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車禍

兩人之間有種詭異的沉默。

韓多朗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拔掉，看上，看上是個什麽鬼啊！

還有喜歡……

還不如直接說“我擔心葉婷婷會搶走你！”

四周沒有縫可以鑽，也沒有牆給她撞，韓多朗只能死死握着自己的冰淇淋，像是握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身旁的人也沒接話，韓多朗深呼一口氣，鼓起勇氣去看談以健。

她最喜歡談以健的眼睛，睫毛很長，瞳色很黑，像深不見底的潭，似乎可以把一切東西都吸進去，但此刻這雙眼睛沾上了淡淡的疑惑。

他看向韓多朗，韓多朗立馬躲開，“怎麽？”

“你看上什麽人了嗎？”談以健問，語氣裏有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在意。

韓多朗更是感覺不到了，她只知道談以健沒有聽出來，暗自松了口氣。

“我是，打個比方，如果以後我有喜歡的人，葉婷婷肯定不會放過。”頓了頓，她又認真的看着他，“你也要注意一點，別讓葉婷婷有機可乘。”

“……”談以健思考了一下，竟然像是學生請教老師問題一樣，“我要怎麽注意？”

“笨啊，就是不理她呀，她說什麽你都別答應，約你出去更是不行！”

“哦。”談以健點着頭，“我知道了。”

哎，這點事情都不會處理，是怎麽考上醫學院的啊，韓多朗暗自腹側。

在樓梯處分開，韓多朗雙手插兜往樓上走時，談以健突然叫住她，“那個，明天要不要我等你？”

“啊？”韓多朗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你要和我一起去面包店嗎？”

“哦，我蹭車。”

韓多朗哈哈大笑，“好，我帶你！”

不管談以健是怎麽想通的，對韓多朗來說，每天能和男神一起上班自然是再愉快不過了，她本來以為談以健不太好意思坐後面，沒想到他還挺安之若素的。

在面包店裏他也不止窩在後廚了，有時候也會和韓多朗一起做服務員。

這時候韓多朗就輕松了，因為那些女客人的眼睛直溜溜跟着談以健。

“哎呀這個面包是什麽口味的？”

“你有什麽推薦的？”

“我想吃點鹹口的，這個放到明天還可以吃嗎？”

……

由于人數太多，韓多朗酸都酸不過來了。

打工的日子漸漸到了尾聲，還有幾天就滿一個月了。

本可以圓滿結束的打工人生涯，卻發生了一個意外。

這天韓多朗是晚班，她和萍姐一起對完賬打掃完衛生後，已經快11點了。

雖然談以健說來接她，但看着外面這麽大的雨，韓多朗有點懷疑。

她試着打個電話給他，但沒人接。

“多朗，你怎麽回去？”萍姐鎖上了面包店的門。

“我，有車。”

“車上有雨衣嗎？”

韓多朗點點頭。

萍姐笑笑：“那你騎車慢點啊。”

“好。”

韓多朗決定還是自力更生吧，談以健今天來店裏那麽早，說不定還在家裏補覺呢。

雨嘩啦呼啦下着，伴着不小的風，韓多朗被吹得瑟瑟發抖，可憐的車燈怎麽也劈不開眼前的黑暗，雨水也更加模糊視線。韓多朗努力睜大眼睛，感覺自己像一個小小的勇士，不斷前行，在和黑暗的怪物作鬥争。

沒關系沒關系，還有兩個路口就到家了，堅持住堅持住！

韓多朗暗自給自己打氣，同時握緊了車把手。

綠燈亮起的那一刻，韓多朗剛好轉彎，她已經注意小心再小心，身後卻突然響起摩托車的轟鳴聲，那輛嚣張的黑影在轉彎時也絲毫沒有減速，車子撞上了韓多朗的小小電瓶，韓多朗只感覺整個世界在自己面前傾斜，接着，便重重的倒在一邊。

右腳傳來劇痛，鋪天蓋地的雨往她的臉上砸下來。

韓多朗只感覺到摩托車的轟鳴聲好像停了，接着便失去了知覺。

昏昏沉沉間，除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她還聽到了談以健的聲音，那麽焦急，她想去抓他的手，卻沒有力氣。她能感覺到自己坐上了救護車，平生第一次，耳邊嘈雜不斷，接着應該是到了醫院，擔架的車輪飛快的向前駛入。

都能感覺到，但她睜不開眼睛，開不了口，動彈不得，不知道過了多久，胳膊上好像被針紮了一下，她又睡了過去。

韓多朗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看到爸爸媽媽的臉，看到他們同時松了一口氣，接着都上來抱住她。

“醒了醒了，韓多朗，你吓死媽媽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還疼嗎？想喝水嗎，想吃點什麽嗎？”老媽忙不疊的問。

