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陽光公寓19
聞言,坐在床上的斷水流再次擡眼看他,只見難寐雙手捂着肚子趴在桌面上,虛弱道:“我們根本沒有容錯了,今晚就是最後一次機會,因為……我要餓瘋了……”
餓字一出,荀寐的胃當即應景地發出鳴叫,音色絕美,聽得出來确實很餓。
“今天搞不定的話,明天我們根本沒有力氣再折騰了,只能老老實實抱着汪先生縮卧室裏等七天到,拿個目标Ⅰ的基礎分。”
然後出去被怡醬、吃糖等人大肆嘲笑……荀寐好像突然理解了怡醬為什麽寧願掀了麻将桌也要先走一步,如果他真的踩着兩名隊友的屍體還只領個低保凄慘出門,恐怕這之後半年荀寐都無顏再登游戲。
“李。”在這種生死存亡時刻,斷水流依舊惜字如金,他的意思很簡單,目前的重點就在李姨身上,解決不了不願進門也無法強制拉進門的李姨,其他什麽努力都白瞎。
“我知道我知道……”荀寐将一杯熱水端給斷水流,又端着另一杯熱水坐在床邊,“可我們目前根本拿她毫無辦法。會不會我們的努力方向根本就錯了?第三人其實真的是我昨天随口猜的女孩本人?”
但轉念一想,拐騙電梯裏看不見的女孩現身打麻将,貌似也不比拐騙李姨容易多少。
但既然這個念頭冒都冒出來了,不實踐一下總歸不安心。荀寐抱起汪先生,拖着饑腸辘辘的身軀來到電梯前摸索,斷水流一臉冷酷地跟在他身後,結果這回二人連電梯門都沒進得去,任憑荀寐将按鍵磨得發亮,電梯兩側門也如焊死了一樣紋絲不動。
回到卧室內,荀寐又噸噸噸灌下一大杯熱水,秉持着能不動彈就不動彈節省體力的精神,癱倒在床上看日記。
總是早起晨煉的斷水流這一次也沒難為自己,老老實實地挺在床上多喝熱水。
“這本日記都快被我們翻散架了……一個小孩寫的日記,按人設裏面總不可能再藏個字謎吧?”荀寐抖了抖脫膠的紙張,“到底還有什麽我們漏掉的,不知道的信息?”
斷水流垂着頭似乎在回憶,不一會兒他複又睜開那雙鷹一般的眸子,斬釘截鐵地說:“沒了。”
聽到他話語中貫穿這場游戲伊始至今的自信,荀寐忍不住會心一笑,“我也覺得沒別的了。那就只可能是我們知道,但一時沒有想到的東西,而且所謂燈下黑,等游戲結束後看攻略,往往會發現那東西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難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纖長的眼睫一掀一落,宛若自言自語似的低聲反問:“……眼皮子底下?”
他這語氣仿佛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麽一般,引誘地斷水流下意識擡頭望他,卻發現這人眼皮一耷,竟然歪過頭睡着了。
斷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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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水流恨不得拿腳踹他。
[游戲時間:第5日,11:27]
[存活人數:2人]
餓得睡不着,大概指的就是此時此刻的斷水流。眼前正是飯點十分,斷水流的胃很給面子沒有叫出聲,但暗地裏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他難耐地捂住肚子翻了個身,一手的距離外,難寐睡得很熟,嘴唇都微微張開,鹿一般的睫毛在陽光底下呈現耀眼的金色,偶爾随着呼吸淺淺顫栗。
斷水流頓時更氣了。為什麽這家夥能睡得這麽沉?他不餓麽?明明是他先發現今夜是完成目标二最後的機會了,怎麽一點也不緊張的?他想清楚今天晚上應該怎麽做了麽?
