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做客

韓多朗立刻以一種“你腦子不太夠用嗎”的眼神看着他。

談以健也覺得是自己蠢了，“你怎麽，你哪裏不舒服嗎？”

韓多朗的臉立刻有點紅，“沒有，就累了。”

過了一會又說，“特殊期。”

有學醫經驗的談以健很快反應過來特殊期是個什麽期，頓了頓道，“那，你想吃什麽嗎？”

“止痛藥，”韓多朗立刻擡頭說，“還有巧克力。”

雖然是止痛藥的關系，但韓多朗覺得自己堅持完一天沒有請假，真是棒棒噠。

“談以健，你今天來這麽早做什麽？”結束完第一天的工作，兩人一起回家。

“早嗎？面包師傅早就上班了。”他淡淡的說。

“你是想學做面包嗎？想當學徒？”

“不是，”談以健說，“只是看。”

“那，你是不是來當店長的？”韓多朗覺得她很有必要為萍姐打探一下。

“……不是。”

“哦，”韓多朗稍微放了心，“那以後，我們可以結伴去上班嗎？我有車！我可以載你。”

“排班不一定會排到一起。”談以健委婉的說，而且他自己有車，卻又忍不住好奇，“你是什麽車，自行……”

“韓多朗！”

小區門口，徐俠正騎着葉婷婷的紅色小電瓶來回轉悠，“你的代步工具取回來了。”

韓多朗滿臉笑容的跑過去，戴上頭盔試騎了一下，在談以健面前停下，得意的說，“怎麽樣，很酷吧。”

談以健：“……”

“韓多朗，你還真去兼職啦，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剛才碰到阿姨才知道。”徐俠正雙手抱着說。

“我媽？在哪兒？”韓多朗問。

“買菜呢，不讓我等。說正事，都快高三了你還去打什麽工啊，朝已也說你胡鬧。”徐俠正道。

“什麽胡鬧，我爸媽可開心了呢，他也在啊。”韓多朗指了指旁邊的談以健，“我學了不少東西呢。”

“哦。”徐俠正對談以健的表情淡淡的。

他很想和韓多朗單獨談話，這個人怎麽杵在這兒還不走啊。

而談以健覺得自己是應該走了，但這個人應該先離開才對吧。

于是三個人還在原地不動。

韓多朗又看了看車子，笑着說，“談以健，你上來，我試着帶你一下。”

“……”

談以健有點猶豫，不，是很猶豫。

“你別瞎鬧，”徐俠正說，“你這技術只能把人往溝裏帶吧。”

韓多朗：“瞧不起誰啊。”

談以健：帶我怎麽就是瞎鬧了？

他正預備邁起大長腿試一試的時候，雷鳴鳳女士剛好買菜回來了，“哎呦，車子騎回來了，不錯嘛。”

“還成吧，嘟嘟。”韓多朗按了幾下鳴笛。

老媽又對着談以健眉開眼笑：“這不是樓下的談同學嗎？今晚要不要來家裏吃飯啊。”

“呃……”

韓多朗：“好啊好啊，我媽做飯可好吃了，你不會想錯過的。而且你朋友都回去了，一個人吃飯有什麽意思？”

除了小時候被父母帶着，談以健并沒有獨自到別人家做客的經驗，連孟樂家也沒去過，而且小時候被大人帶着去做客的記憶也不怎麽好。

“我最近，晚上都不怎麽吃飯。”這倒是真的，但并不限于晚餐，他在厭食症的邊緣掙紮着。

“你就是這樣才胃不好嘛。”韓多朗微微皺眉說。

“別為難別人了，我去，”徐俠正說，“感覺好久沒吃阿姨做的菜了，尤為的想念。”

“你來吧。”韓多朗還沒打算放棄，“我們家很随意，不會讓你覺得拘束的。”

雷女士無奈的笑笑，“談同學，你就答應吧，不然她能在你家門外敲一晚上的門。”

“……好。”談以健點點頭，“那就打擾了。”

一回家小俊俊就撲到韓多朗懷裏，“姑姑，你還要去打工呀，不能在家陪我玩嗎？”

