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休要放肆
寒假來臨前,朝已的媽媽結婚了。但并不打算辦婚禮,只是請雙方的至親來飯店吃個飯。
韓多朗也不知朝已怎麽和她媽媽溝通的,反正也答應去了,并不是賭氣的話,也沒有顯得不高興。
朝已媽媽姓鄭,說要請至親,竟也包括這棟樓的韓家和徐家,但其實鄭阿姨從這個小區搬走後,和他們兩家的聯系就少了,感情說深也不深,更多的,是看在他們照顧自己女兒的份上吧。
“要我說,這鄭敏的運氣實在不算差,這回這個男人,好像還是上市公司的老總,也是離過婚的,有一兒一女,但孩子都不歸他養。”徐阿姨和雷女士在屋裏扯閑話。
徐俠正是随他媽媽姓的,他的爸爸是誰,或者是否尚在人世,韓多朗至今也不清楚,她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還羨慕過徐俠正,覺得他的來歷是有些神秘的,這都是怪徐阿姨。一會兒說徐俠正是她從菜市場一堆爛菜葉子裏扒拉出來的,一會說在公交車上撿來的,一會兒又是從哪個有錢人家家裏偷來的,更過分的,是說有一年夏天她在河邊洗衣服,一條大魚游過來,把這孩子送到岸邊,送到她裝衣服的盆裏。
徐阿姨形容的活靈活現:“那大魚全身散發着金光,整個河面都流動着金色,它把小正輕輕放下後,還用魚尾拍了拍河岸,好像在跟我問好,它看了小正好一會才離開,快沉到水裏的時候啊,還流出了眼淚。”
韓多朗聽得入了迷,“是什麽魚呢,是美人魚嗎?”
徐阿姨搖頭:“不是美人魚,美人魚上半身是人,那完全是條大魚呢,樣子很奇怪,但又很和善。”
韓多朗還想追問下去,究竟怎麽奇怪呢,徐阿姨大概沒想好怎麽編,就推脫是秘密,不願意說了。
韓多朗卻不知道,那時候一個年輕女人獨自帶着孩子,是很艱難的,外面又少不了流言蜚語,但都沒有徐阿姨自己說得離奇。她表現的并不怎麽在意,因為她也是個碎嘴,喜歡八卦別人的生活。
韓多朗放學回家,剛好聽到徐阿姨在說要怎麽去飯店的事,她立刻湊過來道:“就今天晚上嗎,那談以健可不可以去?”
“哦,你那個補習老師啊,他去做什麽?”徐阿姨笑着看他。
韓多朗磕磕絆絆道:“就是,他一個人吃,吃飯,也,也沒意思嘛,加他一個,又不多。”
老媽無奈的看着她:“你又替他做主,人家估計還不願意去呢。”
韓多朗道:“你們要是答應,我就去問問他嘛。”
徐阿姨道:“我看啊,你要是去說,他保證會去的,你們關系都這麽好了,我家小正都吃醋了呢。”
他吃個屁的醋啊,韓多朗簡直無語。
徐阿姨又轉向老媽說:“這些天吃飯的時候都還跟我說呢,說多朗天天只記得樓下的鄰居,樓上的鄰居都給忘沒了!”
“小正也愛說笑話。”老媽搖搖頭,“多朗是靠着人家補習,成績進步不少呢。”
“是嘛,那真是好事。”徐阿姨拍拍她的手,“多朗啊,你可記得,以後要是挑男朋友,別漏了我家小正啊。”
越說越沒譜了,韓多朗趕緊打哈哈起身,準備去叫談以健。
跟他說了之後,談以健果然是不願意去,本來就是至親相聚的場合,他一個陌生人去幹嘛呢。
韓多朗想想,也覺得是,她只是不想讓談以健落單,幹什麽都想拽着他一起。
“那你們結束,我去接你們?”談以健伸手,替她拈掉肩膀上的白色絨毛。
韓多朗剛剛是一溜煙跑下樓的,不過她走路向來是蹦蹦跳跳,跟有多動症一樣,所以頭發永遠無法梳整齊,碎發又多,頻頻垂落到耳前。
“還不知道幾點結束呢。”
“打個電話不就行了?飯店離這兒很遠嗎?”談以健又想伸手替她把頭發攏到耳後去,完全露出那張白白淨淨的小臉看着才舒服,只是手剛伸出來,一個聲音就打斷了他。
林朝已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那樓梯上來了,她單背着黑色書包,校服裏面穿着白色毛衣,書本抱在胸前,長長的黑發垂落下來,搭在那書上。
她叫了韓多朗的名字後,就站着沒動了,那聲音裏似乎有些不滿的意味。
韓多朗看看朝已,也不怪外人都覺得她冷漠,而事實就是如此,只有少數人才能看到她柔軟的內殼。
但就算是韓多朗,也時常弄不懂她這脾氣,她只好撓了撓頭:“談以健說,晚上來接我們。”
林朝已看看他,很勉強的笑笑:“不用了,我媽媽有車,會送我們回來。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她很自然的牽過韓多朗的手往樓上走,韓多朗還不忘回頭對談以健囑咐:“那你就好好休息吧,記得吃飯,不會做就叫外賣,不能吃泡面知道嗎?”