應該想到了吧……畢竟在閉眼之前他一副踩了電門醍醐灌頂的模樣……否則也不可能睡得這麽安穩,感覺難寐不是這麽不知輕重的人……
一連串問號和省略號如沸騰的熱水一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沉默寡言下的小心思也随着氣泡的破裂,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直到這時候,斷水流才倏然驚恐地發現——他在等難寐解謎。
他竟然在這短短的數天時間內,對難寐産生了可怕的依賴心理,無意識地将通關‘鑰匙’交到了旁人手中,等待一個根本不知底細的陌生人給出答案。
難寐确實很厲害,思維敏捷,冷靜聰慧,但斷水流不是沒和這樣的玩家合作過,因為隊友的聰穎而怠惰懶得思考,這放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應該說斷水流是那種即使隊友保證不會有問題,情況允許下他還是會去親自檢查一遍的類型,更別說等着隊友來解謎,自己坐享其成了。
意識到這個可怕的狀況後,斷水流腦子裏只浮現了四個大字——害人匪淺。
[18:03]
荀寐被凍醒了。
他以為他可能餓醒,可能被吵醒,可能一覺醒來人已經被淘汰,睜眼就處于觀戰室,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被凍醒的。
窗外光線昏黃暗沉,即将入夜,而床邊坐着一個緩緩用鋒利木片裁被子的男人,男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正好遮在了荀寐身上。
“斷水流……那麽多床單還不夠用嗎?還要割被子。”荀寐搓了搓冰涼的胳膊,側在床上橫挪到斷水流身後,“我攢了一下午的體力都凍流失了……”
斷水流頭也不回,只伸手扔下一片新的木刀,荀寐疑惑地拾起來,接着臉上就被蒙上了一大塊破被子,跟裹屍布似的。
“裁。”
“哈?”荀寐掀開‘紅蓋頭’,為難地盯着手裏的刀,“我還要一起裁?……你拿來做什麽?別跟我說是綁那老太婆用的。”
荀寐意外的語氣令斷水流感到了一絲羞惱,他聽得出來,荀寐确實在上午入睡之前就想到了解決李姨的辦法,這個辦法還是十分容易實現的,否則他不會一覺睡到天黑。
可就像鑰匙可以打開鎖,榔頭照樣能打開鎖。斷水流一時之間想不到簡單的通關辦法,但這并不代表他無法過關。很多時候,利用自身的優勢另辟蹊徑,還會是他取勝的關鍵。
“……”荀寐不知道思忖了些什麽,把玩一會木刀之後竟然坐到斷水流身邊,認認真真地跟着裁起了布條,“算了,有備無患嗎,我也不确定我想到的就是正确的。”
不确定你還睡了一整個白天?睡得跟頭死豬似的……
斷水流不接話,荀寐卻已然饒有興致地說起了自己的猜想,“說起來,女孩是在電梯裏摔死的,他的父母都是被毒死的,”
“毒?”斷水流皺眉,荀寐立刻道:“女孩媽媽親口說的啊,說什麽女孩哪有那個本事毒死她的親生父母。”
斷水流點了點頭,示意荀寐繼續。
“只有第三者李阿姨,是在家裏吊死的。”荀寐勾起唇角,“上吊的鬼,你有沒有想到什麽?”
“……”斷水流割布條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了正對着床頭的電視機——真正的就在眼皮子底下的線索,只在第一晚出現過的長裙女鬼,又瘦又白,吊在了每一個觀看電視的人的頭頂。
居然是一只擁有多種形态的鬼。在女孩日記裏,她是擅長手工針線的慈祥老阿姨,在爸爸心目中,她是美豔妖嬈的長裙女子,在媽媽眼裏,她是醜惡龌龊的巫婆。
“本體?”斷水流指着電視機問,荀寐搖了搖頭,“不确定,畢竟當時的情況是她只能在電視裏看到,但實際出現在我頭頂,還差點把我掐死。”
說着,荀寐跳下床,拿一根新鮮出爐的布帶将汪先生綁在後腰上,又反身把衣櫃門關緊,“試試吧。”
面對這臺舊電視,斷水流少說盯了一小時以上的雪花屏,結果等搬動它的時候,二人才發現電視連插頭都沒插實過。
電視機看着笨重,實際上——更重,而且随着距離和麻将桌越來越近,它變得愈來愈重,僅僅是移到中途,荀寐就不得不松手把電視扔在了地上。
地面都被砸得震了兩下。
斷水流臉色瞬間鐵青,似乎從沒見過有人敢挑戰他的體能,當然,鬼也沒有。荀寐本就餓得手腳發軟,被電視這麽一壓,頓時喘着氣直接坐地上休息,“等會,等我休息會……實在不行我們去對面搞個長木片,來個杠杆原理……”
話音未落,耳邊倏然響起一聲低沉暴呵,聽着就充滿憤怒和力量,荀寐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擡頭就看見斷水流手臂血脈偾張,咬緊牙關,硬生生獨自扛起重若千鈞的電視機,兩步把它砸到了麻将椅上。
荀寐看呆了,他正要起身贊嘆一句壯士兮,就見斷水流脫力地往麻将桌尖銳的桌角上栽,他趕緊上前一步攬住斷水流前傾的身體,“你這人,啧,好勝心真強。”
斷水流扶住荀寐的手臂,陰森森地說:“忍不了。”
“噗哈哈哈……”荀寐忍俊不禁,彎眸笑得溫溫柔柔,就像春日暖陽下的蒙蒙細雨,透明細小的水珠鋪陳在伊人烏絲之上,沁潤了三月的色澤。
笑罷,他想說些什麽,一陣嘈雜的噪音卻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語,荀寐瞬間同斷水流一齊延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電視機不知何時已經自行打開,屏幕裏茲拉茲拉地閃爍着黑白色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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