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探讨佛理(修)

皇帝緩過勁來,問:“你們這是在……”

晏陵起身道:“回皇上,郡主正與臣探讨佛理。”

所有人:?

她不是在睡覺嗎?探讨什麽佛理?

但凡換個人說這句話,它都沒有任何的說服性。

可對方是晏陵。

皇帝一時頭疼,按了按額角,沉聲道:“你随朕來。”

晏陵應是。

才走出偏殿門,皇帝思慮片刻,看向晏陵,試探道:“等回了宮,朕與你姑母商議下,為你賜下一門婚事?”

晏陵性子冷淡,即便是與他這個姑父,也不甚親近。

皇帝看着他長大,方才溫月聲倚靠的距離,确實是近些年他見過的最近的了。

未來得及細想,皇帝就聽晏陵淡聲道:“謝皇上。”

“臣不需要。”

皇帝噎了下。

周圍的內侍皆把頭埋得很低。

皇帝被他氣笑了,也懶得再管他,直接問起正事:“昊周的使臣今日入了京,你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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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皇帝看向遠方,神色隐隐發沉:“朕聽聞,昊周的皇帝已近花甲之年……”

“你說,此番和親,誰去合适?”

盛夏的蟬鳴聲一浪高過一浪,無端帶來些躁意。

皇帝的聲音很輕,似還帶着些猶豫。

晏陵開口,卻是毫無感情的果決:“福瑞公主。”

“晏陵!”皇帝驟然發怒:“福瑞是朕的第一個女兒!”

“朕看着她長大,疼她寵她勝過幾個兒子!”

“正是如此,才能顯出皇上對此番和親的看重。”晏陵面無表情。

“你……”皇帝指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晏陵淡聲:“微臣告退。”

他自皇帝所在的正殿中退出,候在一旁的滌竹奉上绫帕。

晏陵輕擦着手:“将消息告知福瑞。”

滌竹低頭應是。

他忍不住看向晏陵,與昊周和親,是皇帝交予主子的任務。

如今倒是憐惜起了福瑞公主。

只是不知那位被寵壞了的公主,在知曉自己将要被送去和親後,會是個什麽表現了。

他微頓片刻,想起什麽,低聲問:“那今日試的琴……”

晏陵擦手的動作微頓,聲色還是一慣的冰涼:“毀了。”

滌竹微驚。

晏陵極擅音律,但極少撫琴。

所經手的琴,凡用過一次皆會命人損毀。

他還以為,這次會有些不一樣……

那邊,皇帝同晏陵離開後,溫月聲徑直去了禪室。

蕭缙緩步跟上,神色幽沉。

幾位王爺留在偏殿內,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蕭缙聽見。

“晏陵何時與思寧走得這般近了?”

“什麽叫走得近,沒聽到晏陵說是在探讨佛理嗎?”

“四弟平素忙于公事,但也不能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政事之上,有些事該管還是得要管。”

“這幸好得是咱們不食人間煙火的晏大人,今日若換了旁人,可就說不清楚了。”

“這話說得。”老大恒廣王頗不在乎地笑了笑:“只怕四弟也未往心裏去,畢竟今日在這裏的,是思寧而非是溫家二小姐。”

這話一出,其餘幾人皆是對視了眼。

也對,蕭缙不喜溫月聲的事情,滿京皆知。

說不準今日這事,還正好給了他退婚的理由。

然蕭缙卻并非如他們所想的那般沉着冷靜。

進入禪室,他目光冷凝,望向那個靜坐的人。

夏日盛陽落在了她的身上,仿若給她鍍上了一層金輝。

竟是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蕭缙眼裏醞釀着風暴,面色幽沉地道:“你今日為何會出現在這邊?”

“思寧,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目光有如實質,近乎要将她整個人灼穿。

他未去細究眼下的怒意,究竟是因何緣故,只覺得方才的畫面過分刺眼。

溫月聲聞言睜眼,他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她眼眸裏總是漆黑一片,看着他的眼神,恍若沒有任何的情緒。

她看着他惱怒的神色,淡聲道:“探讨佛理,晏陵沒告訴你嗎?”

蕭缙神色越發冷沉,他目光落在了她手腕上那串瑩白如玉的佛珠上,正欲開口,卻被外邊的宮人打斷。

“殿下,聖上剛剛吩咐,移駕城北校場。”

自禪室出來,蕭缙目光幽沉,他聽得偏殿內老三還在高聲闊論。

“說起來,晏大人才是真正的不近人情。”老三渭陽王道:“當年他不過弱冠之年,他母族有位姝色無雙的表姑娘,在江南富有才名,其兄長犯了事,表姑娘梨花帶雨地求到了他跟前,他卻連門都未讓對方進。”

“要知道即便是當時年少,他也已手握權柄,你我尚得給他些顏面,何況是當時的大理寺?”

“直到那人被問斬,那位絕色表妹萬念俱灰之下,哭着求他收留,這等落魄美人,誰人見了不得心軟三分?”

“他卻道家中自有奴仆,不需要人伺候。最後表妹只能含恨離京,沒過幾日就在江南嫁了人。”

“冷靜自持到了這般地步。”他搖了搖頭。

晏陵就是個怪物。

溫月聲容貌極佳,或許放在其他人面前,都會為之意動。

就這位,絕無可能。

然越是如此,蕭缙心底那股無處發作的氣越發盛。

他沉下眼眸,對身側的長随道:“差人将郡主送回公主府。”

身後的長随一愣。

誰?

