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開門
見到鐘萃娘驚恐交加的反應, 黎青黛才反應過來,作為“陳苓”的她,在世人眼中早就身亡了。如今她突然死而複生, 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此, 旁人不驚惶才奇怪。
黎青黛窘迫地笑了笑,“說來話長……”
看四周人來人往,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黎青黛帶着鐘萃娘到酒肆旁安靜些的角落, 将關于莊檀靜的事隐去,只道她花錢買通了人, 詐死從宮中出逃,過上了她向往尋常百姓的生活,不用再勾心鬥角。
起初鐘萃娘對她尚有些害怕,後來硬着膽子去碰了碰黎青黛的手背,是暖的,是人的體溫,鐘萃娘才拍了拍胸脯,臉上露出慶幸的笑意:“幸好你還活着,真是蒼天有眼。
她自顧自地說道, “聽到你病亡的消息,我還平白難過了許久,甚至還想過, 莫不是鄭皇後她們不放過你。可是,我們卑賤如蝼蟻, 縱然是被那些貴人給謀害死的, 也不會有人給我們伸冤。”
歉疚之感蔓延上心頭, 黎青黛腹中有千言萬語, 但最後也只變成了一句,“抱歉,叫你擔心了。”
鐘萃娘卻笑道:“你仍活在這世間,便是最好的。你也沒有對不住我什麽,不必如此的。”
黎青黛問,“我記着你同我說過,你祖籍是竟陵郡的,你又是為何來到荊州的?”
鐘萃娘聞言頓了頓,似是在回憶什麽,眼前不禁浮現出火光彌漫、衆人哀號逃命的場景,平靜道:“兩年前,戴筠的叛軍攻進了臺城,殺人放火,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陛下攜帶着諸位貴人離宮,卻抛下了我們這些宮人。我幾經輾轉,變成煉獄的臺城中逃出來,來投靠在荊州的叔父,這才有了栖身之處。”
其中的艱難,興許只有她才能體會到,黎青黛很是心疼她。
“對了,不談這些。”鐘萃娘換了話頭,轉而問起她的事,“你住在何處?我叔父給我定了戶好人家,不日便是婚期。在荊州我沒什麽認識的人,好不容易遇見你,很是令人歡喜,屆時我要成親,你定要過來才是。你若是有姊妹,也可一同前來,好好熱鬧一番。”
黎青黛受不住她的熱情,指着前方不遠處高大的辛夷樹下的院子,“我就住在那兒。”
距離不算遠,見黎青黛和素蓮手裏提着大包小包,頗為吃力,還要拎一壺酒,鐘萃娘便主動提出幫她們提東西回去。
“舉手之勞而已,憑借你我的關系,就莫要推辭了,否則顯得生分了。”
聽鐘萃娘這般說,黎青黛也不好說謝絕的話,而素蓮見有人幫她們一把,也樂得輕松。
吱呀一聲,庭院的木門被推開了,端儀公主抱着孩子從裏屋出來,笑道:“可算回來了,曜兒睡醒見不着你,正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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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曜不到兩歲,生得白嫩圓潤,樂呵呵地張着小嘴,露出幾顆乳牙,可憐巴巴地伸開手,要黎青黛抱。
見狀,端儀公主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東西,怎地這般黏人,當心你義母嫌棄你。”
端儀公主生産時不順,是黎青黛不眠不休守在她身旁,費力勞心才保下他們母子二人,是以公主幹脆叫孩子向黎青黛認個幹親。
素蘭接過黎青黛手裏的東西,黎青黛剛好騰出手去抱孩子,她眉眼溢出的是止不住的憐愛與疼惜。曜兒是個乖巧的孩兒,許是怕累着她,窩在她懷中也不鬧騰。
“這是誰家的小公子,長的煞是伶俐可愛。”鐘萃娘忍不住誇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孩子。
黎青黛卻并未指明孩子是誰的,只含糊其辭應付幾句,“萃娘,進屋裏喝杯茶水再走吧。”
鐘萃娘卻是擺擺手,淺笑道:“家中尚有瑣事,若叔父若尋不到人,我可要挨罵了。”
“那便改日,改日你再來,到時我們再好好敘敘舊。”
黎青黛也不好強人所難,送她出門去,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目光。
可懷中的孩子卻咿咿呀呀起來,奶聲奶氣,用肉乎乎的小手地指着門前的小巷,像是鬧着要出去玩耍,黎青黛低頭耐心溫柔地哄着他。
這一幕太過和諧溫馨,無端刺痛了某人的眼眸。
桃花樹下,落花缤紛,隐約有位長身玉立的男子隔着條小道遙遙遠望。
莊檀靜深沉的眼眸凝望着黎青黛的側顏,貪婪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身影,纖長的睫羽投下一層陰郁。
曾今在腦海中描繪千百遍的容顏分明近在眼前,莊檀靜卻不敢輕易上前,尤其是她懷中還抱着一個孩子。
他驀然想起,信中曾說過,她是寡婦,據聞與其亡夫感情甚篤,并育有一子……
光是想象黎青黛與他人琴瑟和鳴,鹣鲽情深的模樣,莊檀靜便難以忍受,喉頭泛起一點腥甜,眼底陰雲翻滾。
因黎青黛素來小心,鮮少外出,外人也難以探知她的關系,是以也難以确定傳言中的真假。
總感覺似乎有人在窺視自己,黎青黛進門前往桃樹那邊瞥了眼,樹底下空蕩蕩,哪裏有人影。約莫是她疑神疑鬼,看錯了,她這般安慰自己。
入夜,夜蟲低唱聲交織,給寂靜的夜幕添了幾分生氣。月色清輝灑落在窗柩,将佳木的樹影映在庭院中,兩三點螢火忽明忽暗。
就寝前,黎青黛就有些心神不寧,夜裏也睡得不大踏實。到了後半夜,黎青黛眼皮似有千斤重,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又不知過了多久,黎青黛翻身時,鼻尖飄來淡淡的異香,好聞得緊,且分外熟悉,而後,她隐約察覺身邊有人。
睜開惺忪的睡眼,她登時就被床前的一道颀長的身影吓得險些失聲驚叫,下意識地抱着被褥往床裏縮。
“醒了?”隔着薄紗的床帳,莊檀靜幽深如潭的眼眸注視她,嗓音一如記憶中的清冽。
黎青黛恍然驚覺,她不知何時被人轉移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驚慌過後,黎青黛很快鎮靜下來,她早就預感會有一日與他再次相見,如今反倒有些塵埃落地的釋然,“白日裏,桃花樹下,那人是你?”
