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

從天色和村中各家冒出的縷縷白煙來看,已将近午時,算一算時間,從徐青山從家中離開時,到現在怎麽也有了兩個時辰。

李往之氣定神閑的在堂屋的椅上坐着,手中捧着書冊,眼神時不時的瞟一瞟院子的大門,一看就知道這是在等人。

學堂離徐青山的家有多遠?大概也就繞着院子轉個七八圈,幾個百米的腳程罷了。那麽這百來米的路上還能冒出陣大風把人吹走不成?李往之被腦海中冒出的想法給逗得無奈的笑出了聲,正可惜現下沒有旁人,不然還以為他是想到什麽值得一笑的好事呢。

他在這等了一個上午,出門溜達的人還是不見蹤影,難不成自己就如此吓煞人,讓人連家都不敢回了。明明就是對自個避之不及,偏偏徐青山還義正言辭,口上死不承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徐青山躲的實在沒有技巧,讓李往之連個安慰自己的理由都難以找出來。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人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容貌産生了些許的懷疑。

只不過,某些人啊,就算躲得了初一十五,但這飯卻總還是要吃的吧。

李往之放下書冊從椅上站起身來,拉長手臂伸了個攔腰,活動了下這一上午呆坐着的筋骨,施施然的朝竈屋走去。

今日的天色很是賞臉,雨水從昨夜起就停了,雖說路還是有些泥濘,可總算能出門抖抖這些日子來積累的水汽。村裏有不少人出來去田裏看看地況,路過學堂的時候看到徐青山在院子裏順口就打了招呼。

徐青山揮手回應,心思一轉,就跟上去問了幾句。村子見人跟來,便說是家中的柴火不夠了,乘着雨停了去田邊的柴堆旁拉柴。

徐青山一聽,主動提起來要去幫忙,村人見小徐那麽熱情,也就答應了,兩人有說有笑的朝着田裏走去。

說實話,徐青山心中暫時的松了口氣,出門前李往之的話像是烙印似得貼在他的腦子裏,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心裏沉甸甸的,如同壓了塊大石頭。

明明都想好了,要狠狠心,将這人隔遠。他只是這裏的一個過客,上完山,采完藥也就沒有交集了,就那麽幾天的事,只要自己忍一忍就能過去。

像是要堅定自己的信念為自個大氣似得,徐青山壘起柴來更是十分的賣力。

李往之剛把米飯蒸好,從布袋中挖了勺小米繞道後院去喂那幾只帶翅膀的。雞舍裏的幾只家夥這幾天估摸是見李往之見的多了,見到他也不怎麽鬧,一看到他手中的碗就揮騰着小翅膀歡愉的叽叽咯咯的叫着,還知道一順溜的排着,也不争食。

李往之看着這幾只雞鴨鵝如此懂事,心中大嘆,這幾只不會講人話的都那麽通人性,怎麽主人卻像是少根筋似得不識人情?于是越看這幾只越順眼,又想起這幾只還有個朋友,連帶的還在雞舍的籬笆上抓了一小把米放着。

“李大夫,李大夫!”

此時院落外有人喊着李往之。李往之聞音,拿着空碗走了出去,看見是村裏的人,以為是有人生了病,關切的問了句:“怎麽了,可是有人生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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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李大夫,我是想問小徐回來了沒有?”

“小徐,他還沒回來呢,怎麽,可是找他有事?”

“哎呀,我早上去拉柴,小徐看見了就幫着我一起,我看他那麽熱情也就答應了,可半路上小徐好像不太對勁,臉上直冒着冷汗,我一看就趕緊讓他回來了,怎麽,他還沒到家?他那時臉色差的很,我還以為他都回來了呢!”

李往之一聽人那麽說,立刻就想到了怎麽回事。一大早就把腰給閃了,還不要命的去替人拉柴,真不知道這人腦子裏是怎麽想的。

李往之對村人道:“沒事,我去找他,你和他在那分開的?”

村人道:“就在村子外河彎的地方。”

“行,我去找找。”說罷,就回屋放下碗,擦了把手出門,臨走前看了看天。

明明是陽氣最鼎盛的時候,卻已是昏雲密布。

徐青山這一個上午,游魂似得在村外的河邊晃蕩來晃蕩去,腰兩處的酸痛因為時間太長已經麻木了感覺,于是任由它去折騰。

古人說的好啊,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徐青山這是深刻的體會到了,心煩腰疼全部一起上,他坐在河邊,只覺得心力交瘁。

到了三十還沒有成家也就罷了,如今還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這算是什麽事啊。龍陽斷袖的事他也見過,當初在王家鎮裏有個同窗也是有這癖好的,只是徐青山怎麽也想不到如今自己也成了此道中人,而那位同窗卻是早早的就娶了妻,女兒都七八歲了。

人的際遇還真是難以預料,至少他的際遇總是一點預兆都沒有,就跟老天爺跟他鬧着玩似得,那麽久了,卻孤零零的只有他一個人。

感慨到這裏,徐青山又想起自己雙親,眼眶一陣發熱,他吸了下鼻子,忽然感覺到有水滴落在了鼻尖,擡起一看發現又是下了雨。

他将頭埋在膝間,不打算躲。

過了一會,徐青山覺得不大對勁,雖然他埋着頭,卻能感覺的雨滴沒有繼續的落到身上,于是把頭擡起,發現頂上落下一片青影。

他猛的轉過頭,正對上了來人的臉。

“我說你啊,還要在這待多久。”李往之半跪着,一只手撐着傘,另只則伸出去擦向徐青山眼角邊的水痕,然後微皺了眉頭道:“你這是哭了麽?”

徐青山揮袖抹去臉上的水跡,嗡着聲,卻不容否決的道:“是雨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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