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接風宴

蘇小滿磕磕巴巴道：“大……大人,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沈知卿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蘇小滿沒聽清，還着重強調了後面那句話：“我當然知道, 我說, 我替你兜底。”

蘇小滿差點要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心髒，她試探問：“為什麽？”

沈大人對她是不錯，可這樣就太過了。

“我……我受之有愧。”

沈知卿突然明白過來了，他輕咳了聲，心知是自己沒說明白。

“我是想說, 如果你的錢不夠，我可以把錢借給你，然後, 你不遺餘力地拍中最好的那個地段。”

他詳細解釋道：“我和你都知道，你和我們父子兩的關系清清白白, 但在其他人眼中，你早就是我們這一邊甚至于是縣衙的人了。每一個舉動，都在代表着我甚至于縣衙的動向。”

可以說，随着蘇小滿在外面的名聲日益壯大和其他衙役對她的友善态度傳開, 蘇小滿早就坐上了他乃至于縣衙的這艘船。

蘇小滿一點即通。

她好歹也是看過很多部古裝權謀電視劇，既然她享受了縣衙和沈大人沈老爺帶來的便利, 那麽她就得為縣衙和沈大人回報相應的義務。

“所以, 大人你要我高調拍下最好的那塊地, 是為了讓大家知道縣衙在這個批發市場上的決心。”

有些人，你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他反而諸多疑惑和推拒。但一旦有人搶，行情就完全不一樣。蘇小滿要做的，就是炒起氣氛, 讓大家知道這裏面的好。

“沒錯，”沈知卿點頭，心中十分滿意，“再有，你的實力說明你可以。”

他一直都有關注蘇小滿的動向，上新、買三送一、休沐日打折等做法，看起來非常新奇，而且相當有用。

蘇小滿得到了頂頭上司的稱贊，心裏美滋滋的，“沈大人，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你交代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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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任務還不急，畢竟八字才有了一撇，剩下那一捺還沒落地，她還有時間好好準備。

不過，再過幾天，她倒是有件事。

“幼娘，你之前不是說你大伯娘做針線的手藝還不錯嗎？我想請她幫我做被子枕套還有幾套衣服。”

楊幼娘疑惑：“小滿，是你的被子磨損了？我可以帶回去讓我娘幫你補一補。”

“不是，”蘇小滿擺手道，“是我一個朋友，她可能要住進我家。我得提前準備起來。”

“行，我知道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過去幫你收拾一下你的房間吧。”

蘇小滿也正需要幫手，所以沒拒絕。

蘇家小院有兩間面對面的卧室，大小面積一樣，有一間是蘇小滿的，另外那一間，原本是蘇勇夫妻住的，但現在沒人，她打算收拾出來給杜玉芝住。

是的，杜玉芝就快出獄了。

既然她之前答應了杜玉芝，可以給對方房子住，那她就得言出必行。

這一天，天氣很不錯，陽光和煦。

杜玉芝數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沒有真真正正地感受過陽光，但真的站到陽光下時，她發現自己有點害怕、迷茫。

她眯起了眼睛，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玉芝姐。”蘇小滿笑吟吟地喊人。

杜玉芝不敢置信：“小滿？”

蘇小滿走過去，先朝兩位獄婆打了聲招呼：“金嬸子，趙嬸子，今晚去我家，我們一起給玉芝姐接風洗塵。”

“沒問題，一定到。”兩位獄婆爽快答應下來。

“玉芝姐，你跟我去換件衣服。”蘇小滿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去吧去吧。”

見杜玉芝還在猶豫，兩位獄婆輕輕推了推杜玉芝。

蘇小滿上去挽住杜玉芝的手臂：“玉芝姐，走。”

“別，我身上髒……”杜玉芝在監牢裏待慣了，她在監牢裏可以和蘇小滿談笑風生，談東論西。但現在在外面，她一個剛出監牢的人，只覺得恍如隔世，在這樣的環境下，她先緊繃了起來，整個人都拘束了。

蘇小滿将帶過來的外衣披在杜玉芝身上，“你先穿上這件外衣，我家就在縣衙後面，很近，我帶你過去洗個澡，衣服也給你準備好了。”

“路上若是遇到人，你就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姐，”蘇小滿叮囑寬慰道，“你都進去這麽多年了，就算有人當時在公堂看到過你，肯定也不記得你了，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肯定不會惦記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杜玉芝嘴唇翕動，鼻頭一片酸澀，“小滿……”

“謝謝。”她緩緩舒出口氣，望向蘇小滿。

蘇小滿：“既然我答應了玉芝姐，你就放心地在我家住下來。日後的事，等你想清楚了再做決定也不遲。”

杜玉芝鄭重點頭：“好。”

一路上沒遇到人，杜玉芝松了口氣。

蘇小滿拉開門，“這就是我的家，你先去洗個澡。”

杜玉芝看到院子裏有好多工具，驚訝道：“你這是……”

蘇小滿驕傲地說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生意：“玉芝姐，如果你需要做活計掙錢，不如加入我們小滿美食攤。”

杜玉芝驚訝瞪眼：“你……你真的厲害。”至少她在小滿這個年紀，只知道情情愛愛，因為相看人家而苦惱，而今她才明白，成親在當時來看，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她得擁有自己的底氣。

“行了，”蘇小滿将人推到新修葺出來的浴室，“你先進去洗個澡。”