郡主!

要知道雖然溫月聲才是跟蕭缙有婚約的人,但這樣的事情,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也是第一次見到。

未等長随應下,蕭缙回頭,卻發現溫月聲不知何時也從寺內出來,上了馬車。

他神色徹底沉了下來。

身後的長随慌忙低頭,再不敢多言。

皇帝的聖駕已備好,蕭缙只能騎馬随駕在一旁。

渭陽王在一旁揶揄道:“看來今日這一出,不過是思寧為吸引你的注意的招數罷了。”

蕭缙未有回答,面色冷得恍若能滴出水來。

原本來國寺便是一時興起,這會什麽事都沒做,突然要去校場,叫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當下也顧及不得這邊的事了,只匆匆離了這偏殿中。

半路才知曉,皇上突然移駕校場,是為檢查士兵訓練去的。

近來參與了兵部議事的恒廣王,臉色忽而變得難看。

蕭缙看在眼裏,卻未去深究皇帝此行的目的。

反而是不自覺地注意起了溫月聲的馬車,竟真的跟他們一起,到了城北校場。

溫月聲倒并非是跟着他們。

她本打算在國寺內小住幾日,沒想到聽琴小睡了片刻,清修都不必了。

加上陸紅櫻差人傳了信,這才自國寺離開,到了城北校場。

見面的地方換了更僻靜的一處地點,陸紅櫻和周曼娘的神色卻并不好看。

“郡主。”見到溫月聲,陸紅櫻的眼眸才亮了瞬。

“此前你托我改的武器,經過數次調試,終于改到了最佳,郡主可要親自看看。”

溫月聲搖頭:“你既說好,那便是好的。”

得她如此信任,陸紅櫻心裏該是格外高興的,這會卻有些笑不出來。

她與周曼娘對視了眼,方才開口道:“原本今日我們過來,是打算讓章世子試試武器的。”

“然武器入手,曼娘卻發現章世子受了傷。”

周曼娘點了點頭,她心地善良,那日說原諒章玉麟後,是真的就未在心中計較了。

也正因如此,才發覺了章玉麟的反常。

“幾日前我們來的那一次,我也發覺世子行動有些遲緩,但當時只以為他是未适應新的武器,以及訓練太累的緣故,直到今日……”

周曼娘小聲道:“章世子受傷不輕,且全是在衣服底下的隐蔽位置。”

她微頓後,複又低聲道:“不光如此,方才我與紅櫻旁邊,發現章世子似乎不太對勁。”

但具體哪裏不對勁,她并未細說。

溫月聲輕颔首,與她們一起,到了校場一處訓練之地。

隔得很遠,她就看到了章玉麟。

章玉麟太高,個頭又格外壯碩,在普通的士兵裏也是格外顯眼的。

然這一眼看去,注意到的不僅是他。

……還有他怪異的姿勢。

周曼娘所言不假,章玉麟确實是受了傷。

今日肉眼可見的行動遲緩和笨重。

但他天生神力,就算在這等情況下,與人比試也是占優勢的。

可不知為何,他擡起手來,總是軟綿綿的。

他入軍營的時間本就短,并不懂太多的招式。

若想贏別人,只能靠渾身的蠻力。

可他就好似顧及良多,碩大的身軀,打出的拳頭卻是軟綿綿的,好似在給人撓癢癢,玩鬧一般。

且他每次出招,均格外的猶豫。

與他對武之人,出招頗為狠辣和老練,找到他的破綻後,出招格外兇猛,幾乎拳拳到肉。

章玉麟很快就被打得站不住,唇角都溢出了血。

想開口叫停,卻也是不行。

陸紅櫻熟悉校場,她們三人站在隐蔽處,無人注意到他們。

她看了那邊一樣,沉下面容:“我觀察過了,就是那幾人。”

“尋常訓練雖也有受傷,但這幾人不同,他們分明是練過的,每次下手都格外狠毒,就是奔着故意讓人受傷去的。”

“章世子身子康健,勉強能多挨幾下,普通人被這般毒打,少說也得卧床将養三月。”

溫月聲冷聲道:“可有告知忠勇侯府?”

“已差人去請了,但忠勇侯這幾日事忙,并不在京中。”

陸紅櫻沉聲道:“我差人打聽了下,這幾人出身算不得多高,但卻不知為何這般肆無忌憚。”

周曼娘擡頭看了下搖搖欲墜的章玉麟。

她許是知道一部分的原因。

那日章玉麟和她道歉時,說話雖有些條理,但語速很快,還時不時看他身側的仆人。

她是庶女出身,自小最會看的就是他人的眼色。

她大抵能明白,章玉麟剛恢複如常,說話做事還要慢慢教,道歉之類的話,怕是有人先行指點過。

落在他人眼中,就是他癡傻未能好全,便是欺他辱他,他也無法反抗。

然周曼娘清楚,章玉麟眼神清明,分明不再是癡傻的模樣。

他只是熟知世事較慢。

而且……

她隐隐察覺,似是因為那日誤傷了她跟溫月聲,導致章玉麟恢複後,也不太敢用勁。

是一種唯恐自己傷害了他人的驚慌感。

這才導致了他分明有神力,然對着人的時候,卻是半點都發不出來。

他由衷地覺得傷害到了她們,以至于到了懼怕自己力量的地步。

溫月聲也看明白了。

章玉麟産生了心理障礙。

“砰!”又是一聲巨響。

章玉麟轟隆一聲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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