“嗯，等姑姑打工結束，帶你去游樂場玩好不好？”韓多朗摸摸他的鼻子。

俊俊好像很艱難的思考了下，“那好吧。”

“你作業寫完了沒？”

“嗯嗯！”

“行了，那去看電視吧。”

韓多朗也進了廚房，看到老媽準備炸酥肉，忍不住問，“有素菜嗎，特別是對胃疼有好處的蔬菜。”

“胃疼？”老媽看着他。

“不是我，”韓多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是談以健。”

“哦——”老媽拉長了聲調說，“胃疼啊。”

“別裝了，你早就看出來你女兒對人家有想法吧。”

“但我沒想到我女兒想的這麽多，都開始照顧他的胃了。”

“行了，多關心一點有什麽不好？到底有沒有菜啊雷女士。”

“有，胡蘿蔔和白菜，都挺好的，”老媽笑着說，“你等下吃飯的時候別熱情過頭了。”

“怎麽可能！”韓多朗嚷着說。

一會兒有人按門鈴，一聽就是談以健，徐俠正和林朝已都是直接拍門的。

韓多朗給他開門的時候，談以健居然遞了一瓶紅酒過來。

“這是——”

“我在附近超市買的。”談以健說。

“呃，我不是要問你在哪兒買的，”韓多朗笑了笑，“我是說，就吃個飯而已，不用帶東西來。”

“應該的。”談以健點了點頭，在鞋櫃附近沒看到多餘的拖鞋。

“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吧。”韓多朗注意到，他居然還回家換了身衣服。

“韓多朗，快進來幫忙！”廚房老媽在喊。

韓多朗答應一聲，把紅酒放在桌子上，把俊俊喊了過來，帶這位大哥哥轉一轉。

小俊俊嘴裏還吃着巧克力糖，就一手扯着談以健的褲子“轉”起來。

介紹完客廳後，俊俊指着最裏面一間房，“那是爺爺奶奶的房間，要進去嗎？”

“不用了。”

“哦。”俊俊又指着左邊門上挂着星星裝飾的房間，“我姑姑的房間，要看嗎？”

“不用不用！”

俊俊好像挺失望的，他指着右邊的房間，“我的，你要看看嗎？”

“不……”看着這小孩有些期待的眼神，談以健只好答應，“好吧。”

俊俊很開心的打開了門。

淡藍色的牆壁，貼着星星貼紙，白色的書桌和書櫃，很簡單可愛的小房間。

書櫃上擺着幾個相框，談以健忍不住拿起其中一個。

“這個是我哦，更小一點的我，姑姑抱着我呢。”俊俊開心的說。

照片中的韓多朗穿着藍白條的校服，齊劉海，臉上肉嘟嘟的，比現在更稚嫩一些，只是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很可愛。”談以健朝他笑笑。

酥肉炸好的時候，拍門二人組來了。

“我是聞着香味飄過來的。”徐俠正又迫不及待的飄進了廚房。

林朝已的臉色有些僵硬，漂亮的眸子裏帶着怨氣。

韓多朗知道這是為什麽，又不敢問。

“別去面包店了，我請了老師給我補習，你跟我一起上課。”林朝已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你放過我吧，我又不是沒跟你一起上過課，你的進度我根本跟不上啊。”

“我幫你就是了。”

韓多朗仰天嘆氣。

直到韓爸爸回來，林朝已還是沒打算放棄，“現在去做什麽兼職根本就沒有意義，如果你想鍛煉，上了大學有的是機會，不該浪費這麽寶貴的暑假時間。叔叔，你覺得呢？”

韓爸爸：“……”

“人就是應該在正确的時間做正确的事情，這樣将來才不會後悔。多朗的基礎本來就差，現在再不抓緊時間補，到了高三會更辛苦。”

韓爸爸朝韓多朗眨眨眼睛，意思是說不過她，又很快發現家裏多了一位新客人，立刻轉移話題道：“哎呦，這位大帥哥是哪位啊，莫不是咱們的新鄰居？”

“您好，”談以健微微彎腰，“打擾了。”

“哎不打擾不打擾，鄰居之間就是要多走動走動，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上次幫忙送我老婆去醫院。”