杜玉芝打理清爽後出來，蘇小滿圍着她連聲贊嘆：“玉芝姐，你可真是個美人。”

杜玉芝摸摸自己的臉，“還行吧。”

“哪裏是還行，是很可以，你在裏面沒有曬過太陽，這膚色真的白，不過就是太蒼白了，回頭得多吃點補補。”蘇小滿托人做得衣服竟然意外地合身，反正她看得很滿意。

“走，進廚房，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小滿美食攤的各種産品，順便做一桌接風宴。”

杜玉芝忙道：“簡單一點就好了，不能讓你破費。”

“不破費，反正都要吃的。”蘇小滿熱絡道。

期間，兩位嬸子和楊幼娘擺攤回來，見到杜玉芝，聽了介紹後，半點懷疑的跡象都沒有，杜玉芝心中暗暗放松下來。

蘇小滿小聲道：“你看，真的沒關系。”

杜玉芝笑着點點頭。

作為當事人，杜玉芝不好幹看着，于是幫忙燒火。

“小滿，實不相瞞，我之前沒進過廚房，我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的忙。”她說的是蘇小滿做的生意。

蘇小滿一邊做菜一邊道：“可以學啊，再說了，你會寫字會算賬，我對你另有安排的。”要是真開店了，杜玉芝完全幫她打理店面，這在古代已經屬于高端人才了。

她稍稍對杜玉芝漏了點消息，杜玉芝心裏倒安定了：“這個我行，以前我打理內宅從沒出過錯。”

她的心裏有點亂糟糟的，但是一進來蘇小滿這個院子，莫名安定下來。

蘇小滿幫了她這麽多，正好，她也需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只有自己立起來了，日後她才能接女兒過來生活。

夕陽時分，菜都備好了。

杜玉芝感嘆：“太多菜了。”

蘇小滿解下圍裙：“不多，咱們四個人，六個菜，取個六六大順的意頭。”

“小滿！”外頭傳來趙獄婆的聲音。

“來了！”

“喲！”兩位婆子一進來，看到桌上的菜驚喜又略感不好意思。

趙獄婆放下手中的東西：“小小心意，玉芝，小滿，你們不要嫌棄。”

蘇小滿一看：“是布。”

“對，你們兩個都是姑娘家，多做件衣服來穿。”趙獄婆熱心道。

金獄婆在院中轉了一圈，板着臉道：“改天我讓周捕頭過來給你們院牆上鋪一層瓦礫碎渣，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可別掉以輕心。”

金獄婆還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軟，蘇小滿好笑道：“好，我們都聽您的。”

“來來來，都坐。”她招呼道。

桌上有梅菜扣肉、蒸魚、豆腐釀肉、香腸炒豆幹、魚丸菜杆湯、乾隆白菜。

趙獄婆夾起一筷子褐色的菜葉，好奇道：“這是什麽？”

這是個架空世界，蘇小滿當然沒辦法向她們解釋乾隆白菜中的乾隆到底是誰，只含糊道：“這是麻醬拌白菜，甜甜酸酸鹹鹹的。”算是中式蔬菜沙拉。

趙獄婆：“我嘗嘗啊。”

剛吃第一口，她瞪大眼睛：“菜還是生的。”但脆脆爽爽的白菜葉子特別好吃，蔬菜特有的清甜與醬料特別契合，有種獨特的味道。

“我算是嘗到了新鮮玩意了，”趙獄婆開心得緊，“我就不和你們客氣了。”

“不必客氣，”蘇小滿叮囑杜玉芝，“玉芝姐，你的腸胃久不沾葷腥，可不能多吃梅菜扣肉。”

杜玉芝敲了敲蘇小滿的額頭：“你這個小管家婆。”

奇怪得緊，僅僅和蘇小滿相處這麽短的時間，她下意識把對方當成了自己人，親近得可以開玩笑。

這會是飯點，大家都不再說話，吃了再說。

梅菜扣肉的梅菜吸足了油水，油汪汪的，鹹鹹的，腌制後的獨有菜香特別下飯，卻不會膩，而扣肉的油水少了，變得肥而不膩，軟軟呼呼的，和飯拌在一起吃，飯也變得油光發亮，一口氣可以吃一碗。

“來，這是我買來的果酒，大家嘗嘗。”蘇小滿倒了幾杯酒。

小小的杯子盛着有點混濁的黃色液體，她還沒嘗過這裏的酒，這回一喝，酸酸甜甜的，她不由眯起了眼。

杜玉芝舉杯：“來，幹一個！”

她一口幹完杯裏的酒水，明明這酒水度數可低了，一點都不醉人，她卻寧願自己醉了，這些年的一切，像是一場夢。

“謝謝你們，謝謝你，謝謝小滿。”她一邊笑一邊哭，哽咽道。

蘇小滿拍拍她的背：“過去了，都過去了啊。”

這天晚上，杜玉芝睡得特別踏實。

蘇小滿也覺得自己了卻了一樁事，睡得香甜。

沈知卿那邊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貼出拍賣告示後，在縣城的商圈掀起了熱議。

蘇小滿有沈大人的支持，根本不用太在意各種小道消息，她只管在拍賣當天，高調舉牌就好。

懷着這樣的“豪情壯志”，蘇小滿雄赳赳氣昂昂，以小滿美食攤當家人的身份，坐着馬車，到底城外三岔口拍賣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