“是我。”
黎青黛扯了扯唇角,“幾年不見,你愈發瘋魔了。”竟連半夜劫人的勾當都能做出來。
隔着紗帳,黎青黛看不清他是什麽神情,也不想知道。
“過獎。”他的聲音不辨喜怒。
黎青黛卻沒有興致與一個瘋子交談,旋即掀被下榻穿鞋,動作利落,不帶半點猶豫,只是要開門時,那扇門卻巍然不動,不論怎樣她都打不開。
而黎青黛早已不是兩年前那模樣,面對不時發瘋的莊檀靜,她顯得尤為淡然,轉身對莊檀靜道:“門打不開。”
言外之意,讓他趕緊找人開一下門。
下一瞬,黎青黛就被他推到牆上,雙手都被牢牢鉗制住,動彈不得。
兩人貼的很近,隔着輕薄的春衫,尚能感受他的溫度。
兩年多未見,莊檀靜的面容愈發俊逸,只是更清瘦了些,肌膚略顯蒼白,但毫不損害他半點容顏,反倒更添幾分缥缈出塵。
“有時,真想帶你一起去死。”莊檀靜有些咬牙切齒,修長的指撫過她白皙的脖頸,引得她戰栗。
這樣,她那張嘴,才不會說出傷人的話。
她淡漠的态度,仿佛兩年多來苦苦在這段感情中掙紮的,唯有他而已,而她早就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任他在欲念的瀚海中沉淪。
他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耳畔,弄得她有些癢,她不禁偏過頭。
也曾對他有過依戀與心軟,但黎青黛受不了最初的欺瞞,更受不了他後來的絕對掌控。他還是學不會怎樣去愛一個人,他更習慣于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說完了?”黎青黛道,“那便開門吧。”
莊檀靜收了力道,後撤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黎青黛揉了揉被他弄疼的手腕,瞧着她豁出去滿不在乎的模樣,他譏诮道:“黎仲銘,你也不在乎麽?”
“黎仲銘”三個字闖入耳畔,黎青黛一改适才的态度,神情有些激動,目光冷冷地直視着他,“你我之間的恩怨,別牽涉我師父。你究竟想如何?”
自打四五年前與師父分別,黎青黛就不曾再見過師父,尋不着師父的音訊,也不知他老人家近況如何。
莊檀靜看着她緊張的模樣,“不如何。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
“要問,只管問便是。”
“那日,你抱着的孩子,是誰的?”斟酌片刻,莊檀靜問出了心底最在意的問題。
黎青黛面露詫異,古怪地看着他,像是不大明白他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左右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
莊檀靜得到了答複,似是心情好了許多,又問出壓在心底的第二個問題,“兩年前,你為何又要逃?”
黎青黛只覺着莫名其妙,“與你在一起,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不過,叛軍攻入城中那日,卻是陰差陽錯,我尋不着你的人,便跟着難民四處流浪。後來,不甘心被你困在一隅之地的念頭複起,就産生了到外頭走一走的想法。”
聽完她的闡述,莊檀靜了然,烏黑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道:“你的師父就在建康中,平安無事,我對他以禮相待。他很想你,問你何時再回建康去?”
黎青黛氣笑了,哪裏還聽不出來,他這是拿師父在威脅她?可她搜腸刮肚,半響才憋出一個,“你無恥!”
她向來不大會罵人,莊檀靜往前傾身,他清隽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
如玉的手指勾住她的一縷長發,他低頭嗅了嗅,“無恥便無恥吧,随你如何想也罷。”
只要你能留在我身邊,不論做什麽都是值得的,總比她無視他要好上許多。
“放我出去,”黎青黛選擇妥協,“若是公主她們看不見我,會擔心的。”
似是怕他不放心,又補充道,“我師父在你手上,我是不會跑的。”
莊檀靜沉吟須臾,“放你走也可,你陪我用個膳。”
黎青黛滿腦子就想着自己不見蹤影,會讓公主她們的擔憂,用膳的時候,也不管什麽味道,只顧埋頭用膳,連看都不看莊檀靜一眼。
但莊檀靜好像沒有感受到她的刻意冷待,樂此不疲地不停地給她夾菜,貌似很享受投喂她的過程。
黎青黛來者不拒,俨然把莊檀靜夾來的食物當做了他,惡狠狠地咬一口,然後咀嚼吞到肚裏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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