒,“你不願同我親近,卻願同旁人泛舟,卿卿就不想與我解釋解釋?”

黎青黛心如擂鼓,問聲坐在他腿上一動不動。

那日她和蕭君堯朱雀橋邊私底下相見,他果真派了人監視着她。饒是再愚鈍的人,也品出來他話裏的別扭。

若是遮遮掩掩,反而容易叫他起疑心,倒不如坦蕩承認了,黎青黛腦子飛快一轉,打了個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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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睫,語氣失落,似嗔似怨,“尚書仆射是個大忙人,輕易尋不見。我與蕭君堯本就是兒時的舊友,一同蕩舟賞景,并未逾矩,有何不妥? ”

如此一來,聽着倒像是她在抱怨莊檀靜無時間陪她,與舊友泛舟只不過是她在與他怄氣,想叫他吃味兒。

而莊檀靜自知自己近來沒顧到她,有些理虧,屈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敲,“巧言令色。”

黎青黛捂着腦門呼痛,心知他這是打算不再計較這事了。她雙臂摟着他的脖頸,又道:“臺城裏整日勾心鬥角的,沒個安生,令人厭煩。我不回太醫署了,就當太醫助教‘陳苓’染了重病,不治而亡了吧。”

之前莊檀靜讓黎青黛不再去太醫署,她還格外不情願,為了不吓着她,便允她繼續留在太醫署做事。現下她倒是想通了,改了主意,叫他有些意外,“當真不想回去了?”

莊檀靜眸色一暗,圈住她腕子的手微微收緊。

“比真金還真。”黎青黛輕靠在他肩上,睫羽如同小扇一般,莊檀靜垂眸看去,就能望見她那瑩潤皙白耳垂,很是惹人憐愛。

“你是這世間最好的檀郎。”黎青黛撒嬌賣癡,面不改色地說着違心的話,“你知道的,偌大個建康,我除了你,又能依靠誰?又能到哪兒去?”

她誠意十足,他應當不會再對她起疑心了吧?

莊檀靜似笑非笑,輕柔地撫着她的鬓發,若有深意,“你能這般想,最好不過。”

鄭嚴之自打摔斷腿後,整個人愈發陰沉森冷,對下人動辄打罵打殺,妻兒都不敢與他親近。若是有人在身邊嬉笑,他都會疑心對方是否在恥笑他,亂棍打死對方也是有的。

本該是繼承宗祧的嫡子,被家族精心栽培數十載,卻因陰謀算計而身負殘疾,與仕途再無緣分,說不怨恨,那是假的。不能入仕的嫡子,廢子而已。

皆怪莊檀靜這個豎子,毀了他的一生!

過去十數年,莊檀靜的才名永遠壓他一頭,他爹總拿他們做比較,他只能活在莊檀靜的盛名之下。時至今日,莊檀靜又使了暗計弄斷了他的腿,毀了他的仕途,他恨不得将莊檀靜抽筋拔骨,大卸八塊,才能報這不共戴天之仇!

鄭嚴之對莊檀靜恨入骨髓,只是苦于一直尋不到時機報仇,從眼線口中得知,莊檀靜幾日後要去踏春賞景,正好給他一個良機。

“将莊檀靜的要出游的消息,私底下傳給他的那些仇家。咱們的人,辦事隐秘些,莫讓旁人知曉,惹出事端。”鄭嚴之囑咐仆從。

就算這回莊檀靜不死,也得脫層皮!莊檀靜,你毀了我,你也休想好過!