韓多朗驚訝：“老爸你知道那事兒啦。”

“你的小可愛吃個冰淇淋就什麽都說了。”老媽把菜端上桌，“行了都別聊了，快來吃飯！”

“叔叔——”林朝已還沒打算放棄。

“先吃飯，你阿姨最讨厭吃飯不準時了。”老爸急忙走向餐桌。

談以健還猶豫怎麽坐的時候，韓多朗一把将他撈到自己邊上坐着，“個子那麽高，看着都累。”

他才感覺放松了些。

吃飯的時候，韓多朗完全忘了不會熱情過頭的話，站起身把每道菜都往談以健碗裏夾，沒喝湯的地兒又起身給他拿了一個碗。

她記着談以健的胃不好，所以專注于給他薅素菜，一盤炒雞蛋都快倒到他碗裏了。

“女兒啊，”老爸看了直搖頭，“我們這幾個也恰好要吃飯的。”

“哦哦。”韓多朗放下了筷子，誰讓旁邊的人根本不動手夾的嗎？

談以健默默看了自己碗裏堆得小山高的菜，真是從未受過的待遇。

如果吃不完該怎麽辦？

談以健試着吃了一片胡蘿蔔後，瞬間覺得他不該有這種擔心。

好吃！

林朝已連看了他好幾眼，但向來習慣女生視線的談以健也完全沒發現。

自小到大所受的餐桌禮儀，談以健幾乎都沒怎麽說話，只是韓爸爸問問題之後簡略答幾句。

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悶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老爸對談以健的評價都是這樣。

用飯之後，談以健就回去了，韓多朗本來還想留他在家裏玩一會，但想着他明天還要起早，就沒多說什麽。

看電視的時候韓多朗和徐俠正起了争執，韓多朗要追劇，徐俠正要看籃球賽，在猜拳失敗之後，徐俠正又給了韓多朗第二次機會。

掰手腕。

這下連老爸都毫不留情的笑出了聲。

韓多朗不信邪，非要試一試，用盡全身力氣，手腕顫抖着，在小俊俊熱切的加油聲中……堅持了十五秒。

“我該讓你用兩只手的。”徐俠正得意的搶走了遙控器，和老爸看起了籃球賽。

“韓多朗，過來！”老媽從廚房出來，手裏拎着餐盒，“把這個，給談同學送去吧，素菜買多了就給他炒了點，讓他等涼了再放冰箱，明天熱熱就能吃了。”

“老媽，你不是說不給他做嗎？”韓多朗老感動了，洗碗的時候她求了又求老媽都不答應。

“我怕讓你來做，把整個廚房都燒了。”

“嘿嘿，謝謝老媽。”

韓多朗拎着餐盒敲響了樓下的門，因為剛剛掰手腕太用力的關系，她的手還有點抖。

談以健一開門就看到了，晚上雖然有點涼，但也不至于，“你，你冷嗎？”

“用力過猛，要殘了。”韓多朗說。

談以健想也沒想的把她的手拽過去，在手掌和手腕處不情不重的捏着。

韓多朗擡頭，就只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垂下來，輕輕顫着。

她的心瞬間也跟着被撓了好幾下。

“好點了沒？”他握着她的手問。

“嗯好多了。”韓多朗急忙把手收回來，擔心臉上的溫度也傳了過去。

“你幹什麽了用力過猛？”談以健輕笑着。

“和人掰手腕來着，哦，這個給你。”韓多朗飛快的說，把餐盒遞到他面前，“我看到挺喜歡吃土豆絲的，讓我媽媽幫你多炒了一份。”

談以健有點愣住了，頓了頓才接過來，“謝謝，也替我謝謝阿姨。”

“小事一樁，我媽經常給大俠和朝已他們做飯的，沒什麽。”

“他們是你的朋友。”談以健說，“但我……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韓多朗被問得有點懵，之前不是說好做朋友了嗎？

這人想反悔？

“怎麽，”韓多朗突然臉一橫的說，“你有意見嗎？”

“啊？”

“我說，”韓多朗一字一頓道，“我對你好，你有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