談以健笑笑:“知道。”
但那天晚上,談以健到底還是去了。
原是老媽粗心,之前聽到鄭阿姨要結婚的消息,就給人家買了結婚禮物,是條蠻漂亮的金項鏈,因為之前老媽過生日的時候鄭阿姨送了手鏈給她,她一直惦記着要回禮的。
但在家裏的時候,老媽把項鏈拿出來跟徐阿姨顯擺,之後就忘在了茶幾上沒帶。其實之後再補也沒關系的,但鄭阿姨明天又要和新老公去度蜜月,再然後又搬去什麽郊區別墅住了,所以那項鏈還是趕緊送掉的好。
老爸因為臨時來了病人還在加班,老媽想了想,只好讓談以健幫忙跑個腿。
談以健拿了項鏈走進包間時,一大桌子的人都盯着他瞧,屋子裏就像按下了靜音鍵,但也只是幾秒,因為韓多朗立刻跳出來把他桌子前帶,“你怎麽來這麽快?”
她左看右看,談以健還是和早上沒什麽區別嘛,衣服都沒換。因她見得多了,就不如旁人瞧他那麽稀奇和驚豔。
談以健把項鏈盒子遞給老媽,老媽有點抱歉的笑着:“哎呀哎呀談同學,真是多謝你了。”
“沒事。”談以健微微颌首便要離開,韓多朗卻抓着他不松,“一起吃個飯再走嘛。”她朝上座努了努,笑着問:“鄭阿姨,加個人行不行啦。”
“啊,當然,當然可以了。”鄭阿姨卻是第一時間去看她的女兒,但林朝已只埋首吃飯,好像全程沒瞧見這個男生一樣,“還可以挪個空位出來。”
很快服務員又加了把椅子進來,圓桌子,大家坐的本來就不擠,很好空位出來,韓多朗自然讓那椅子挪在自己旁邊,把徐俠正擠到一邊去,徐俠正連搖了幾次頭:“沒良心啊沒良心。”
鄭阿姨像是對這個氣質清貴的男孩子很感興趣,本來她才是主角,不想讓別人搶了她的風頭去,但對談以健卻多問了好些話,又看着韓多朗待他的樣子,不禁打趣道:“是不是多朗的男朋友啊。”
韓多朗正在給談以健夾魚,一聽這話手便一抖,魚從筷子裏滑了下去,她登時口不對心的喊着:“鄭阿姨別胡說啦,他是我的補習老師。”
“哦這樣啊,我以為是你男朋友呢。”
“怎麽可能啊。”
她的臉紅紅的,舍棄了那魚,飛快夾了個豆角低頭吃着,怕洩漏了眼底的笑意。徐俠正倒看出來她的假意,在桌子下踢她的腿。
韓多朗又踢回去,用口型叫他“休要放肆”。
徐俠正湊過來小聲道:“很享受這種誤會吧。”
韓多朗也小聲回他:“滾。”
徐俠正玩心大起,索性大聲嚷嚷着:“鄭阿姨您真的誤會了,韓多朗的正派男友在這兒呢。”他拍拍自己,又攬過韓多朗的肩膀:“我們如何,天生一對吧。”
“臭……”韓多朗想到徐媽媽還在這兒,“臭不要臉”幾個字又生生咽下去,還沒想到詞兒,鄭阿姨卻含笑點頭:“郎才女貌,很般配。”
鄭阿姨的新丈夫也是個臉皮厚的,湊近了說:“和我們一樣。”
“去去去,有你什麽事嘛。”鄭阿姨嬌嗔道。
“怎麽沒有,今天我們倆是主角啊!”
滿桌都哄笑起來,紛紛點頭稱是。
徐俠正于是也說:“對,我們做小輩的不能亂搶風頭,韓多朗快站起來,咱們還沒說祝福話呢。”
韓多朗不情不願的站起來,說了幾句“百年好合情誼綿長”之類的,被徐俠正這麽一攪,這祝福語的真誠度都大打折扣。
徐俠正喝飲料的時候還沖她挑挑眉,韓多朗氣得在桌子下踩他的腳。
他們倆自小就打鬧慣了,在場的大人都覺得沒什麽,一旁的談以健卻覺得刺眼得很,加上他又不清楚韓多朗是口不對心,以為她真的急于撇清他們的關系,所以滿心郁悶,而滿桌的各色佳肴,他什麽味道都沒吃出來。
和他差不多的,還有今晚主角的女兒。林朝已一向也是話不多,旁人也覺得奇怪,而且她媽媽再婚,她能來已經是令人驚訝的,再和其他人開開心心說話,就有些強人所難,所以大家不去管她,自然也是有一種體貼的意味在。
而或許只有朝已媽媽清楚,她女兒今晚的沉默,卻是有雙份的傷心在裏頭的。
作者有話要說:
談以健:好氣!
林朝已:我更氣
韓多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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