鄭嚴之猙獰一笑,端起手中的酒水,仰頭一飲而盡。

尚書臺文書繁忙,莊檀靜通宵達旦好幾日,一連大半個月都不曾好好放松歇息,休了假,便帶想與黎青黛到河邊踏春去。

為了不引起莊檀靜的懷疑,也為了避免遇見作為“陳苓”時的熟人,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黎青黛都不輕易外出。即便是外出,她身邊總有四個會武的侍女緊随其後,自己的一言一行,皆有人盯着,美其名曰是為了她的安危着想。

這回,莊檀靜帶着她外出散心,她可得把握住機會。

黎青黛沒有全部家當帶在身上,否則太顯眼了些,不便逃跑。所以,她将所有私産暫存于蕭君堯那處。她信得過蕭君堯的為人,也不怕他将自己的東西昧了去。

黎青黛叫來梅心,給了她一張單子,上頭列着幾款新出的胭脂,“後日外出游玩,前幾日我在李家的胭脂鋪定了幾盒胭脂,你替我去取來,屆時我要用的。”

梅心應聲出去了,從小門出去時,那張單子被人看了又看,确定沒有古怪,才準許放她出門。

李家的胭脂鋪掌櫃是李夫人,她瞧見梅心遞來的單子,不由得多留了一個心眼。

“诶呦,不巧了,小娘子要的那幾款胭脂,很是搶手,可沒有了。”掌櫃李夫人陪笑道。

梅心犯了難,“那是我家娘子點名要的,可怎麽跟娘子交代。”

李夫人揮着團扇,道:“罷了罷了,見你我有緣。庫房裏頭還有幾罐,原是打算自留着用的,既是如此,便讓與你吧。”

“多謝掌櫃割愛。”梅心笑道。

“你且等等,我去去就回。”李夫人拿過單子,去了庫房。

左右無人,李夫人用燈火熏烤單子的空白處,未幾,幾行漆黑的字跡顯現出來。李夫人照着字跡抄了一遍,将其交給跑堂,讓他跑一趟腿送給長青巷的蕭君堯。随後,李夫人轉手換了張一模一樣的單子,還給了梅心。

梅心對李夫人又道了幾聲謝,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淺草如茵,河畔楊柳依依,迎着東風招展,紙鳶于空中飛舞嬉戲。鳥雀在枝頭跳躍,睜着烏亮小眼嘲哳着。

秦淮河邊,畫舫游船,絡繹不絕,行客紛來沓至,氤氲着輕煙的河心迷蒙,隐隐能聽見歌女們如莺鳥般動人的嗓音傳到河畔。

黎青黛穿着輕薄的春衫,頭戴幂籬。因存着心事,心裏沉甸甸的,秦淮河邊再好的景致,她也無心游賞。

她身側的莊檀靜寬衣博帶,淵渟岳峙,雖是尋常郎君的打扮,可清俊的面容頻頻引行人駐足觀賞。莊檀靜不喜人多,尤其還是被人當成風景一般圍觀,牽着黎青黛上了畫舫,這才清淨些。

當衆被牽了手,幸好被大袖衫給掩住,旁人不仔細是看不出來的。黎青黛掙不脫,只好任他牽着,面頰隐隐生熱。

畫舫內的陳設雅致,艏樓開闊,視野極佳,可遠眺河上勝景。

興許是見莊檀靜風姿不凡,一艘花船駛近他所在的畫舫。

“郎君乃是有匪君子,可有雅興與我們娘子一聚否?”花船上的花魁派了她的大丫鬟,相邀他到花船上晤面。

聞言,莊檀靜登時冷着臉,由曲梧游出面将花船驅趕離去。

見此情狀,黎青黛忍不住笑出聲,莊檀靜不鹹不淡地掃了她一眼,給她倒了杯茶,“笑夠了?”

黎青黛含笑接過他的茶水,抿了一口,“尚書仆射如琨玉秋霜,軒軒韶舉,叫美人傾心是再正常不過。”

“那你呢?”莊檀靜面色淡然,眼眸深沉,反問她,“眼前這位佳人,可有半點傾心?”

“咳咳!”黎青黛笑意僵住,喝茶時猝不及防被嗆着了,差點沒招架住。

莊檀靜給她順了順背,“喝慢些,莫急。”

黎青黛捏緊了暗藏于袖中的藥粉,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幹巴巴地笑了。

作者有話說:

古代用火烤密信後,就顯現出字跡,用檸檬汁或者白醋,在紙上寫字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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