“我還好，”韓多朗笑笑，“真懷念你這麽溫柔的聲音啊。”

“去。”老媽嗔怪的看着她。

老爸也在一邊笑，“還好只是傷到腳，腦袋沒什麽事，你媽都急哭了。”

緊接着，俊俊，大俠和朝已都進來了，圍着她的病床問個不停。

韓多朗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我也真懷念被當作寶貝對待的日子啊。”

看她還能開玩笑，衆人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過了一會，韓多朗還是沒瞧見談以健，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聲音。

徐俠正卻突然說：“多虧了樓下鄰居把你送到醫院的，他也吓得不輕。”

“他人呢？”

“不知道啊，剛剛還和我們在一起呢。”

那就不是幻覺了，真的是談以健啊。

韓多朗開始回想那聲音裏的急切。

“那個……”

病房門口站着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一身黑衣，神色慚愧又有些別扭。

圍在韓多朗身邊的人們一瞧見他，臉色都不自覺的沉了下來，連小俊俊都不看他，只趴在韓多朗邊上。

“誰啊？”韓多朗還沒反應過來。

“能誰？”徐俠正抱着雙手，語氣不善，“肇事者呗，下雨天玩什麽飙車！”

哦，就是那個嚣張的摩托車車主啊，這麽年輕。

“對不起！”他大步走進來，朝病床深深一彎腰，“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責任，我願意負全責！”

在韓多朗未清醒時，這位車主已經向他們解釋了緣由，因為心情不好出門飙車，沒控制好速度才不小心撞到了她。

韓多朗又是平生第一次受這麽大的禮，剛要擺手說沒事的時候，徐俠正一瞪她，“你閉嘴。”

老媽卻說話了，語氣很平和：“之前不清楚我家孩子到底怎樣，一時着急，所以對你說話太重了些，希望你別介意。”

“不會不會，阿姨罵我是應該的！”那男生急忙說。

老爸咳嗽了一聲：“再怎麽樣，飙車都是不對的，而且天氣還那麽差。”

“是是是！”

徐俠正也擡着下巴：“眼瞧着就快開學了，我們家韓多朗又是高三生，學習時間寶貴得緊，雖然身體沒什麽大礙，但是腳受傷，還是很耽誤事兒的。”

韓多朗看着他：你這是讓人家以為我是什麽好學生嗎？

“我明白！”那男生斬釘截鐵的說，“我會負責的！”

“你明白什麽？要負責什麽？”林朝已皺眉看着他。

“我會負責照顧韓多朗同學，直到她的腳康複為止。”他的目光堅定，又充滿信心，“我雖然沒有照顧過人，但我會竭盡全力的，我會擔起責任！”

“……”徐俠正悄悄對韓多朗說，“這人是不是有中二病啊。”

韓多朗推了他一下，又讪笑了下：“不用啦，我有人照顧。”

“不需要跟我客氣！”他伸出了爾康手。

老爸看着這個年輕人，撓了撓頭問：“你剛剛說你叫什麽來着？”

“周餘，多餘的餘。”

“……”

這樣，在韓多朗父母的堅持下，他們送走了迫切希望留下的周餘，并表示有時間來探望就可以了，不用太過費心。

而周餘表示最近一段時間他會非常閑，一點兒都不費心。

折騰到淩晨三點多，韓多朗把所有人都趕走了，老媽說她回家拿換洗衣物，再買早餐過來，于是病房裏只剩下了韓多朗一個。

半睡半醒間，她感覺有人站在自己的床邊，當額頭上傳來一點冰涼的溫度時，韓多朗猛然醒了，剛好對上談以健深沉的眸子。

談以健連忙收回手，“我吵醒你了。”

“對啊。”韓多朗笑了笑，“不過最近我有大把的時間睡覺。”她注視着他，“你把我送到醫院後，是回去休息了嗎？”

“我回去換衣服了。”他說，“都濕透了。”

“哦。”韓多朗點點頭，又後知後覺的說，“謝謝你。”

他臉上挂着大把的心事，“是我遲到了。”

韓多朗嘆氣：“你別跟我說對不起了啊，那位撞我的小哥說的對不起已經把我腦袋裝滿了，塞不下了。”

談以健笑了笑。

“和你沒關系，真的。”韓多朗輕柔的說。

談以健看着她，看着看着，像是受不了這般對視一樣，急急忙忙的起身，“我，我也該回去了，天快亮了，你趕緊休息吧。”

“好。”韓多朗答應着，在他轉身的時候，卻突然想到什麽，急忙道，“你當時叫的不是我的名字吧。”

談以健止住了腳。

如果談以健的聲音不是她的幻想，那他叫的那個名字也不會是她的幻想。

他叫的不是韓多朗，是以什麽……以琳？以林？還是哪個字？”那個人，是誰啊？”韓多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